蓦然,唐炽不动声色一顿,随即悠然转身。
“那么,本少主就先回去等你的消息了。”
“是。”
有人在跟踪她。
凌蝶骤然止步,沉着的双眼紧盯著前方的目标不放,周身的感知力未有丝带松懈。
隐身暗处藏匿形迹是她身为暗卫颇为自豪的本领,但遇上对方,似乎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现在,是该出声,还是继续装作不知情呢?凌蝶敛眸思索。
“你果真是命大,自北境转一回后竟还能活看出来。”在她犹豫之际,对方已率先主动开口。“能够察觉到我的存在,看来你的底子似乎是比我所预估的要好一些。”
凌蝶刹那间微怔,未循声回头,仅平静淡道,“不知阁下有何指教?”
“我对只会卖弄风骚的贱人没什么好指教。”那人不屑地呼了声。“不过,我家主子想同你见一面。”
略过前一句对自己的不堪评论,凌蝶面色微凛。
“慕容公子,是吗?”
她虽没听过慕容宵身旁那位少年的声音,但此人语气中所透露出的鄙夷,倒是令她直接联想到那人的目光,如出一辙。
“他在前面那间茶楼等你。”再补一句:“与你家主子有关。”
话已传到,少年没再多做停留地直接离去,独留凌蝶一人待在原地。
与唐炽有关……是吗?
这,会是陷阱吗?
不知为何,慕容宵在人前展露的形象虽是一贯地温文儒雅,但她总觉得那人心机甚重,尤其是对她。
毕竟,暗卫等同死士,是随时能为侍奉之主牺牲的棋子,所以定都具有不可动摇的忠诚,可他竟是如此胆大妄为,一再地向不属于他的她索取信任……此举究竟是瞧不起她的能耐,抑或是别有用意?
忠诚啊……凌蝶不禁自嘲一笑。
也许,虽称不上是死忠,但她的奴性倒真是让唐炽给磨得挺坚定的,竟能完全不为所动呢。
话说回来,这约究竟该不该赴呢?
犹豫许久,凌蝶不由得昂首长叹。
既然对方都已阐明是与唐炽有关,假如她没现身的话,不知那人会在暗处动什么手脚……
以防万一,还是去看看吧,在她下定决心动身前进的同时,身后不远处,一抹未引起她注意的黑影,正将她的一切反应全看在眼里。
二楼的独立隔间内,慕容宵正素然自若地品著当季香茗,对著终于出现面前的身影报以一笑。
“你来了。”
“慕容公子特地差人找我,不知有何贵事?”没有多余的寒暄,凌蝶冷著脸,直接切入正题。
“没什么,只是偶然在这座城中觑见你的身影,想亲眼确定你是否真的安好……”慕容宵优雅地将手中瓷杯放回桌上,看看她的眼底满是欣慰。“你能够平安回返,真是太好了。”
凌蝶缄默不语,平静无波的眸子直视著他。
“这一切,应该归功于孙神医吧。”他蓦然轻叹。“不过,虽是为你庆幸,可据说从不插手他人之事的孙神医,这回之所以会破例违背自己的原则,全是因为唐炽强人所难之故。”
凌蝶微地蹙后。
“你想说什么?”
“倘若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就该认命自省,而不是逼迫他人为自己代劳,你不这么认为吗?”慕容宵沉声道:“为了一偿己身后愿,却将带不相干之人拖下水,就算孙神医有其能耐,也无法保证不会有个万一,可唐炽对此却未显丝带顾忌,仍旧一意孤行,如此将他人之命视如草芥……这样的人,当真有让你继续追随的价值吗?”
忽尔,凌蝶不自觉地淡然扬笑。
这疑惑,当初亲身经历的她确实感同身受;可如今却是从另一人的口中道出,令她有种说不出的微妙感。
稍稍敛色,她淡声道:“不论他做出怎般万恶不赦的决定,他仍旧是我侍奉之主,这一点慕容公子应当明白才是。”意有所指地瞟向一旁潜身暗处、对她投以怨愤视线的身影。
竭心为主鞠躬尽瘁,这是身为暗卫不可违逆的命运。
慕容宵却是不认同地攒眉。
“我认为,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倘若慕容公子此番对谈只为说服我,恕凌蝶失陪了。”同样的结论,她不想继续浪费时间复述。
还以为会是什么要事……真不该来的。凌蝶暗忖。
“不管他做出怎样的决定,你的意念仍旧不变是吗?”慕容宵神色倏沈。“就算他登上掌门之位后意欲血洗紫阳门,你也无所谓吗?”
血洗……凌蝶双眸蓦然一瞥。
“跟在他身旁这么多年,你应该比任何人都还要清楚他的手段,连对待身为唯一亲信的你都已是这般不堪,他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慕容宵面色凝重道:“实不相瞒,我之所以会三番两次找你攀谈,是因为我认为你是唯一能够阻止一切的人。”
“……阻止?”
“没错,阻止。”慕容宵沉重颔首。“你该明白,他是锱铢必较、有仇必报的人,你也清楚他在紫阳门中遭受到的是怎般待遇,一旦让他掌握大权,届时排山倒海而来的报复定是难以计量,甚至连无罪之人亦可能因他的一时兴起而枉送性命啊。”
依唐炽的个性,此番可能性确实不是没有,但一一
凌蝶仅是一逞地直视看他,不发一语。
“要想彻底根绝这场可能的世剧发生,只有一个办法……”慕容宵肃然道:“阻止他得到掌门令,只有这个办法。”
掌门令?
“敢情慕容公子亦是贪生怕死之辈,故捏造莫须有之罪,欲借凌蝶之手替你除去阻碍?”凌蝶讥笑道。
“是否真属莫须有,你该心知肚明。”慕容宵致眸,隐去眼底的真意。
“我自知能力不足,故对掌门之位从未有过一丝妄念,也定会忠诚臣服于掌门所选出的继位者。”他抬眸,坚定地望向她。“但,唯独唐炽,我无法认同。”
“不知凌蝶究竟何德何能,竟能得到慕容公子如此器重?”
慕容宵诚挚一笑。
“我说过,我相信你的能力。”
“喔……”凌蝶徐然垂眸沉思。
须臾,她淡然启唇:“那么,不知慕容公子希望凌蝶怎么做呢?”
“公子真信那个女人?”
密谈至终,待凌蝶翻然离去后,一直沉默在旁的少年终于忍不住开口。“这个么……”慕容宵抚额寻思。“较之于朱香琦那个蠢货,她应该多少值得期待吧。”
原本希望能够藉朱香琦拖住孙独行,不让唐炽有机会自北境生还,可叹她对孙独行的行踪掌握原来也不过尔尔,因而错失了时机。
至于这只小蝶儿……要让她与唐炽陪葬稍嫌可惜了,可若无她又难以牵制唐炽,著实教他为难啊。
现在只希望她的罩子能放亮点,别让无谓的忠贞之心给蒙蔽双眼才好。要是他的魅力不足以掳获她,他可是会很失望的啊。“公子就算不靠她,应该也有其它办法能够取得掌门之位吧!”
眼见主子如此器重那个不知羞耻的女人,令少年颇感不是滋味。
“光是和一群争骨头的疯拘抢得头破血流。那有什么乐趣可言呢?”一抹精芒耀于慕容宵眼底。“要以真本事斗倒其他人,这位置也才算是坐得名副其实啊。”
对掌门之位没有一丝妄念?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要他降低自己的格调,去和那些搬不上台面的家伙竟争?别开玩笑了。
呵,那个无能的掌门算什么?看著吧,他会以自己的方式,光明正大从七位长老手中拿到继位权的。
第7章(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