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 >> 古代,架空,架空 >> 国仇家恨,爱恨交织,情深不悔 >> 沉香(下)作者:典心 | 收藏本站
沉香(下) page 17 作者:典心
    她眼中的泪,终于夺眶而出。

    「你是他的伤、他的病,我无法杀了你,只能认命。」

    他一脸木然,声音极为沙哑,眼中满是悲恸。

    「你要是有心,就保主公的性命吧,没有写完,他是不会停手的,我更不会去劝。因为,劝了也没用的。」

    她泪眼盈眶,突然知道,韩良肯定早就去劝过了。所以,他才会知道。

    劝了,也是没用的。

    第17章(1)

    六月时节,该是艳阳高照、暑气逼人。

    但是,这几日来,凤城内外却有异象发生。

    雪。

    雪一阵又一阵的落下,覆盖一切。

    雪花飘落旷野、飘落平原、飘落农田,飘落在凤城之内。

    大雪封闭道路,使凤城成了陆上孤岛,而城外的哭声,更听得人心惶惶。

    哭声齐聚在东门外,悲切凄厉,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成千上万的痛哭着,令闻者热泪沾襟、肝肠寸断。

    打开东门,哭声更响,连城墙上的积雪,都被震得纷纷崩碎。而东门之外只有无垠的雪地,没有男、没有女;没有老、更没有少。

    放眼望去,空无一人。

    东门都卫率领部众,策马出东门。他半生征战沙场,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情景。

    白雪纷飞,浓似鹅毛,哭声一会儿在左,一会儿在右,追逐了半晌,才逐渐散去。

    城内有马蹄声响起,西门都卫策马疾驰,穿过整座城,传来消息。

    「哭声转到西门外了。」

    哭声更响、更悲、更怨,城内每扇门窗都在震动。

    各门都卫严阵以待,持刀握剑,同时打开东西南北四城门,哭声却瞬间消失。银白的旷野无声无息,只剩雪花一片又一片,轻轻飘落。

    没人开口,都卫们屏气凝神,等了许久许久,确定城外归于沈寂,这才转身,关起城门。

    倏地,哭声从四面八方涌来,盘桓不去,响彻云霄。四大城门外,都充斥着哭声。

    哭声,包围了整座凤城。

    ***

    六月飞雪,鬼哭阵阵,凤城内人心惶惶,从朝廷到民间,人人议论纷纷。

    无数的哭声,都在泣喊着一个名字。

    关靖。

    那个杀人如麻的乱世之魔。

    冤魂们的哭声,让凤城里的人们,觉得毛骨悚然,但是他们更恐惧着,那个把持朝政、手握兵权,即使见此异象、听此异声,也能置之不理,比恶鬼更恶、比厉鬼更厉的可怕男人。

    这些日子以来,关靖上朝的次数少了,他将事情交由韩良处理,不论官位高低、不论事情重要与否,是不是紧急,他一律不再插手。

    他把所有时间,花费在书房的桌案上,一字又一字的书写着,那些累积了像山一般高,却还没有写尽的绢书。

    沉香,始终陪伴在他身边。

    她为他磨墨、为他焚香、为他补身、为他抚去肩膀上的酸、为他抚去头脑里的痛,竭尽一切的帮助他。

    起初,当天际飘雪,城外传来鬼哭时,魏修还来到书房,跪地请示。他跟凤城里所有人都知道,冤魂们恨极关靖,这异像是因他而起。

    「中堂大人。」魏修问着。

    「嗯?」

    毛笔在素绢上,写下一句又一句。

    「是否应命道士设醮修禳,驱散城外异声?」

    关靖的笔未停,扬起嘴角,露出惯有的冷笑。「我早已获罪于天,现在依赖方士向上苍求情,只是徒见软弱。」

    「那、那么……」魏修不知所措。

    「置之不理就好。」他淡淡的回答。「鬼魂,不能阻止我。」他的语音坚定,说得斩钉截铁。

    「是。」

    「退下去,别再来扰我。」

    「是。」

    魏修离去后,书房的门被关上,但是那些哭声,还是渗过缝隙,窜进了书房里,哭泣得悲切不已,又忿忿不平。

    就连沉香也听见了。

    你忘了吗?

    忘了吗?

    忘了吗?

    忘了吗?

    是她的爹娘?还是她的兄姊?或是她的亲朋好友?

    北国的冤魂们在哭号着。

    你忘了吗?

    不,她没有忘。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对那些冤魂们解释,关靖的所作所为,都是有原因的;况且,就算是,冤魂们真的理解了,关靖的深谋远虑,他们就会愿意安息了吗?

    他们,都是因关靖而死的。

    他们,都在死前,看见站在最前线,下令屠杀的关靖。看见他双眼一眨也不眨,看着他们悲惨的死去。

    他们,深深恨着他。

    你忘了吗?

    忘了吗?

    冤魂们也在质问她,一声又一声。

    忘了吗?

    她磨墨的小手,稍稍一停,朝虚无的地方望去。

    忘了吗?

    「沉香,怎么了?」关靖问着。

    你忘了吗?

    忘了吗?

    你、忘、了!

    「没什么。」她没有忘,但,她弯起嘴角,继续磨墨,还拿起手绢,轻轻擦拭着,他额上的汗水。「那些声音,就是吵了点。」她说。耳畔听见冤魂们,只对她一人的怒号。

    「是啊,」关靖微笑着。「就是吵了点。」

    她收回手绢,轻轻转身,将已干的绢书,仔细的卷起来,收进长形木盒里头。冤魂的指控,没有放过她,但她选择不去听闻。

    你忘了!

    她已经选择了,与他一同沈沦血海,为他稍稍分担,一些罪孽。这是她选择的路,就算会为此,背负千古骂名,死后要再上刀山、下油锅,在炼狱里被一再折磨,她也甘之如饴。

    书房内,宁静如昔,她伺候着他书写,偶尔在他倦极的时候,与他躺在睡榻上相拥而眠。她会用双手,为他遮住双耳,挡去那些异声,让他能睡得好一些。

    书房外,却是人心浮动,各怀鬼胎。

    异声响起后第七日,贾欣带着数十个,朝廷里的大小官员们,还有上百名御林军,浩浩荡荡的直闯关府,来到书房之外,隔着木门扬声叫唤。

    「关靖,你身为中堂,却残忍成性,多年来涂炭生灵,以至于六月飘雪,冤魂群众凤城外,扰得皇上日夜不能歇息,你可知罪?!」

    「这老不死的。」关靖轻描淡写的说着。

    她微微扬起嘴角。

    「你可别比他早死。」她嘴上在笑,心里却在痛。

    这些日子以来,即使有她的照料,他还是愈来愈虚弱,撰写绢书的辛劳,持续在侵蚀,他原本健壮,如今却渐渐虚弱的身子。

    「放心,不会的。」他黝暗的黑眸,像是在望着她的脸,又像是在望着,她身后的空寂。

    门外的贾欣,还在高声质问。

    「关靖,你可知罪?!」

    他厌烦的开口,头也不抬的,淡漠简洁的回答。

    「关靖知罪,那么贾大人呢?您可也知罪?」醇厚的嗓音,穿透木门,即使在门外都听得清清楚楚。

    尽管人数众多,但是关靖的语音一响,老谋深算的贾欣,还是吓得后退数步。他还忘不了,刺杀失败那日,关靖那狠绝的武功,以及全身散发出的骇人杀气。

    那日,他狼狈的逃走,吓得失禁,颜面尽失。

    那日,他也决定,必须要快快杀了关靖。关家与贾家的明争暗斗,态势已经逐渐明朗,他根本斗不过关靖。

    关靖一天活着,他就会整日惶惶不安,深怕那恶鬼似的男人,随时会出现,要来取他的性命。近日每天早上,当他睁眼醒来,都会先摸摸脖子,确定身体跟脑袋,还好好的连在一起时,才能放下心来。

    趁着这次天有异象,贾欣逮到这个机会,入皇宫游说皇上数天,一再强调关靖作恶多端、非死不可,皇上本来就畏惧关靖,起初还心惊胆战,但是经过贾欣再三保证,才鼓起勇气下旨,还派了御林军与贾欣随行。

    他们连手,预备除去这心头大患。

    好不容易稳住脚步,抵抗后退冲动的贾欣,深吸一口气,官威摆得十足十,大声说道:「老夫为皇上分忧解劳,哪里会有什么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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