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砜轻笑,“怎么?连戈宫主也没有把握打得过他?”
戈鶼自嘲般哼道:“我指的不是武功。”
严砜愣了愣。
“你该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戈鶼接着说,“或者,严庄主也是。”
严砜沉默了,看向一旁浑然不觉的巫尘微,终于明白,戈鶼指的对手是什么。
“庄主!庄主!庄主!”熟悉的绿色身影箭一般奔过廊桥,向水榭射来,身后是一道青色但同样迅速的身影。
严砜转身,“青山?绿水?什么事?”
“我们在前庄发现一个庄丁被人击昏躺在草丛里,我想一定有刺客混进了庄里!”绿水急忙禀告。
“那个庄丁是我打昏的。”一旁的戈鶼毫不愧疚地说,“我只不过问他微儿在哪里,他却要大叫,我只好让他再睡会。”
微儿?巫尘微蹙眉,“戈宫主,我和你见面不超过十次,似乎不是太熟。”
戈鶼依然笑看着她,“但是,从见面的第二次,我就告诉过你,我要定你,不管你是什么人。”他到今天才知道,她是一个巫女,恍然间才发觉,他并不了解她。但这并不妨碍他把她刻入骨髓。
“我也说过很多次,你不是我要的男人。”
若问巫尘微最后悔的事,或许不是被刑玥缠上,而是一年前经过魑山之时,不该因烈日微醺而走进那间散发着青草花香的茶寮。她没料到魑山之中无净泉,更没料到,会在那里,遇上魑山之主——戈鶼。
那时,她还并不明白,为何只有一位客人,为何路过之人不敢逾越。当她在窗口坐下,说:“来一壶香茶。”所有人都噤声看着她,却没有人动,只有茶寮中央唯一的客人在坐着喝酒。
他身后一个黑衣侍卫出声问:“你没看到外面插着的魑旗吗?”
巫尘微说:“我只看见外面的悬挂的帆布上写着‘茶寮’二字。”
黑衣侍卫还要说什么,喝酒的人放下酒杯,举手示意他噤声,然后说:“给这位姑娘一壶香茶。”
巫尘微没有想过,仅这一次偶逢,让她成了戈鶼的猎物。而她不喜欢成为猎物。
“你是第一个胆敢拒绝成为魑魅宫宫主夫人的女人,这也是你最迷人的地方,你越是拒绝,越是无所畏惧,我就越是想看你向我低头的样子。你知道,我是不会输的。因为我,可以不顾一切。”戈鶼灼热的眸紧紧盯着她淡然的眼,把语气说得狂妄,笑得轻松。却只有他自己知道,她每一次不带感情的拒绝都毫不避免地刺痛他的心,只有用轻笑忽略那痛,用狂傲逼自己不能放手。或许有一天,他因这痛麻木了,厌倦了,他会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那么,他不知道,那时他的心,还能不能再爱。
“有的事情,不是不顾一切就一定能赢。”巫尘微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转身任晨曦温暖清眸,“女人的心思,有时候真的很难捉摸。有时候拼命想要捉住,却只能眼看它溜走,有时候不费吹灰之力,却发现,已经握在手心。”
微风抚过,早春新燕掠过湖上,轻点水面,消失在柳岸。仓若水第一次发觉,当她和另一个女人同时存在,两个男人的目光,却不在她掌控。
风中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似是丝竹曲乐,又似群狼嘶号,高高低低,催命般愈来愈急。
戈鶼凝神片刻,立身跃上屋檐,“出来得仓促,竟忘了宫中还有要事尚未解决,微儿,我们很快会再见面。”说完,循来时的路径,离开了烯烬山庄。
“那魑魅宫的催魂曲可真难听。”巫尘微下了结论。
严砜再次失笑。仓若水发觉,那是严砜在面对她时,未曾有过的神情。严砜对她,温柔得过了火,像珍惜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品;而对这个女人,却随性得过了火,相识不过几天,却交了心般信任呵护。她,难道也是让他一扫之前阴霾的原因吗?她原以为,除了她以外,严砜不会对任何女人另眼相待,仓若水强忍着心痛,不让泪水坠下,看着巫尘微浑然不觉的淡淡笑靥,似乎是在嘲讽她的自以为是……
“青山,帮我和巫姑娘备马。”
青山向来不问理由,领命去了。
严砜走至巫尘微身后,缓缓开口:“我决定了,为了刑玥,也一定要去白云山,但你不懂武功,所以你要记住,一定要跟在我身后。”
巫尘微嫣然回眸,笑道:“我可不习惯做尾巴。”
严砜饶有兴味地一笑,“即使是,也是条不安分的尾巴。”
“严大哥,”身后传来仓若水柔似酥骨的轻语,“既是与刑大哥的死有关,也让若水同往吧。”
严砜回身,柔声道:“若水,我知道你关心刑玥,但是,你还是留在庄里,青山绿水也会留下来保护你。”
“庄主,青山绿水一直跟随庄主,何以这次不让我们同行?”绿水闻言道。
“此去白云山,只是半月路程,我不想节外生枝,现在森迄、飞扬不在庄中,你们若是同行,谁来保护若水?”严砜道。
“那就让若水也同往,我会尽量不给严大哥造成麻烦。”仓若水极力说。
巫尘微转过身来,笑道:“这恐怕不是若水姑娘可以控制的,如果若水姑娘同行,恐怕不少狂蜂浪蝶会不能自已慕名而来。”
此话即时招来绿水的不满,“说到狂蜂浪蝶,巫姑娘倒也不相上下,这还没出山庄呢,就把魑魅宫最邪的狂蜂惹了来,还在庄里到处蜇人。”
魑魅宫最邪的狂蜂?巫尘微挑了挑眉,看着绿水针锋相对的神情,竟觉得她形容得还挺贴切。
“严大哥?”仓若水依旧用恳切的水眸深情看着严砜。
严砜叹了口气,“若水,白云山乃武林禁地,危险重重,你身子羸弱,若一同前往,我恐无暇分身,不如留在庄中,静待消息。”
“无暇分身?”仓若水凄楚一笑,涩然道,“是因为要保护巫姑娘吧,因为这样,所以无暇分身是吗?严大哥,在你心里,她已经比我重要了,对吧?一个两天前才进烯烬山庄的女子,你说你相信她,还让她住在砚廷水榭里……我认识的严大哥,不是这么轻信于人的人。”
严砜转过身,看着波光涟涟的湖面,幽幽说:“因为我发现,有时候相处得再久,了解得再深的人,也会因看到的事实而不信任。那么,我何苦去在意到底相识多久,了解多深?”相信就是相信,不信就是不信,只是灵魂深处认定的感觉,与时间无关。
仓若水微微颤了颤,“你还在怪我,对不对?怪我从一开始就不相信你没有杀刑大哥,是不是?”
“我从没有怪你,若水,”他回过头来,深邃的眸底依然是温柔如水,“连青山绿水,森迄飞扬,一直跟随我至今,虽然没有说出来,心里不是也有所疑虑吗?何况刑玥是你只差一天就要成婚的未婚夫,你有理由恨我。”他停了停,望向巫尘微,目光有些莫测难懂,“而她之所以相信我,或许也只是因为,她看到的事实与你们看到的事实不一样吧。”
巫尘微始终沉默,似乎在思索什么。
“那么你,又为何能做到这样相信她?相信她真的见到刑大哥的鬼魂,让她住进砚廷水榭,还要和她去白云山,你又知道肯定,她不是来加害于你?”即使是指控,经由仓若水轻软的声线流泻而出,也如黄莺啼唱般动听,“或许她所说所做的一切,只是要取得你的信任。根本没有什么鬼魂,也没有什么追魂十三剑,更没有什么奇毒,一切都只是她编出来的谎言。或许,杀刑大哥的真的另有其人,而且,就跟她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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