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紧,这血是要给我娘看的。”他笑着解释。
她先是呆愣了下,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条帕子是什么用途。
婚礼前一天祝夫人教导小姐闺房之事,她在一旁都听到了,说是新婚夜一定要有落红,否则新娘会被质疑贞洁。
“都是因为我昨晚睡着了,才害你得割伤手……”都是她不好。
“银心,我们顺其自然就好,不见得要马上圆房,不过是流个几滴血,不要紧的。”马文才看她的表情便明白她在想什么,揉了揉她的头,不希望给她太多压力。
银心确实相当不安,被赶鸭子上架似的上了花轿,莫名其妙成为他的新娘,根本没有做好为人妇的准备,可他的细心和体贴,真的让她好感动。
“有没有药可以擦?”让他受伤,她还是过意不去。
“不必,血都止住了。”他并不在意。
“不行,一定要好好抹药才行。”银心径自翻起抽屉来。
马文才看她都把抽屉掀乱了,只好说道:“在第一格,金色那瓶。”
找到了!她赶紧拉开他的袖子,为他撒上药粉。
他看她那么为他担心,唇边勾勒起得意的笑。
他是故意的,既然都得弄点血假装是落红,不妨让她看到他弄伤自己,好让她心疼他,看来效果真不错。
他用火熠子烘干了血,让血迹看起来像是昨晚沾上的,而后两人踏出房间,准备前去向马首辅、马夫人奉茶。
走向大厅的途中,马文才简单介绍了他的家人,好让她心里有个底。
银心这才知道,他是马首辅唯一的嫡子,下面有四个庶弟妹,他说他们从没吵过架,称得上兄友弟恭,他也说了一些家里头的事,听起来在这大宅内没有纷争,家庭和谐。
没多久,马文才领着银心进入大厅。
银心紧张得身子微微发抖,但随即她又想到,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他挡在她前面,她有什么好怕的,于是她吐了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首先望向坐在主位的公婆,公公高大威严,不愧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大人,光那气势就是力压众人,让人不敢造次,而婆婆个头娇小,雍容贵气,有着一双精明犀利的眼,从外表可看出马文才的好相貌是承袭于他貌美的娘亲,至于站在一旁的两个姨娘,皆卑微温顺。
银心想起马文才方才说,他爹敬重他娘,不会专宠姨娘,他娘也展现主母风范,对姨娘照顾有加,所以没有姨娘爬到正室头上,或正室欺压姨娘这等在大户人家里吵得天翻地覆之事,彼此相处和谐,但她现在实际一看,觉得姨娘是不敢造次。
马文才的四个庶弟妹和姨娘们站在同一侧,此时也都用恭敬的目光看着他们,他最小的妹妹才十三岁,却相当沉稳,背挺得直直的,看得出家教甚严。
原来,这是他所谓的兄友弟恭、家庭和谐。
原来,马文才从小就生长在这样严肃的家里,一点生气都没有,他的弟妹对他也是恭敬有距离,一点都不热情。
银心想起在祝家,小姐是掌上明珠,老爷夫人疼她,上头五个哥哥也疼她,和她年纪相仿的五哥更爱捉弄她,每天吵吵闹闹的,还比较像一家人。
芬芳拿着托盘过来,上头摆了两只茶杯,银心先端起了一杯。
她的目光很自然的又回到公婆身上,却猝不及防的对上一双锐利的怒眼,吓得她心都快跳出来了。
“文才,这丫头是谁,她不是祝家女儿。”马夫人指着她怒道。在一些宴会上,她是见过祝英台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骇的盯着她。这个新娘子居然是冒牌货?
完了!银心吓得手中的茶盏差点摔落在地,但她硬是逼自己冷静下来,挤出笑容道:“夫人,我是祝家小姐的丫鬟银心,小姐生了重病,才让我顶替她上花轿……”
“祝家居然敢做出这种替换新娘的事!”马夫人相当震惊。
“随便找个丫鬟来代嫁,这个祝尚书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马首辅极为震怒,无法容许被这么羞辱愚弄。
银心瑟缩了下,偷偷瞄向马文才,他爹也太凶了。
马文才往前一跨,沉稳的道:“爹、娘,事发突然,祝姑娘重病,祝尚书怕临时取消婚事让马家空轿而归,会引起轩然大波,也怕惊动主婚的皇上,才会让银心代嫁。”
银心从他背后冒出头来,附和道:“真的!我们小姐生了很重的病,不得已才……”天哪,她一直说谎,会不会回不了天庭啊?
马夫人打断她的话,嘲讽地道:“祝家的女儿还真娇弱,这么虚弱的身子以后怎么担当得起马家长媳的重责!”
祝小姐重病,祝家送个丫鬟来代嫁,打的主意她岂会不知?这是不想婚事破局,先占着正妻之位,而且她也感到怀疑,祝小姐真的是重病吗?该不会是出了什么差错,否则怎么刚好会在成亲当天重病?
马首辅对上妻子的目光,也觉得这事另有内情,不过不管如何,祝家这个媳妇是烫手山芋,要不得。
他鄙夷的看着银心,嗤哼一声,“不管祝家小姐是不是生重病,一个低贱的丫鬟都万万配不上你,文才,送她回去吧。”
“爹,这是要她坐回头轿?万万不可!”马文才出声制止。
“才一个晚上,你就被这个丫头迷得团团转了!”马首辅料想得到,祝家肯定是要这个代嫁丫鬟来迷惑儿子,好不让这婚事破局。
“娘,银心已经是我的人了,或许肚子里已经有我的骨肉了,我不能将她送走。”马文才进大厅时已先将白布交给嬷嬷。
马夫人想到从嬷嬷手上接到的白布,儿子确实和那丫头圆房了,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回应才好。
马首辅看着妻子为难的表情,看起来是真的,也蹙紧眉头。
银心看着马文才挡在她面前,提起那块沾了血的白帕子,回想起他拿刀割了手臂的一幕,心里就一阵火热,他是那么维护她,想让她留下来,她再一次受他感动。
“爹、大娘,昨天大哥才成亲,今天就让嫂子坐回头轿,恐怕祝小姐重病的事也会跟着传了出去,这样外人会说咱们马家无情无义。”
说话的是马文才的大庶弟马文生,小了马文才一岁,虽说面貌俊秀,有着浓浓的书卷气息,条件不差,但和马文才站在一起,不免相形失色。
马文生从小就祟拜嫡长兄,总把他当成榜样学习,将他说的话奉为圣旨,难怪会鼓起勇气为他说话。
马文才看到大弟愿意为他说话,感激的朝他一笑。
马文生腼眺的回以微笑,像是很高兴帮得上他的忙。
马首辅相当爱面子,听了二儿子的话,陷入深思。
马文才乘胜追击的又道:“爹,我在你生辰宴上送你的那幅李仙勇大师的山水画,我不是说是托人帮我拿到的吗?就是银心帮我拿到手的。”
“什么?你说那幅画是这丫头拿到的?”马首辅惊喜的盯着银心,这个丫头真有这种能耐,没花上一两银子就让李大师赠画?
马夫人知道丈夫是个画痴,李大师那幅画可是他的宝贝,每晚入睡前都要痴痴的看个一遍,难不成因为那幅画是这丫头得来的,就要让她进门了?这可不成!
“老爷,这可是文才的终身大事啊,一个丫鬟竟以八人大轿的正妻之礼迎娶,实在荒唐,她配不上文才,祝家用她来搪塞实在可恶,难道咱们就只能隐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