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刻,月球徘徊在西方的地平线上,正准备升起,太阳则往东方落下。撒尼亚的居民正忙着迎接真理节的降临,每年在这个为期两星期的巧取节庆中,即使是最理性的撒尼亚人,也会放松他们的自我控制,展现出情感。
忙碌的人群匆忙地返回家中,脸上带着期盼的笑容。他们的思绪都集中在即将来临的节庆中,没有人注意到车窗外的闪光。
“成功了!”迪伦惊异地环顾四周,松开修长的手指,着迷地凝视着它们在他眼前再次呈现出形体。然后他的身体也迅速地现形。“太棒了。”他大叫,“真的成功了!”他感觉得到自己脸上的笑容。
他的笑容迅速地消失,因为他发现面前正站着两个非常高大、也非常丑陋的男人,他们穿着黑色的制服,额头上戴着粗而厚的皮饰,眼中流露出凶狠的神色。
“你迟到了。”其中一个人指责地说,伯瑞的翻译机立刻将它转换为英文。
“我临时被缠住。”
伯瑞向迪伦保证过,英语是地球人在撒尼亚居住时所选用的语言。所以大家都会听得懂他的话,即使稍有不同,也不会发生太大的问题。
两个男人对看一眼。“真理节快要开始了,假日是拿加班的酬劳。”
“没关系,我现在已经到了。”迪伦指出要点。较高大的男人耸一下肩膀,按下一个密码。
他身后的金属门悄然滑开。
“你的犯人正在等待。”
“犯人?”
迪伦确信他和伯瑞的计算,必定出了某些差错,使得他没有降落在史莲娜的家里。他走进那栋闪闪发亮的白色建筑。房门在他身后关上,留下他独自站在门廊。屋内只有几件家具,都是低矮的流线造型,看起来非常不舒服。
他发现自己正拿它在和他祖母的家比较,他和雪娣有时候会去那个温馨舒适但略显陈旧的家玩几天。他突然有点想家,但是立刻压抑住。
完成在撒尼亚的任务之后,他会及时返回地球,参加姐姐和伯瑞的婚礼。然后,他会把祖母留给他的房子整修好,作为自己的安乐窝。
两个穿着同样制服的男人走进房间,夹在他们中间的那个女人,显然就是史莲娜。
伯瑞曾经告诉迪伦,他的妹妹非常聪明,而且顽固得叫人受不了,但是现在,当他欣赏的视线扫过她的全身后,迪伦忍不住猜想,他的朋友为什么,从来没有提起她的美丽。她穿着一件银蓝色的袍子,布料是如此柔软与光滑,使他联想起天使的头发。高领长袍曳及地面,宽松的袖子垂向指尖。她的身体瘦高,但是凹凸有致。她的秀发是闪亮的淡金色,编成发辫盘在头顶。眼眸如金黄的黄玉般,流露出智慧和近乎憎恶的神色。她的双唇红艳欲滴,但却不悦地紧抿着。
“你终于到了。”她说道,声音轻柔而沙哑,但迪伦实在不喜欢她的语气。
“这里的人似乎都很在乎准不准时的问题。”他抱怨。
莲娜讨厌这个陌生人注视她的方式。他的视线扫过她的全身,从头到脚,徘徊在她的脸庞、嘴唇和胸部,仿佛她是一件商品。莲娜拒绝任他为所欲为,并决定以相同地行为回敬这个没有教养的野蛮人。她没有立刻回答他,反而用视线扫过他的全身。他穿着驾驶员的鲜橘色制服,看起来非常威猛勇武。他的身体高大,肩膀宽阔。
他有对深邃的湛蓝色眼眸,闪耀着气愤和智慧。莲娜并不常在他这种男人身上看到智慧的眼神。他的肤色相当黑,和她哥哥差不多,而且他的颧骨高耸,毫无笑意的嘴唇丰润而性感,但是也充满男性气慨。在她的视线徘徊在分的唇上时,莲娜突然体验到一股不属于撒尼亚人的好奇,她竟然猜想着,那两片唇贴着她时会有什么感觉。
“我想你们杷我误认为他人了。”他的霎时间浓厚,弯起的嘴角显现出几分幽默。
“噢,我很清楚你是谁。”
莲娜了解,他正好逮到她正盯着他的唇,而对自己感到愤怒。幸好她知道这个专门运送犯人的地球人和她一样缺乏心电感应的能力,所以才没有太过羞辱的感觉。她暗自庆幸,他绝对无法得知她在想些什么。她抬高双手,露出环住她手腕的铁环。“你是来带我去接受处决的人。”
他的脑海中,还索绕着先前看到的那抹欲望,一时之间,无法体会她冰冷的话。在了解之后,迪伦确定必然有某种误会存在。
“能不能请你说清楚?”
“说清楚什么?”她问道,突然变得和他一样困惑。“有关你的职责吗?”
迪伦再次尝试。“我的意思是,能不能请你重复你先前说过的话。”
“关于执行你的职责吗?”
“不,是关于你说我是为什么而来。”
“噢,那个啊!”她的脸孔板起,金黄色的眼眸变得像冰一样。“我只是指出,我知道你是我们在等的驾驶员。长老雇用你来带我前往奥斯崔里娜。”
“你在开玩笑!”迪伦扬起黑色的眉毛。“你要被遣送到奥斯崔里娜?”
他记得伯瑞说过,撒尼亚的统治者会把危害团体的人,放逐到奥斯崔里娜月球,而且是终生放逐,永远不能再返回撒尼亚。
“我看不出在这种情况下,有什么幽默的成分。当然不可能开这种玩笑,”莲娜僵硬地冰,“而且,虽然奥斯崔里娜是名义上的目的地,但我知道你的职责还包括――确定我不会活着抵达殖民地。”
迪伦感到沮丧与困惑,并且猜想时空旅行是否已经重组他的智力,使他变得愚蠢不堪。他仍然无法了解,史伯瑞的妹妹到底在说什么?
“你真的相信我会杀死你吗?“他觉得她一定是疯了。
“噢,我不相信你会亲自动手。“她平静地说。迪伦发现,她的平静真令人恼怒不已。“你有整船的真奴战士供你支使,当然不必亲自动手。”
迪伦沮丧地耙过分的黑发。“听着,小姐――”
“太阳要下去了。“一个警卫插进来,打断他的话。
迪伦转向他。“那又怎样?”
“长老希望在真理节开始之前,把囚犯遣送出这个星球。“另一个警卫指出:“你没有时间继续这样闲聊了。”
迪伦并不认为这是闲聊,史莲娜正在指控他是一个冷血凶手,而他打算立刻搞清楚,“让那些长老见鬼去吧。”他咬牙切齿地说。
这显然是名大逆不道的话。那两个警卫的小眼睛立刻睁大,边莲娜都惊喘一声。在他还来不及和国娜继续争辩之前,迪伦发现自己面对着两把致命的武器。
“你或许可以愚蠢地羞辱统治阶层,”一个警卫说,“但是我们是有家有眷的人,在撒尼亚过着美好的生活。我们不希望被放逐到某个荒凉的星球。”
他把雷射枪指向大门。“我们的职责是目睹你和这个犯人,在月亮升起之前离开这个星球,而这也是我们打算做的事。”
“让我把情况搞清楚。你真的在告诉我,必须在太阳落下之前离开市区吗?”迪伦冷冷地问
“正是如此。”第二个警卫附和着。
迪伦看得出,这些男人显然无法体会他话中的嘲弄与讽刺。
“船停泊在码头区。你的二副已经通知我,船员都准备启航了。”
迪伦低咒一声,摇摇头,设法理清这段荒谬的对话。他现在该怎么办呢?他仍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也约不知道该如何驾驶一艘运输船。
“我建议我们尽快离开这里,”莲娜低声说,语气仍然冰冷,“除非你打算自己也变成囚犯,或者更糟。
三个星期之前,他根本不知道有这种事情存在。但是,从警卫的神情看起来,迪伦知道,如果他们认为他是某艘运输船的船长,他最好也必须假装是,至少目前如此。“好吧,”迪伦耸耸肩做好决定,“我们大概得上路了。”
在车名警卫的护送下,他们来到附近的一架空中巴士。穿着黑色制服的司机,在按下控制电脑的密码之后,巴士凌空升起,在距离地面几尺之后开始飞行,迪伦可以从电离板上的地图,看到他们前进的路线。驶往码头区的行程不到五分钟。迪伦无暇留意窗外的景致,专心地思索着这场计划之外的困境。他提醒自己,他一向是个天才,所以,当然想得出解决的方式。为过,他也必须承认这实在是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
毕竟,他不是每天都必须设法解救别人,一个将和他有姻亲关系的女人。而且,他很可能也必须拯救他自己,一定有办法解决我这个难题,迪伦向自己保证,现在他唯一必须做的就是思考。
在迪伦专心思考的时候,莲娜偷偷地注视他,再次为她所看到的这个男人感到惊讶。
第一人都知道运输船的驾驶员,几乎是最低等的社会阶级。他们粗俗而鲁莽,不能遵守社会上的严格规范,也缺乏效忠的能力。
但是,他们确实提供一项重要的服务,他们比死脑筋的真奴战士要聪明得多,而且,也能够有效率地担负这些撒尼亚人不屑一顾的任务。传说,他们的祖先是一群来自地球的太空人,因为他们自己的世界爆发残酷的臭氧战争,而来到撒尼亚星球,并定居下来。不论这个传说是真是假,都与这些男人的行径扯不上任何关系。只要有人开价,他们就可以驾着他们的破运输船,前往任何地方、人事任何任务。他们经常违反撒尼亚政府的规定,从其他星球走私违禁品,并赚取暴利。他们也漠视联邦的禁令,贩卖武器给战争中的国家,并从交战双方赚取相同的利润。
她知道我、他们也负责运送囚犯,而且,根本不在乎这些囚犯是否会被杀害。她曾经怀疑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他们的一分子,但是,他拥有某种特质,与他们似乎截然不同。最奇怪的是,他使她联想起她的哥哥。但是,这实在太荒谬了。史伯瑞是这个宇宙间最聪明的男人,也是最仁慈的一个。他和这个声名狼藉的恶棍,绝对不可能有任何相通之处。
这也显示出,自从被逮捕之后,她的精神大受影响,才会产生这种荒谬的联想。她并不怕死。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她所冒的危险,何况,在撒尼亚,死亡并不是一件悲哀的事情,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他们,死亡只是自然界的递嬗过程,是新的事物取代旧的事物。
但是,当她的父亲在上一次的太阳公转时去世,莲娜却体验到一种椎心的痛苦,以及强烈的失落感。虽然她不愿意承认,可是,她了解自己从母亲那里继承了许多属于地球人的习性。
不过,她从来不曾害怕自己死亡。但是,这个男人会指示的手下,迅速而人道地完成这项处决吗?她会在酷刑的过程中,失支她努力维持的控制力而哭哭啼啼吗?就如同她母亲在法庭时那样当众哭泣吗?这画面在紊乱的思绪中折磨她,令她忧心忡忡。她真希望用在足够的力量,能够勇敢地面对任何酷刑,不会失去尊严。她的思绪再次转向坐在高大男人,以到底打算如何处置她。在她注视他用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方正而坚毅的下巴时,莲娜再次希望,自己能拥有撒尼亚人的心电感应能力。她多么希望,她能看透这个男人的心思啊!
巴士停下。迪伦摇摇头,甩开紊乱的思绪,从车窗眺望外面的景致。在码头上游荡的男人,个个看起来粗暴而危险,就像地球上的一样。
“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迪伦轻声说,压低的音量只有莲娜听得见,“闭上嘴巴,跟随我。”
“我根本没有选择和余地,对不对?”虽然害怕,她仍然用眼眸表达出她的轻蔑。
伯瑞曾经形容他的妹妹,拥有绝对的冷静、镇定与理性。他曾经说,不论在任何情况下,她都不曾显示出愤怒或沮丧。迪伦猜想,如果伯瑞在此刻看到莲娜公然的叛逆神情,会有多么惊讶。
不过,他真的不能怪她,她显然仍认为,他是某个要杀害她的凶手,而且十分憎恨他。迪伦发现,自己期盼在她了解真相后,能够听到她低声下气的道歉。他当然不会太为难她,毕竟,根据他目前推断,她已经历过许多苦难。他不由自主地幻想着莲娜谦卑的模样:她用崇拜的眼神斜视他,金黄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懊悔的泪光。小手――不再被铁圈扣住――颤抖地按着他的胸膛,乞求他告诉她应该怎么做,才能弥补她可怕的错误,她轻柔而沙哑的声音略略颤抖着。
“我愿意做任何事情。”她沙哑地低语,小手缓缓往上移动,诱人的红唇微微开启,距离他的唇如此之近。“任何事情都可以。”迪伦感觉他的身体回应着那妩媚的邀请。
旖旎的想像可能持续了一秒、一分钟,或者是永恒。然后,在他感觉脚踏实地之后,那个画面立刻像轻烟般消失。他视线集中在她苍白的脸上时,迪伦震惊地看到莲娜似乎也受到相同的冲击。
她的眼睛圆睁,显然十分震惊。在她的眼中,他看得出一份残存而不受欢迎的欲望。
她真的有可能看透他的心思吗?不可能,他记得伯瑞向他保证过,莲娜没有心电感应的能力。但是,该死的是,她似乎就像知道他在想什么,而且发现那个旖旎的想像十分骇人。迪伦敢拿他的实验室来做赌注,赌她真的知道。
他无法抗拒她雪白的肌肤。并伸出手,用指关节轻抚她的脸颊。她的皮肤像雪花一般洁白,也像雪花一般柔软。
“噢,你永远有选择的机会,莲娜。”他回答先前的问题。“你在做了那个选择之后,你的所作所为会使一切改观。”
他绽开那个可以迷死女人的灿烂笑容,不认任何年纪的女人,似乎都抗拒不了他的这个笑容。“可是,我必须劝你坚守目前的态度,直到我理清这个小小的误会。没有必要激怒这些土著。”
他再次碰触她,只摸到她的一绺发丝,用这个动作来向她保证。然后,他走出那扇门,站在那里,等候她。
这个温柔而不具威胁的碰触,竟然把莲娜吓坏了,使她开始发抖。她设法爬下巴士,因为双手被缚住而显得笨拙。迪伦意识到她的处境,于是伸出手搂住她的纤腰,轻松地把她抱到地面上。虽然她设法告诉自己,这只是出自她的想像。但是,莲娜不处不承认,她感觉到他双手的热度,透过长袍窜向她,红潮长上她的双颊。老天,她真的脸红了,她了解,这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噢,还有一件事。”迪伦低声说。他们跟着武装警卫走下移动的人行道。“令兄要我代为至上他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