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打铁铺梳洗了下,换了件亲兵带来的衣裳,玄色的袍子,银边墨绿的腰带,让他整个人少了几分之前打铁匠的粗犷,多了几分上位者的贵气。
他略整理好,正要出门,就见到自己的亲兵统领吴绍一脸为难的走上前来,他知道吴绍向来不说废话,必有要事,就让他直说。
“都督,这次我们过来还带了皇上的口谕。”吴绍有些踌躇的说着。
今儿个他们也听说了,都督已经在这里定了一门亲事,半个月后就要成亲,只是今天这口谕……唉……
“口谕是什么?”陆排云懒散的坐在椅子上,替自己倒了杯茶水。
吴绍咬了咬牙,最后还是快速的把皇上的交代说完,“皇上说,为了躲避成亲,您在外也躲得够久了,皇上已经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好方法,只等您速回。”
“喔?什么好方法?既然都已经传了这口谕,想必皇上已经露了些口风出来了不是?”
吴绍是个老实人,虽然长相看起来凶恶了点,但是说谎什么的是真的做不来,这正是陆排云直接问他的原因。
吴绍果然也不负他的期望,支支吾吾的开始说着“皇上的好办法”。
“那个长平郡主不是挺喜欢都督的,听说求到皇上面前去,皇上又听说都督为了躲避朝中两派的联姻拉拢,逃出京城,躲在普通百姓里,就觉得都督和长平郡主也算是天生一对,所以打算为两人赐婚……”吴绍说到最后,觉得从某人身上投射过来的视线越来越冷,他也只能草草结束。
听完了“皇帝的好办法”,陆排云只觉得头上一群乌腾飞过,脸色也瞬间黑得不行。
长平郡主,是大长公主的独生女,大长公主之前嫁到关外,直到长平郡主快十五岁了才回京,本来看长平郡主的外表,有不少权贵公子觉得这是门不错的亲事,但是自从长平郡主“小露一手”后,所有适龄男子全都像见着毒蛇猛兽一样通通消失在长平郡主的视线内。
一想到这个郡主,陆排云就觉得头痛。
大长公主娇弱温柔得如同大部分的贵女,长平郡主却如烈马,不只功夫了得,出招还最爱用下三滥的招数,不是往眼睛招呼,就是往下身要害去。
当年那个据说对长平郡主最痴心的一个男人,最后也因为她一个利落的飞踢,将他从马上踢落到地上,断了两根骨头,从此她便乏人问津。
而这些年,随着长平郡主年纪越大,大长公主就越为她的婚事操心,最后不得已,也只能把主意打到赐婚上头。
老实说,他也不知道那个长平郡主到底看中他什么,他和长平郡主也没有任何交集,但是光听传言,他就绝对不会娶这样的姑娘。
对他来说,女人偶尔发脾气,像他的小姑娘那样子叫做可爱,若像是长平郡主那样,一不高兴,将人踹断几根骨头要不然就是拿鞭子抽什么的,他想,这样的女子他实在消受不起。
哼,什么两全其美的好方法!肯定是皇上受不了自家姑姑还有表妹这样磨,才把这个问题丢给娶亲也有困难的他接手。
他冷笑。皇上倒是打得好算盘,却不知道他根本就不想接手这样的烂摊子。
他有他自己的小姑娘,娇柔却坚强勇敢,偶尔撒泼也显得可爱的小姑娘,哪里不比哪个蛮横的长平郡主强?
他想了一会儿,才刚要抬头告诉吴绍,让他想办法去拖延皇上下旨意,就看见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站在门外。
她脸色苍白,双眼平静却隐含失望的望着他,在他刚起身的时候,就回头跑走。
他连话都还没来得及向吴绍交代,抬腿就跟着追了出去。
他有预感,如果现在不追上她的话,他绝对会后悔终身。
第8章(1)
沈凝香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往前跑,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排云,她害怕听到他说出她不想听的话。
皇上要为长平郡主和他赐婚?
那她呢?她又算什么?
难道他还能娶她,然后让郡主当妾不成?
这种事不必想,她就知道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跑进巷子里,在被陆排云追上、抱进怀中的一瞬间,她只想着她绝对不要重蹈覆辙,她不要再卑微的活在后院里,她宁可随便嫁个普通人,也绝对不要再活得像上辈子一样,纵有满腔的爱,也会在一次次的羞辱鄙夷中消磨殆尽,越爱,心就越痛。
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在自己尝过了处处低人一等的苦处后,这些话就像烙印一般鲜明的烙在她心上。
她一次次被那些女人们,甚至是被江水平亲口羞辱过,让她清楚的明白男人在想要一个女人时,什么都说得出口,但当自己交出一切后,她的深情爱恋就成了不知羞耻、没有规矩。
如果那些女人的讽刺是针扎的痛苦,那么由全心爱过的男人所说出口的话就像是一把刀,狠狠的在她心上捅了好几回,让她本来就无法痊愈的伤,更是血肉模糊。
曾经被伤过一次又一次,她怎么能够轻易的相信他是真心?!
“放开我!放开我!”沈凝香死命的挣扎着,对着他又踢又踹的,毫不手软。
陆排云一脸的无奈,虽说他不介意这小姑娘偶尔对他发发脾气,但是这性子也不能越来越像长平郡主啊!
还好她细胳臂小腿的,没多少力气,要是像长平郡主一样,一拳差不多可以打倒南山虎,一脚可以踹飞海蚊龙,那他大概得早早请个大夫在家里才行。
两个人站在小巷子里,虽说没有什么人,但是她这样吵吵闹闹的,仍容易吸引路人的目光,他索性捂了她的嘴,脚下一跃,踩着别人家的屋顶,回到自家的院子里。
他的亲兵早在他刚落地的时候,全都从院子里撤得干干净净,至于他们要去哪他不关心,他现在只关心这个闹别扭的小姑娘。
“好了!别闹!别闹了!”他将她整个人压在屋子里的木板床上,这床是他自己随便钉制的,一躺下去还可以听见吱嘎声。
沈凝香还想挣扎,陆排云干脆整个人手脚并用,直接将她手脚都固定在床板上,他上她下,两个人面对着面相望。
见她圆圆的眼恶狠狠的瞪得老大,他猜,如果可以,她可能想用她一排小巧的贝齿把他咬一块肉下来。
事实上,沈凝香也的确是这么想的。
“骗子!装什么打铁匠!这样捉弄人好玩吗?!”
“我出京本就是想避开一些事,才不说自己有官职,又不想整日在外头闲晃,才开了这间铺子找点事做,哪里骗人了!”
她一顿,却没有放松,“就算如此,你这样的身分什么样的姑娘家找不到,现在更是有皇上要为你赐婚了,干什么上门提亲?!你肯定是把我当成拿来打发时间的乐子,你就好心点,别招惹我,我们以后最好都不要再来往!”
他抓着她的手力道突然重了几分,“你又在胡说什么……”
“疼!放开我!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从今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你去娶你的郡主我让路,这样还不行吗?”
听她说得毫不迟疑,腿还不住踢着,真的是将他的耐心磨到了极致,他猛然一声低吼,定定的望着她,语气冷飕飕的说道:“再说什么桥归桥路归路,小心我直接就办了你!”
她先是被他的吼声给一惊,接着感到十分委屈,嘴巴一扁,眼眶一红,眼泪就如同珍珠般一颗颗的往下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