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刚说了些什么?再重说一次。”
小姑娘愣了愣,结结巴巴的回道:“我是说我等等就出去找活做,你在屋子里好好休息,等我做完活回来后,还能买点东西回来给你补补身子。”
宫丞楠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现在这屋子里空得大约连个铜钱都没有了吧,是得赚点钱,刚刚吃的那些东西实在令人难以下咽,他现在光是听到鸡蛋两个字都忍不住想咽口水了。
“喔!那去吧!”宫丞楠想也没想的就回答道。
就他想来,她一个瘦得跟麻杆儿一样的姑娘能够找到什么活做?顶多就是洗洗衣裳或者是一些缝缝补补的活儿而已,他现在这样也不可能勉强下地去找事做,也只能先委屈这小姑娘一点了。
他想得很理所当然,那个小姑娘却欲言又止的张了几次口,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那我走了,大郎。”小姑娘看了看天色也不敢耽搁,转身就要往外走。
宫丞楠见她转身要走,忍不住出口拦住她,“等等,你……你的名字叫什么?”
记忆里,牙婆只喊她丫头,原主也是个木讷的,也不敢多问一个姑娘的名字,就这样喊了下来,但宫丞楠想着这小姑娘现在毕竟也算是他名义上的娘子了,怎么说也不能连名字都不知道吧!
“我……我叫做洛蜀葵。”小姑娘像是许久没有说过自己的名字了,说出自己的名字后有些怯怯的望着他。
蜀葵?蜀葵花?这个瘦得差点看不出是男是女的丫头可没那么美。
“眼前无奈蜀葵何,浅紫深红数百窠。能供牡丹争几许,得人嫌处只缘多。可是这诗中里的蜀葵?”
洛蜀葵张大了嘴,呐呐的道:“大郎居然如此有学问?我……我是个不识字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大郎说的那样,我这名字是姥爷取的,说是年轻的时候看过,是一种长得约丈高的花,又是夏日开的,红红的看起来就是挺富贵的样子才替我取了这个名字。”
“这名字取得挺好。”宫丞楠是真心这么想的,虽然人和名字有些搭不起来。
“这也是,我姥爷怎么说也是个童生呢!”洛蜀葵嘿嘿笑了两声,一张脏得看不清五官的小脸也显得明亮了许多。
一个童生对宫丞楠而言也算不上什么,他只淡淡一笑,没再说什么。
见状洛蜀葵尴尬的笑了笑,摸摸鼻子,干巴巴的说:“那我去找活做了……”
“去吧!”
宫丞楠习惯的笑了笑,眉眼还是那个粗糙汉子的模样,只不过不知道怎么的却多了几分大气疏朗,让洛蜀葵看得脸蛋猛地涨红,感觉连路都不会走了。
大郎他本来就这样好看吗?怎么……怎么好像病了一场,看起来比之前更加俊朗了?
她慌乱的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小跑了一段之后才回头望了一眼。
屋子还是那样的破烂,甚至可以说是摇摇欲坠,但是这几天来的不安却奇异的全都消失无踪。
她抿抿唇,却再也忍不住嘴角想往上勾的冲动,转身小跑着往村长家去。
呵!就算大郎现在还病着,但大郎光是坐在那儿淡淡的对她笑,她整个人就像有了主心骨一样,觉得连背脊都能挺直了几分。
洛蜀葵,你也是有家有男人的女人了,嘿!这么想着,她忍不住嘴又咧开了些。
从今儿个起,更得卖了命去做活啊,大郎身体还这样虚,就是饿着她自己也不能让他再吃不好了。洛蜀葵心里这么想着,鼓起了干劲,只要忽略她肚子里偶尔传来的咕噜声,她看起来还是活力十足的模样。
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然后加快了脚步。
努力啊!洛蜀葵!就是为了今天的窝窝头也要拚了呢!
宫丞楠躺了好几天才终于脱离了那种手软脚软的状态,也能够走出那间破屋子。
这身子本来就不弱,如果不是因为逃难吃得不够,又大病了一场,在生死关头晃了一圈,也不会是之前那病恹恹的模样。
宫丞楠也没忘了以前练过的拳脚功夫,能下床后都会练一练,想着就是练不到以前那样的厉害,也得让自己有点自保能力,他一个没钱没势的要上京去,不可谓不难。
京城毕竟是他熟悉的地方,他还是想回去的。
走到屋外看着这个已经住了几天的屋子,宫丞楠就忍不住皱眉。
他真不想承认这是一栋“屋子”,整幢房子除了一层用土泥堆的地基外,其他几乎都是用稻草和几块破烂的木板搭成的。
说一句难听点的,在他以前的丞相府里,这种地方连他的马都不住。
看完了房子,又看了看院子里的东西,除了破破烂烂的、以几根木棍绑着草绳做成的围墙和一口水井外,什么都没有,而且他知道这口井在短时间内是不能用的,因为这口井也被洪水淹了,现在打出来的水都混浊不堪。
当然,如果不是如此,这种有井的好地方也轮不到他和洛蜀葵两个外乡人来住。
一想起那个名分上的妻子,宫丞楠看了看天色,心里有些疑惑,怎么都这个时辰了人还没回来?
宫丞楠绝对不会承认他就是一个小白脸,即使他很清楚,依他现在这副样子,如果少了那个小姑娘,他很有可能再重活一次却马上面临被饿死的窘境。
就在他想着是不是自己该出去找人的时候,洛蜀葵已经从外头小跑着过来,手里还抱着几个沾土的地瓜,看到站在院子里的宫丞楠时,忍不住局促了起来。
“对不住!我今儿个回来得晚了,等等我,我早上已经煮好了菜汤,这会儿把汤弄热,再烤点地瓜就行了。”
她低着头说完话,也不敢抬头看他,直直的就到屋子边上搭着的简易灶台上煮起吃食来,只是却时不时缩着手脚,让宫丞楠一看就觉得不对劲。
“你这是怎么了?在外头伤着了?”
宫丞楠眼睛利得很,看了会儿就知道她动作怪异的原因,也不管她小小的抗议,直接就把人给转过身,然后将袖子往上一扯—
一声布帛裂开的声响就这么尴尬的落在两人耳中。
宫丞楠先是一愣,然后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中的一截布料,“这……我真没出大力,怎么这衣裳一拉就破了?”
洛蜀葵也是尴尬得很,却没有他那么意外。“这衣裳早就洗得薄了……没关系的,我晚上空闲时补补就行!”幸好上回跟王婶借的一点针线还没还回去,要不还得再开口跟人借一回。
“还补?”宫丞楠看着手中的那块破布,有些不赞同,“这衣裳都补得快看不出原样了,再说了都一拉就破了,还补什么?直接去扯布回来做件新的吧!”
“新的?可是我们现在没有银两啊!”洛蜀葵睁着一双大眼,无奈的道。
别说买布的钱了,现在一日两餐都是有一餐没一餐,只能垫垫肚子的,还得存点钱把屋子给好好的整理,现下还没入秋,天还没凉下来,这草屋除了潮一点还算过得去,等到入了秋冬,他们没有棉衣棉被,屋子还处处透风,到时候就是冷都能冷死人了。
宫丞楠哑口无言,一时之间他居然忘了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可以随意挥霍的丞相,而是一个一穷二白、两袖清风的穷人了。
没真的穷过,还真的没办法想像人可以穷到什么地步,宫丞楠以前只当这是笑话,现在却是心有戚戚焉。
不过这没钱的事也就是让宫丞楠尴尬了一瞬,他眼光扫过她手上的几处擦伤和红肿,脸色瞬间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