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小姗两手紧紧贴在壁上,表情狰狞。
好像进来的不是一个俊逸风雅的年轻男人,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洪水猛兽。
不,在东方小姗的眼里洪水猛兽比东方洛离可爱多了。
“小姗。”他亲昵呼唤。
干吗?干吗一副我期待你像宠物一样爬到我身边的愉快表情?她不进反退,蹭蹭蹭地逃离几米远。
“为什么这么怕我的样子?小姗,难道我会吃了你吗?”他愉悦地扬起笑容。
“你来干吗?”她壮着胆子问。
“我只不过是受老朋友的邀请,来他的工作室参观参观。怎么,你能出现的地方就不许看到我吗?”他踩着轻盈步伐四处看了看,笑着说:“这里装潢得够品位。瞧瞧这钢琴,要好几万英镑吧。”他的手抚摸着钢琴盖流光溢彩的表面。
“啊,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呢?爸爸昨晚还问起你,小姗,你怎么最近都不去莫老师那上课了呢?你在忙些什么?”东方洛离手指轻敲了敲钢琴键子,发出的声音清脆低灵,就像东方洛离幽雅的嗓音。
“我……我跟你一样来这里参观不行啊?”瞅着他绕过钢琴,缓缓朝她走来,不禁脑后一阵地发毛。
完蛋了,要东窗事发了。
这个东方洛离一个御状告到爸爸那去,她非吃不完兜着走不可。
到时候别说是傅子康这里,就连她参加嘉德选秀大赛,还擅自跟嘉德签约的事情都会被愤怒的爸爸挖掘出来,她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每天都来参观吗?啊,这小小弹丸之地,有什么奇妙之处让你天天流连忘返,不如改天咱们家也造一个一模一样的,以后你就不必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了,也就可以安安心心待在家里学你的礼仪之道了,你说可好?”东方洛离一步步地接近这个顽劣不改的娇娇女,一分的笑意在唇边,就有一分的寒意在眼底。
她就真的以为她跟她舅舅那点破事能瞒天过海吗?那是不是也要看看吴幸是不是诚心真意地配合?
若不是他替她挡着、担着,她以为爸爸可能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吗?
为什么不想想?
为什么呢?
他恼啊,烦啊,她却还在跟他打马虎眼呵。
“呃……”
这个时候,她是不是应该扬起头来,高傲地指着他的鼻子说:你这个拖油瓶,冒充我们东方家人的,本大小姐的事是你管得着的吗?或者,她可以装冷漠装冷血,无视他咄咄逼人的姿态?
她就只是想随心所欲地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为什么不可以?
“小姗,你生气了?”他眯起丹凤眼,心疼地伸出长情的食指扣住她微噘的小巧下巴,“别咬,咬破了唇,到时候爸爸问起来,你叫我怎么交代?”
“你除了拿爸爸压我,还会什么?”她有些气恼,一掌打掉他无礼的手。
东方洛离轻笑,眸底寒意十足。
是呢,如果没有爸爸这个枢纽,他又有什么资格同她说话呢?他们的关系危在旦夕,他不抬出爸爸来,还能指望谁呢?
缓缓将两手插进裤袋里,他朝一旁的傅子康走了过去,“我今天只是来参观工作室的,别无他途,你也不妨放宽心了玩。”
今天?那明天呢?
她正想追上前问个明白,就算要她求他也无所谓。可忽然,她瞥见门边影影绰绰地站着一个人。
总监大人?
他怎么来了?又是站了许久?
他双手低垂,俊眸幽幽地凝着这头,那眼底冥火明灭,不知深浅。斜阳残影寥寥打落在他身上,却隐隐像在燃烧着某种郁结的愤恨,他孤独地站在门的这一边,注视着她扬起明快的笑容。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她一改对着东方洛离针锋相对的态度,落差极大地点头哈腰,想要接过傅子健手上的文件夹,不意他握得死紧,她拔了两下都没抢过来,只好讪讪地笑了笑,“我去给你沏茶喝?”
“那个人是谁?”他声音喑哑。
“还是你想喝咖啡?”
俊眸闪过一抹怒意,“那个人是谁?”
“不然就喝奶茶好了。”她拔腿就跑,打定主意忽略这个难以启齿的问题。
俊容狰狞地抽搐了一下。
想跑?
她拿起放在一旁的水壶,调好奶茶,往茶杯里添水。
突然手腕上施来一道不算温柔的力道,反手将她的手拧到身后,火热的身影如一堵墙迎面压来,她惊得右手一撤,水壶砸在地上,热水溅了一地。她缩了缩被烫伤的手背,靠在墙上满眼惊诧地凝着眼前脸色不太好的男人。
“你怎么生气了?”他贴得这么近,近到她可以源源不断地感受那隐藏在笨重西装下的销魂体魄,掀眸瞥见他抿成一条线的薄唇,心口一突,竟没来由地慌乱起来。她两手都死死地抓成拳头砸在墙上,以免自己一个激动又……又重蹈覆辙。
“我没有。”他矢口否认,寒眸扫过她涨红的俏脸。
“你都把我抓痛了还说没有?”信他才有鬼呢。
“那就有好了。”他满不在乎地说道,眉宇间戾气不灭,心口有些乱,不觉压在她身上的力道又施了几分,一低头,几乎鼻尖顶着鼻尖。
“你别这样……”她紧张了,奋力扭了扭身子,想要从暴君的钳制中逃脱。
“你不是喜欢吗?”他笑着皱起眉来,冷冷地说道,“忘记在车里你是怎么轻薄我了的吗?”
是啊,之后他整整冷落了她好久呢。所以她不是怕一个不小心又把嘴巴贴到他唇上乱啃嘛。
犀利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她黑白分明的灿眸,似乎察觉到身下的小人蠢蠢欲动的贪欲。他微微一带,将她顺到自己空虚的怀里,冰凉的唇伏贴在她小巧的耳边轻声问道:“他是谁?”
他可不希望这段谈话终结在她毫无节制的情欲之下。
她耳根轻颤,几乎要窝进他的肩窝里。
这个时候真想告诉他,她喜欢他啊。这样挑逗她是不对的,会引火烧身的。
他还想清清白白地做人吗?
“我看见……”他开口,声音嘶哑,侧脸瞧着她发红发烫的小脸,冰凉的指腹点上她的下巴,移至她的唇,“他碰你。”
他的口吻、他的眼神无一不在诉说。
她怎么能与别的男人有这么暧昧的姿势?
她怎么能呢?
东方小姗鼻头一皱,放在身后的两手伸出握住他搁在她唇上的大掌。
冰凉如水。
一手探向他的衬衫,微微濡湿,“你流了这么多汗?”明明手心这般冷,怎么还出汗出得这么厉害?
凉眸缓缓低垂,默然无声地注视着两只柔软小手将他的大掌轻轻包拢,拼命想给他带去暖意,“空调太冷了。”他漫不经心地应道。
“我去调高一点。”她自动请缨。
傅子健摇摇头,微微弯腰,下颌抵在她的鼻尖,徐徐问道:“你打算无视我的问题到什么时候?”
“他……他是我哥哥啊。”东方小姗避重就轻地说道。
幽幽地叹了口气。
于是,她还想骗他?
指尖在她下巴轻轻摩挲,“他看你的眼神,可不是哥哥看妹妹的眼神。”
哎?一副巴不得她快点死的眼神吗?这都能看出来,真不枉她对他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的崇拜了,“继兄啦。我爸爸二房老婆的大儿子。”她不甘不愿地说出两个人的终极关系。
“他跟你关系可好?”
“烂。烂透了。他跟我八字相冲,为人卑鄙狡诈,表面上看是个好好先生,其实一肚子坏水,老是想法子陷害我。”她义愤填膺地咬牙,“就是因为他,我从幼儿园开始就没有朋友,一直过着凄凄惨惨的绝缘体生涯。”
听她这么说,他非但没有放松心情,反而将眉心拧得更深更纠结,“他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傅子康请来的,他们好像是大学同学呢。”
子康?
傅子健心一突。就这么巧?子康的脾气他一向是知道的,从小就爱跟他争,争到后又表现得好像想要分给他这个可怜的兄长来显示自己的大度,若是争不到,他是宁可玉碎,毁了也快乐。
“你在想什么?”见他眉目深沉,阴鸷着,她隐隐有些不妥,又觉他温良气息近了几分,她浑身寒毛都竖然起敬了。
离他远一点,离他远一点。
亿万个细胞在尖叫。
可是是他在不停地逼近她啊!
直到那张俊脸在眼前不停地被放大、放大,定格,只要她噘起嘴就可以一亲芳泽,他声音低回喑哑,道:“我在想,古语有云:来而不往非礼也。上次你对我做过的事,我现在能否一并讨回?”
总、总监大人,你在暗示什么吗?她又是惊,又有喜,还有几分紧张,红着小脸期待着。
然而,他平静太过可怕。
朝她慢慢俯下的俊颜上除了冷静,微微的发白,她找不出任何动心动情动欲的征兆,更找不出如她一般心跳如狂的神情。
他是想吻她吗?
是真心的吗?
她突然有些冷,心湖发起酸雨,躁动的心思也归于平静。
傅子健冰凉的唇轻轻贴上她的,于是连带着她的唇也一并的冰凉如水。
她睁大了双眼,无声地看着他,他亦睁着眼睛,在她脸上梭巡着,探究着……
这个跟死水没什么两样的吻还不如她偷来的匆匆一吻来得勾人心。
“咳咳。”
两抹绮丽身影在听见这一声局促的轻咳声连忙分开。东方小姗跳离老远,情不自禁地朝东方洛离靠了靠,就好像他这边才是她真正的安全港。
“子康让我来找你,今天的训练还没结束,你怎么就开始摸鱼了?”东方洛离宠爱地摸摸她的软发。
这个男人就喜欢在人前卖弄,恨不得让全天下都以为他们俩情比金坚似的。
“我、我现在就过去。”她赶紧将散落在眼前的发丝捋到耳后,逃离今天这个怪里怪气的总监。
她前脚一走,一直背对着东方洛离的傅子健漠然转过身来。
东方洛离像只高雅的狐狸,呵呵轻声笑,“喜欢小姗吗?那你可得凭本事来追。不过,我的盘中餐,可不是那么容易让别的人抢走的。”
收到这个男人如刀般犀利无情的眼神警告,东方洛离笑叹,摇摇头。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虽然这淑女长得圆润了些,好歹也算小家碧玉清秀可人,岂有不争之理。”
如果他以为这么两下就可以吓退对手,那未免也太小看他东方洛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