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听不懂吗?小曹干么拿他自己当标准?意思是他自己「尬意」夏小姐,旁人都别肖想啦!」
「小曹公私分明,先前不喜欢他女朋友到事务所来,可是夏小姐来我们这儿像进自家厨房,这种特殊待遇恰好彰显她在小曹心中的特殊地位——」
「老板还在这里,大家这样闲聊哈啦,不太好吧?」曹亚劭推出老板当挡箭牌,所有心思隐匿在悠然浅笑里,不留给人窥探的缝隙。
「各位,请克制点。」单南荻果然出声了,瞧向学弟的眼色很关爱。「至少忍到中午一起吃饭,再来围剿亚劭,到时他就没有借口推托,不怕他不从实招来。」
众人大笑,曹亚劭哭笑不得,学长可比这一屋子单身怨男还难缠,他赶紧找个借口。「没其他事的话,我回去画图了。」拎起自己的工作笔电,逃出会议室。
他在周一返回工作岗位,而夏母身体不适,夏香芷照顾母亲,暂时不回茶园,这几天,她不断借故来他的事务所走动,先是送来他忘在家中的工作笔电,前天是父亲炖的鸡汤,昨天是她亲手煮的萝卜排骨汤,事务所上下都为她的手艺倾倒。
他心里有数,是父亲刻意制造机会,她也顺水推舟,却不会表现得让他困扰,她会转述他父亲和侄子斗嘴的内容,逗他发笑,她会叮咛他工作小心,不要太劳累,也许她以为这样的温情攻势,足以打动一个感情受伤的男人?
老实说,没用,跟她相处确实愉快,他郁闷的情绪渐渐纡解,但两人的气氛缺乏玫瑰色,她好像完全忘了她爱慕他,应该乘机施展一些攻陷他心房的手段。
他走回办公室时,行政助理迎面跑来,一脸有事通报的模样,他嘴角扬起。她来了吗?
「曹建筑师,有位翁太太找你,她有块地想盖房子,要找你谈。」
「喔。」不是夏香芷吗?曹亚劭微感失望,走进办公室,在沙发上等着他的中年女子随即起身。
「夏小姐也来了,我请她先在休息室等。」助理报告完毕,退出办公室。
在他的休息室?曹亚劭望向角落的小隔间,在半掩的门扉后,看见一抹湖绿色纤影,是夏香芷。他对她眨眨眼打招呼,她回以微笑,一股暖流漫溢过他心间。
不管怎么说,她来了,他是高兴的。
他与翁太太寒暄几句,切入主题。「有什么我能效劳的?」
「我有一块地,想盖自用的房子,我和几位建筑师谈过都不满意,有位朋友推荐你,我就过来看看。」
「是哪位的推荐?」曹亚劭顺口问,做这行,靠的是口耳相传,满意服务的客户介绍下一位,案子才会滚滚而来。
「呃……曹先生,其实我是受人之托,请你别生气,别怪我啊。」翁太太似有难言之隐。
「朋友愿意推荐我,我很高兴,怎会生气?你这位朋友若不愿透露身份,我不问就是了。」
「不是这样,总之……唉,她说,只要你看见这个,就会明白了。」翁太太取出一个小纸包,递给他。
曹亚劭打开纸包,是一条银项链,霎时他耳畔嗡一声,热血冲上脑部。这是他送给田馨妮的定情纪念物,她退回给他,是要和他彻底一刀两断——有必要吗?在他亲眼看她成为另一个男人的妻子时,他们断得还不够干净吗?
他紧握项链,被愤怒淹没,掌心里这轻微的重量,负担过太多虚假的浓情密意,一回想,便令他痛彻心腑,她若不要这东西,大可以扔掉,何必送还?她想刺激他什么?还是想令他记起什么?
「馨妮是我表妹,我本来不想帮这个忙,但她一直拜托我。」翁太太歉然解释。「她说,她不便留着这项链,也不便亲自送还,太多媒体盯着她了,她怕落人口实,用寄的又太草率,所以拜托我送来——啊!」翁太太惊呼,看着对面男人健臂一扬,项链以愤怒的拋物线落入角落的垃圾桶。
「请问,你是专程来当信差,还是真的有一块地要拜托我?」曹亚劭绷紧的语气潜伏着风暴。
「我……我是真的有块地要拜托你。」翁太太有点发抖,那怒光炯炯的眼神好可怕,她还以为他会把项链直接砸到她脸上。
「很抱歉,这个案子我不接,请你另寻高明。」他霍地起身,唤助理。「皮小姐,请你送这位太太出去——」
「曹建筑师会接你的案子。」轻柔的话声发自休息室门口。
曹亚劭瞪过去,夏香芷就站在那儿,无视他,对不知所措的翁太太温柔微笑。「请你回去准备相关的资料吧,助理会再和你联系,等曹建筑师比较不忙,他会好好和你讨论。」
「喔,那我先走了……」反正东西已送到,翁太太慌忙告辞,哪敢再来啊!
曹亚劭双手抱胸,眯眸瞪向那抹清雅纤影。「这是我的办公室,我有权决定接不接案子,请你不要随便插口!」
「原来你还记得这里是你的办公室,你都是用这种大呼小叫的态度,跟客户谈生意?」夏香芷走到他面前,仰望他盛怒的刚毅面容。
「我没有大呼小叫,我只是表明不接这个案子。」
「为什么?对方甚至还没有提到任何内容,只因为她是田小姐介绍来的吗?」
他紧闭的唇线痛苦地一抽,她看得难受,柔声开口。
「你打算这样过每一天吗?凡是和田小姐有关的,一律回避?她走过的路,你都要绕道而行吗?你和她共同的朋友,要不要顺便一刀两断,永不往来?」
「就算是又怎样?这是我的生活,我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这样做,你其实也不会开心,不是吗?」望着他负气倔强的眼神,她微微咬唇,「还是你是想让田小姐有罪恶感?你觉得她还会在乎吗?她不要你了,你还在她的亲人面前失态,让人知道你还放不下她,还爱着她——」
「我不爱她!」他厉声反驳,从他激烈的语气、伤痛的眼神,她看见田馨妮的身影,旧爱留在他的呼吸中,梗在他的眼底,即便爱中纠结着恨,恨里也深埋着爱,在那爱恨交织的缝隙里,始终没有她存在的余地。
他的深情令她动容,也令她绝望地哀愁,等待他爱上她,也许,终究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望……
她内心凄楚,但此刻她更心疼他困兽似的表情,温声劝他。「我知道,这段感情让你很受打击,你无法立刻将它抛诸脑后,至少别冲动,这样闹脾气地推掉案子,受到损伤的还是你自己——」
「是,我受到打击,我一蹶不振,正好让你来扮演拯救的圣母,是不是?」他目光阴鸷,口不择言,像受伤的蝎子,自卫地螫人。「自认你是为我好,就可以不顾我的感受,畅所欲言了?你知道男人最讨厌哪种女人吗?自作聪明的那一种,自以为无所不知,专门说风凉话,你知道鸣?踩着男人的痛处,像老妈子似的对他说教,并不会令他爱上你的。」
他猛然闭口,夏香芷僵住,温婉的容颜瞬间苍白了,她受伤的眼神令他整个心脏惭愧地抽紧,他并不想伤害她,可是她逼得太紧,他感觉自己可恶,却拉不下脸道歉。
但她没发怒,也没委屈哭泣,只是勾起一抹轻浅得让他难以承受的微笑。
「的确,也许这就是你始终不爱我的原因吧。」她幽幽的口吻,锯过他胸口,令他发酸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