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进去,四顾相看没找到邺朝露的身影,倒是服务生上前主动招呼她:“您是约了人吗?”
“朝露——邺朝露是在你们这儿工作吧?我是她朋友。”
“哦!”服务生一边带她找位置坐下一边解释,“朝露今天休息,您事先跟她约好了吗?”
支蔓儿摇摇头,事实上她是碰巧路过这里,犹豫了良久还是决定进来见她一面。既然她不在,“那我先走了,下次有机会再来找她好了。”
她拉开椅子正要起身,远远地便看到他从门口走来,身披夏日最烂漫的阳光款款地向她走来。
即使四年未见,她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他亦然。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还是这副模样的她。
易日晞的目光从她丰韵有致的脸上移到她突出到想忽略都不行的腹部,首当其冲的是惊愕。
“你怀孕了?”话一出口,他便意识到自己的突兀,忙笑着摆手,“抱歉,有点惊讶,实在没想到我会在这里见到你,还是这个样子的你。”
支蔓儿摸摸肚子掩不住的尴尬,“我变胖了,变难看了,是吧?”
他慌忙摇头,笑得那样谦和,“没有,你还和从前一样……一样漂亮。”
他主动替她拉开坐椅,隔着一张桌子两杯“随便”,他们聊着,聊着这些年不曾交叠的生活,聊着再也无法交叠的人生,悄然未觉安静地站在楼梯转角的那抹身影。
服务生打电话说有个孕妇来找她,邺朝露生怕让人家等久了,匆匆忙忙地跑回来。她万万没想到来寻她的那位孕妇竟是多年不曾联系、借故不来参加同学会的支蔓儿,更没想到她竟会在这里巧遇曾经的恋人——那个昨天还信誓旦旦说要爱她的男人。
邺朝露眼见着他温柔地为另一个女子拉开坐椅,眼见着他比人家老公都细心地扶着她走到门口,眼见着他的唇印上她的额头,久久。
……她想,邺朝露和易日晞是真的没有缘分啊!
为非作歹里忽然响起了一首老歌——《我也很想他》,坐在角落里,邺朝露把脸埋进膝盖中,随着歌轻轻吟唱——
那时我们总有好多话,什么事都可以讲,
我的爱情比你早,却一直放在心上。
后来你们之间的变化,我不想再多说话。
经过了相遇、挣扎,我还是无法将他放下。
那……是多久后的事啊,
有一天你突然问我,在那个时候,是否也爱着他。
我也很想他,
我们都一样,在他的身上曾找到翅膀,
只是,那时的他是因为你而开始飞翔。
我也很想他,
在某个地方,我少了尴尬你少了肩膀,
而夏天还是那么短,思念却很长……
霎时间,弥漫的泪水将她全线淹没。
函为非要杀了邺朝露,她发誓要杀了那女人。
这死女人居然独自一人跑到KTV里大吼到凌晨三点,害她深更半夜还得跟崔无上四处挖人,好不容易逮到她的时候,这死女人正一手抱着酒瓶一手抱着麦高亢地唱着一首很老很经典的慢歌——《我也很想他》。
“想他就去找他啊!你大学时单恋人家的气魄都跑到哪里去了——我说崔无上,我的早餐好了没?你磨蹭个什么劲啊?”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抢别人的男朋友还一点都不忏悔——无上哥,人家头好痛哦!真的好痛哦!”
两个女人互相讥讽,并以此为乐。可怜崔无上手忙脚乱,一边给老婆大人做夜宵加早餐,一边还得给认来的妹妹煮醒酒汤。
他这是什么命啊?
“可是,”他伺候着两位女皇,还不忘发表谆谆教诲,“你跟易日晞真的没戏了吗?要是确定那是一条死路,你就别在这儿继续折腾了,回头吧!”
“都已经撞得满头包了,不回头还能怎样?”挖苦别人是函为非之所长。
“我又没说不回头。”不要你管,她瞪那个恶婆娘。
“那你成天守着单身是为了谁?”微眯着眼代表恶婆娘此时正在谋算着什么。
她邺朝露就是不怕她,“我对无上哥依然不死心,怎么样?你能拿我怎么样?”
怎么样?
砰——啪!
“无上哥,她打我!”
“崔无上,你要是敢帮她,我就连你一起揍。”
“就算我帮她,你也有足够的能力揍我们俩。”
“我武力惊人是一回事,你帮她打我就是另一回事了,别逼我动粗。”
“你平时就很粗……”
“崔无上——”
“有没有搞错?我是正牌,你是第三者,你凭什么比我还凶?”
“给我闭嘴,缩到墙角想清楚你到底要什么样的男人。”
“就无上哥这样的,我想得很清楚。”
怎么样?怎么样?
啪——砰!
“无上哥,她又打我,打的还是我醉醺醺的脑袋瓜子。”
“谁让你喝得烂醉?没本事还学人家借酒消愁。”
“要你管!”
“我不管你谁管?反了你!”
两个女人吵得天花乱坠,一个男人劝得焦头烂额。也不知道是因为吵得口干舌燥,还是吵得再无话可吵,这片空间总算安静下来。
吵吵闹闹的时候,没有多余的心情和力气想太多的事,一个人很安静地待着,那些买醉时高唱《我也很想他》的情愫忽然全都冒了出来。
说好的,说好的不再爱了;说好的,说好的不再成为他的负担。当年他的话直到今天依然捶打着她的心扉——
“你的爱成了我的负担!”
“你将你的爱当成了筹码,你在看——看自己能赢回多少。”
曾经,她像一个赌鬼压上了所有的情感,期盼能赢得这场爱情。结果,这庞大的筹码在他眼中竟成了负担,而她,却再也没有力气把所有的赌注都抽回来了。
三年的时间,去的尽管去了,来的尽管来着;去来的中间,她的爱,沉如死水。年少的情感,如轻烟,被微风吹散;如薄雾,被初阳蒸融。
单恋,还能留着些什么痕迹呢?
轻轻地甩甩头,甩掉突来的情绪,扬起头的瞬间,她的神色又换上了淡漠。是的,六年后的“朝露”已经不再等待那份不属于自己的“日晞”了。
这是三年的时间,她在情感上唯一的成长。
曾经的爱恋如窗外的落日沉入心底,窗外……窗外暮色已重。
“朝露,这是我们医院的孔德远医生,他可是孔子的后代哦!德字辈的。”
邺朝露微笑着点点头,心里暗骂崔无上:你们医院可真厉害,把孔子家的子孙后代全聚拢到一块了是不是?从祥字辈,到令字辈,再到德字辈,都能凑成祖孙三代了。奇怪的是,怎么三个辈分的人年纪居然差不多大,而且还一个个都极度想把她娶回家?
“孔医生,这边坐,要喝点什么吗?”
“随便。”
“哈,我们这里还真有饮品叫随便。”邺朝露殷勤地去弄喝的了,崔无上跟上一句“我来帮你”硬挤到了她的身边。
“这位孔医生人挺不错的,你认真考虑看看。”
“你说的是哪位孔医生?”一连介绍了三代孔医生,对邺朝露来说,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用辛苦记人家的名字。
崔无上直翻白眼,要不是尊贵的函为非王后非要他为朝露找个结婚对象,他才懒得再管这小妮子的事呢!
“总之你跟他好好聊聊,算起来你们还是校友。”
“校友?”
邺朝露的耳朵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时不时地瞥向那个角落,孔先生德字辈的孙子正望着窗外的落夕湖了,他会想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