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阴郁地盯她,一字一句由齿缝磨落。「所以你决定向你爸告状?」
她尚未回话,一道尖锐的呼喊倏忽如疾风刮来,在两人心海卷起千堆雪。
「是谁在里面?!」
糟糕!有人来了!
方楚楚心神一凛,不及细加思索,本能地飞奔扑向他,藉臂勾下他肩颈,脚尖踮起,樱唇大胆地亲吻他……
她在做什么?
有好几秒的时间,韩非脑海只是一片空白,震惊着,不明所以。
但也不知是否出子本能,他单手顺势揽扶她彷佛一折便断的腰,他敏感地察觉到自己的唇正与她相贴,比他想象中更柔软的唇,带点淡淡的香气。
他嗅着那香气,情不自禁地吮了一下。
这一吮,她似乎也呆了,动也不动。
直到警卫的惊呼再度响起。「到底是谁在里头?你们……大小姐!」
方楚楚转头,用自己如瀑布的秀发遮住韩非的脸,不让警卫看见,「出去,不准打扰我们!」命令的口吻自然含着一股威严。
警卫整个吓慌了,他这都是看见什么了啊?深夜打扰大小姐和男人……呃,偷情,要是大小姐一个面子拉不下来开除他怎么办?
「不好意思,大小姐,我不是故意的,是我太不小心了,大小姐你千万别生气,我马上就走!」
警卫转身就想逃。
「等等!」她喊住他。「不准说出去,否则……」
「放心大小姐,我不会说的,我、我什么都没看到,真的、真的什么都没看到,我走了!」
话语未落,警卫己溜得不见人影,室内重新恢复静寂。
第4章(2)
危机解除,方楚楚刚松了口气,抬头见韩非正定定盯着自己,她呼吸乍停,顿时仓皇地想退开。
他却用双手固定她后腰,不让她动。
那双闇黑无垠的眼眸依然紧紧擒住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问话的嗓音微哑,显然情绪也有些激动,但她听不出来,她只感觉到自己狂乱的心韵,「这样做不好吗?」
她故作镇定。「这样……你就不会被人看见了。」
「为什么要帮我?」
是啊,为什么呢?
「没有理由。」
「怎么可能没有理由?」
她咬牙,想着该怎么做才能逃脱这令她尴尬的一切,最后仍是选了她最熟悉的方式,骄傲地扬起下颔。
「我方楚楚做事就是这么我行我素,你又不是不了解,需要什么理由吗?我高兴怎么做就怎么做!」
「你没必要保护我。」他深深地望她,良久,才放开她。
她连忙后退一步,拉开和他的距离,有些安心又有些怅然若失,她毕竟是贪恋着他怀抱的温暧。
方楚楚自嘲地寻思,唇角刻意扬笑,「这不是保护,这是……交换条件。」
剑眉一挑,「交换条件?」
「嗯,我想你欠我一份人情,想你答应我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
瞧他一副警戒的样子,很怕她提出什么他做不到的事刁难他吧?呵。
方楚楚冷笑,「我还没想到,等我想到自然会告诉你,你就提心吊胆地等着吧!」
语落,她淘气地朝他送了个飞吻,轻快离去的倩影宛如仲夏夜里的森林精灵,韩非不悦地瞪着。
「最近跟韩非相处得怎样?」
「什么怎样?」
「你知道爸的意思。」
「我不知道。」
「唉,楚楚!」
长长的叹息,像要绵延到宇宙的尽头。
方楚楚咬唇,倔强地望着父亲,她也不晓得为何自己每回跟老爸讲话总要像个任性长不大的丫头,但他……确实常常惹火她啊!
「爸,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跟韩非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他一点都不喜欢她。
「因为我快死了!」
「楚楚!」方启达骇然喝止女儿,浓眉纠结成一团,他最气这丫头动不动就提「死」这个字了,总是令他心惊肉跳,「你就非要这样刺激你老爸吗?哪天把我气到中风你就开心了是不?」
「你身体那么硬朗,哪会中风啊?」
「谁晓得?我们这年纪的人会发生什么事很难说,而且我每天在医院工作这么忙,几乎没怎么好好休息……」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方楚楚投降,「老爸不会中风的,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方启达凝视女儿,见她秀眉微微蹙着,眼神夹杂着不情愿与担忧,知她还是关怀自己的,再怎么嘴硬,毕竟父女亲情,难以抹煞。
他温和地微笑。
见他那心领神会的笑容,方楚楚樱唇又嘟起。
「老爸,你不是说你很忙吗?我没事,血压体温都正常,心脏也勉强还能撑住,你看过了可以放心了,快去忙你的吧!」
「你这无情的丫头!就这么急着赶你老爸走?」他笑啐。
她轻哼一声,别过头。
他看着她微微苍白的侧颜,虽然神情仍有些许憔悴,但比起平常,她今日算是神采奕奕了。
「有什么开心的事吗?看你眉飞色舞的样子。」
「哪有啊?」
方启达又是一声低笑,伸手爱怜地抚了抚女儿的秀发。
「听说这阵子韩非每天都过来看你好几次?」
「呋!他是我主治医生,当然要来看我。」话虽如此,她颊畔却可疑地染红。「听说晚上还陪你一起吃饭?」
「那是因为他嫌医院伙食难吃,我这边有五星级饭店料理,当然来我这边搭伙划算。」
「是这样吗?」
「不然还怎样?」方楚楚没好气地转头瞪自己老爸。
方启达笑而不语,他很明白女儿性子倔自尊心强,即便心里暗恋着一个人也不会甘愿承认的,他只希望那个得她青睐的年轻人能体会她的好,给她幸福。
问题是韩非在他面前总是淡淡的,他不确定他对楚楚是否有好感——那小伙子也颇有傲气啊!
方启达百感交集,又揉了揉女儿的头,这才缓缓起身,「那我走了,晚一点再来看你。」
「嗯!」方楚楚目送父亲离去,唇瓣颤着,有什么话想说,却终究开不了口,
她怎么能问他关于母亲忌日的事呢?她想,他该早就忘了,这些年来从来都是她独自去给母亲祭坟。
可今年,她却被困在这栋白色巨塔里,几个小时也好,她想出去替母亲扫墓……
「在发什么呆?」一道清隽的嗓音落下,她震了震,望向来人。
是韩非,他依旧是一身白袍,也依旧显出令人着迷的勃勃英气,没有谁比他更适合穿白袍了,他彷佛是天生的医生。
「护士有来帮你量体温、血压吗?」他问。
「我爸亲自来帮我量的。」她答。
「院长来过?」
「嗯,他刚走。」
看来方启达确实很疼爱这唯一的掌上明珠,即使工作再忙碌也要拨时间来探望她。
韩非默然寻思,借着检测心电仪的动作掩饰讥诮的思绪,他并不讨厌方楚楚,
若不是方启达当年害死他父亲,他或许能跟她做真正的朋友,但现在,就算他表面与她和平相处,他的心也有隔阂。
这女人不可能是他的朋友,他顶多可以……对她和善一点。
「你早餐有吃吗?」
「有。」
「都吃光了吗?」
「要不要我顺便报告都吃了哪些东西?」她瞪他,「你管真多!」
「我不想你再晕倒。」他淡淡地回应。
「因为怕抱不动我吗?」她讽刺。
「因为我是你的主治医生。」他看完心电图及血压等数据,满意地颔首。
「你今天身体情况不错。」
「我觉得我这几天精神好多了。」她乘势追加一句。
「嗯,这样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