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会相信你呢?”
一个清灵的声音打破了雨后的沉寂,从背后响起。
严砜遽然转过头。傍晚阴沉的天色笼罩在大大小小的坟丘之中,一个身着浅蓝轻衣的清灵女子,绕过坟丘,缓缓走近,像一朵绝世的空谷幽兰,缓缓在他面前绽开。唇边漾着淡淡的笑,没有仓若水的绝美,却让他前所未有的震撼。
“你是什么人?”他问,在这种时候,全天下都将他视为杀人凶手的时候,她说,也许,她会相信他?
“巫尘微,我的名字。”她淡淡地答,从容无比。这个男人,比她听说的更攫人心弦,即使颓废得近乎狼狈,却依然有种尊贵无比的气质,透着不肯服输的坚持。胡碴刺出坚毅的下颌,竟有种难以形容的感性。
“我想我并不认识你。”他缓缓站起身,雨珠自发梢滴落,携带无比尊华。在这雨后阴沉的傍晚,人迹罕至的墓地,和一个清灵淡定的蓝衣女子对峙伫立,她说,她叫巫尘微。严砜不知道,这个雨后墓地的傍晚,在他生命中的意义。
“但我想,你可能需要我。”她说,走到墓前,洁白的手指玩味地摩挲着墓碑上的名字。
“你认识刑玥?”他暗黑的瞳仁更为深黯。她诡异的举止,引起他的怀疑。
她又是淡淡地一笑,似有一丝无奈,“一个月以前,我并不认识他。”
他顿了顿,扯出一丝讽笑,“我必须提醒你,他已经死了一个多月。”
“那我,似乎不能说我认识他。”她不以为然地说。
“我想,我可以肯定你不认识他。”严砜肯定地说。与刑玥相交近十年,他若认识这样一个女子,他必然知道。
她耸耸肩道:“我不否认。”
“所有人都知道,我才是凶手。”他冷冷看着她,眼眸幽深得看不透的森寒,“知道我不是凶手的人,除了我自己,我想,只有凶手自己清楚。而你说,你相信我?”
“那你是……在怀疑我?”她轻睨了他一眼,眨着水眸。
他跨前一步,逼近她,“你接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戒心不是普通的高耶。她退了一步,弯身在墓碑前供奉着水果香烛的低矮祭台上挑了只还沾着雨水的香蕉,不堪束缚的长发有几缕垂到胸前,慢条斯理地拨开焦皮,咬了一口。
“目的吗?”她漫不经心地思索了会,说:“为了……找出杀刑玥的凶手。”
“找出杀刑玥的凶手?”他讥诮地勾起冷弧。曜石般的黑眸更加深邃。一个这样悠然从容的女子,竟盈然自得地吃着死人的祭品,他是不是应该觉得毛骨悚然?但他看着她漫不经心的举止,只觉得她在做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丝毫没有不妥之处。
“你笑得真让人毛骨悚然的冷,不过,挺好看的。”她淡笑看着他,依然直视他的眸,“这样笑的意思是不是觉得,凭我要找出杀刑玥的凶手,是自不量力?”她又咬了口香蕉,“但是,对于目前一筹莫展的你而言,我,或许是唯一的希望和转机。”
他眸中闪过一丝异样,冷哼了声:“我从没见过一个女人,像你这样自以为是到愚蠢的地步。”
“哦?是吗?”她仍是不以为然的轻松自若,他的冷漠对她而言似是轻风抚过,“那么,睿智冷静如严庄主,有更好的方法为刑玥报仇吗?”
他眯起眼,敢这样直视他眼睛的女人,她是第一个,另一个是男人,便是刑玥;敢这样肆无忌惮在他面前信口胡言的人,她更是唯一的一个。
“你知道凶手是谁吗?”他沉声问。
她微微耸肩,“现在还不知道。”这是她一直不愿意来的众多原因之一,刑玥那家伙,根本没看到那蒙面刺客的样子。将香蕉皮放在祭台上,她抬眸睨了他一眼,“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天快黑了,你是不是该解决了我的晚膳问题,再来谈其他问题?”她淡笑着看他,眸中闪着媚色光华。
他有片刻失神,为那绝无仅有的笑靥。
“不介意的话,就随我回烯烬山庄吧。”虽然是邀请,却仍是冷冷的语气。
她再次漾起唇角,但这次她转过身朝山坡下走去,“叫我尘微吧,短时期内,我们必须合作。”
看着她从容清灵的背影,他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这样出现在这样的傍晚,但他知道,这决不是偶然。或许,她真的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价值。
他跃上马背,慢慢踱至她身侧。
“你要用走的吗?”他说。
她停下,扬起似笑非笑的清眸,然后抬起手。
严砜偃黑的眸子掠过一丝惊疑,盯着那只白皙的柔荑。
“我没有坐骑。”她说。
他默然伸出手,握住那只微凉的小手,虽是微凉,却温润柔软,这一刻他似乎才感觉到她的真实。一个强劲的力道,将她轻巧地带上马背。
淡淡的清香窜入鼻翼,他顿时有些怀疑,这样近的距离,这样不计后果地将一个陌生女子拥入怀里,是不是有些冲动?
第二章故友成仇
两人共乘一骑,夜幕时分,在烯烬山庄门前停下。
门前一排虎背熊腰的山庄护卫,见此情形皆有几分诧异。为这不曾谋面的陌生女子,更为她在庄主怀里从容淡然的态度。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寒光似乎隐逸许久,猛地在暗处遁出,刀锋缠锁杀气,凌厉地袭来。护卫从惊诧中回神,匆忙上前护主,与来人缠成一片,那人的刀法简单,却十分浑厚,护卫也都认识,那是常跟从刑玥同入山庄的方勃,此人虽笨拙有余实非练武的材料,但也被刑玥调教了一二,很快便狠将护卫们手中的兵器一一挑飞,一跃向严砜袭去。
严砜敏捷地自马上跃起,在空中拔出捻风剑,两道寒光在夜幕的余影中交错,刀光步步紧逼,招招杀机,剑影节节退让,只守不攻,却仍似游刃有余。
方勃愤恨自己技不如人,却不打算退败,反而步步紧逼,最后使出一招玉石俱毁的招式,打算和严砜同归于尽。
“方勃!不要逼我!”严砜飞身跃起,乘风后退,避开刀锋。
“主人待我恩同再造,我方勃不报杀主之仇,誓不为人!”方勃同时足尖离地,刀尖紧迫严砜的心口。即使此时严砜的剑亦对准着他的心脏,他仍不顾一切地紧逼,打算同归于尽。
严砜在退后的同时,猛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提起剑锋划过他的右手虎口,铸刀砰然落地,严砜落回地面,身形凛然,不耐于眼前毫无意义的缠斗,“你不是我的对手,如果不是看在你对刑玥的忠心,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你没有资格提主人!”方勃愤愤地看着应声落地的佩刀,不顾流血的右手,怒喊着,“主人视你如兄弟,你却利用他对你的信任,暗剑杀人!弑兄夺妻,猪狗不如!”
恶毒的话语狠狠砸来,严砜却已无力解释,这样的指控,他已经分不清楚该觉得可笑,还是悲哀。
“你应该相信他不会杀你主子。”巫尘微引着马缰,缓缓踱至二人身边,“如果刑玥是你的主子,你就应该相信他。”
严砜蓦地抬头,看着她悠然地缓缓走近,她随时都让人觉得诡异,连他的坐骑,都肯听从她左右。什么时候开始,他的马儿也如此不认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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