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千信守诺言,自从与他谈过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嵇泽飞,更将嵇泽飞拒于门外,这些事早就传进他的耳里了,根本不用亲自前往印证。
接下来,就看他表现了。
伤脑筋!他护了五年多的镖,可从没护送过“人”,何况还是个柔媚娇俏的女人。从杭州到无锡太湖要花上不短的时间,这期间孤男寡女同行,怎么想都不太对劲,偏偏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哪有出尔反尔的道理?眼看着相约的时候近了,他也只有硬着头皮接下这次的任务。
总之,别和那个姓沈的姑娘太接近就成了。聂允谅安心地想着。
入夜,他换上劲装,身手俐落地来到沈千千的绣楼外,在楼前驻足了半晌,终究还是跃上楼阁,轻敲窗棂。
“谁?”沈千千在房里轻问。
“聂允谅。”他沉声回答。
窗户“咿呀”而开,沈千千那张美艳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是你!”千千粲然一笑。她早已等候多时,刚刚才要语柔先到门外候着,待她向聂允谅说明行程之后再为他们引见。
聂允谅皱了皱眉,为心中无端的波动感到不解。
怎么每次看到沈千千他就浑身不自在?又不是没见过女人,好歹他还有个美若天仙的妹妹,他不该如此失态才对啊!
“时候到了,我依约前来。”他决定忽略这些陌生的心绪。
“真高兴你没爽约。”自从上次别后,她就开始想念他了。
“闲话休提,该起程了。”聂允谅不想逗留,最好早去早回,省得夜长梦多。
“等等,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千千连忙唤住他。
“我只帮你这一次忙,其它免谈。”不是他太绝情,而是他压根儿不想和这个女子牵扯太深。
“别这样,听我说完嘛。我有个朋友想上天狼岗,我担心她一人上山会有危险,希望你能先带她上山之后,再陪我去无锡。”
“二选一。”聂允谅冷冷地开口。
“什么?”千千不明白。
“看你是要我陪她上天狼岗,还是送你回无锡。这是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开玩笑,他绝不做亏本生意。
“真是的!你就不能帮个忙?亏你还是个武林高手,怎么连侠义助人都不懂?”千千真不知道这个男人身体里装的是不是寒冰!
“我是不懂。”他答得干脆。
“你……”好个又臭又硬的脾气。很好,她跟他卯上了!“那我带她一起回无锡。反正她无处可投靠,不如陪我回去。”
“一个人。”
又来了!他又在打哑谜了!
“什么意思?”千千蹙着秀眉问。
“我只护送一个人。”他的语气没有商量的余地。
“你就不能顺便一下?”她开始冒火了。
“我一向做一是一,不知道‘顺便’两个字怎么写。”
“聂允谅!”她忍不住喊道。
这时,门倏地打开,语柔在外头听见二哥的名字,好奇地推开门问道:“我听见有人在喊──”
“柔儿?”聂允谅这一惊非同小可。此时此地,他竟在莺暖阁花魁的房中遇见自己的妹妹!这该死的巧合到底是怎么凑的?
“二哥?”语柔也愣在当场。“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们认识?”千千更是胡涂。
“你又怎么会在这里?”聂允谅只想到这个问题。最该在这里出现的应该是嵇泽飞啊!
“我……我有事,先走了。”语柔见情况不对,转身想溜。
“站住!”聂允谅一个箭步,人已挡在她身前。
“你们……”千千狐疑地看着他们俩,脑中一片混乱。
“你要我送上天狼岗的人就是她?”聂允谅指着语柔问。
“是啊。”千千点点头。
“柔儿,你不待在嵇府,上天狼岗去干什么?”聂允谅双目一瞪,妹妹又要搞什么鬼?
“我……”语柔为之语塞。
“柔儿?你不是叫净心?”千千盯着语柔半晌,才恍然道:“你是嵇公子的妻子聂语柔?!”
“不错!她是我妹妹,正是嵇泽飞的妻子。”聂允谅眉头打结,没好气地说。
“千千……我很抱歉……”语柔瞄了眼千千微变的脸色,有点惭愧。这些日子来,千千对她百般照顾,而她却对千千隐瞒身分,实在是有失朋友之义。
“你知道我和嵇公子的事,故意来刺探我?”千千脸上的血色慢慢褪去。
“不!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骗你的。那日在你房里醒来,我才知道你就是沈千千。我一来怕被带回嵇府,二来怕引起不必要的猜忌与误会,才会瞒着你。”语柔执起她的手致歉。
“是吗?唉!是我的车撞上你,真要说起来,这根本就是老天的安排。”沈千千无力地扯出一个笑容。
“柔儿,你为什么要离开嵇府?”默默站在一旁的聂允谅听出了语柔话里的玄机。
“我……”语柔欲言又止,无法启齿她和嵇泽飞之间的纠葛。
“是啊!你为何一定要离开嵇府?若不是不知道你就是语柔,我肯定不会答应收留你,要是让嵇公子知道我将他妻子藏在这里,他肯定会气得放火烧了莺暖阁。”千千顿时想起自己似乎做了件愚蠢的事。嵇泽飞若是真的被惹火了,谁也浇不熄他。
“我不回去!不要把我的行踪告诉嵇家的人,我再也不要见到嵇泽飞!”语柔神色肃然,祈求地看着二哥和千千。
“为什么?”聂允谅和千千同时发问,又互相对望了一眼。
语柔长长叹一口气,摇摇头没有回答。
千千心思细密,见她娥眉深锁、长吁短叹,知道她必定为情所苦。或许她和泽飞之间并非都是单方面的感情,只是一直没搭上线而已。
“语柔,逃避不是办法,你得去面对问题才行。”千千劝道。
“是不是嵇泽飞欺负你?”聂允谅剑眉紧蹙,目光凌厉,脸色森然。
语柔还是摇头。
“你不见了他一点都不着急吗?怎么没听说嵇家前来镖局寻人?”聂允谅又问。
“我带给嵇家的丑闻已经够多了,这一回大家都不想再引起骚动。”语柔自责地垂下头。
“但他总该想办法把你带回去才对。”聂允谅对嵇泽飞的成见颇深。
“二哥,他不来正好,就算他来了我也不会回去。”语柔斩钉截铁地说。
“别说傻话!你既已嫁入嵇家,就是嵇家的媳妇,你不回去,难道忍心看嵇老爷又成为杭州城的笑柄?”聂允谅希望妹妹不要意气用事。
“但是……”但是她怎能再面对嵇泽飞呢?他身上的气息一直纠缠着她,在她脑中徘徊不去,她一点都没有把握再度见到他时,她的心是不是还属于自己?况且她根本不知道嵇泽飞对她的想法。如果他只不过当她是泄欲的对象,那她将会痛苦至死。
她不要这样的结果!
“语柔,你和嵇泽飞到底──”聂允谅还想再问,忽地衣袖被千千扯住。
“聂公子,令妹的烦恼不是我们能够解决的。解铃还需系铃人,我想,只有让她和嵇公子见个面,把话说清楚。”千千嘴角泛出一朵安抚人心的笑容。
聂允谅睁大眼睛看着她,随即发现自己的失态,连忙抿紧唇,别过头去。
“我不要见嵇泽飞!”语柔还是坚持。
“不然你想上哪儿去?去天狼岗找小黑?”聂允谅直接问道。
语柔吃了一惊,这件事她只对娘和嵇泽飞说过,怎么二哥也知道天狼岗上山贼头头就是堂哥?
“二哥怎么会知道?”
“你从天狼岗回家后,我就自己上山去查了一遍。原想报官缉贼,但看山上住的都是妇孺,而且带头的还是自己人,便不再追究。”聂允谅稍作解释。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你没跟爹说吧?”语柔就怕爹一气之下缉捕聂琛堂哥归案。
“没有。不过,你上次的天狼岗之行已毁了自己的声誉,我不能再让你去做傻事。要是被人知道嵇家的媳妇私自上天狼岗,你想那些人的嘴还会饶过你吗?”一旦亲耳听过别人对语柔的私语,聂允谅就替妹妹捏把冷汗。
“我知道。可是如果我不上天狼岗,我还有哪里可去?”语柔哀凄地说。
“跟我回家。”聂允谅走过去轻拍她的肩,“为什么不回镖局?你宁可去找小黑,也不愿找我和大哥商量?”
“二哥,我不能丢爹娘的脸啊!”
语柔再也忍不住,依进允谅的胸前低声啜泣。这些天她表面上无事,内心却无所适从,一颗芳心不知道该搁哪儿才好。
允谅向来就疼她,只因不擅言词,语柔与他较生分些,不过毕竟是兄妹,看见妹妹为情伤怀,他也心疼。
“柔儿,无论如何,镖局都是你的家,真要出了什么事,我们聂家才不在乎外人怎么说,一定会敞开大门欢迎你。”
千千看着这一幕,也感动得流下泪来。她看见了聂允谅深藏的温柔,她这辈子跟定他了。
“我暂时不回去。既然二哥要陪千千回无锡,那这绣楼就借我住几天吧。”语柔觉得这里倒不失为藏匿的好地方。
“不行!回无锡的事暂时缓一缓,你出了事,我得照顾你。而且嵇家的媳妇住在莺暖阁,怎么看都是个闲谈的好题材。”聂允谅一口拒绝了。
千千看他私自决定,心中有气,冷冷地说:“人而无信,不知其可。聂公子,食言而肥啊!”
“沈姑娘,我妹妹出了事,这时候我不能离开,抱歉。”聂允谅淡淡地回答。
千千也知道此时不宜离开,但她就是看不惯聂允谅对她的冷若冰霜,好象她赖了他多少银两似的。
“那好。这笔交易取消了,请赔偿我这几日不见客的损失。”千千开始刁难他了。
“什么损失?怎么赔偿?”聂允谅实在搞不懂这个女人为何硬要找他的麻烦。
“简单,姑娘我心情烦闷,你得连续三天陪我到西湖游玩,否则我就告诉所有的人,说定安镖局的二少爷聂允谅私闯我的绣楼,企图非礼我!”千千挑衅地盯着他。
“你别太过分!”聂允谅的双眉霎时拧成一团。
语柔看着千千为难二哥,不禁破涕为笑。千千的心事她哪会看不出来?她这个二哥恐怕是被缠定了!
“二哥,君子一言九鼎,你可不能随口说说就算。而且要是被爹娘知道你私闯千千的绣楼,那还得了?”语柔向千千眨眨眼,存心帮着她瞎闹。
“这……”定安镖局的二公子公然陪着莺暖阁的花魁游湖,他这张脸往哪里摆?
“二哥若怕遇见熟人,可以夜游西湖啊!”语柔又出馊主意。
千千含笑地看了她一眼,喜不自胜。
“罢了!罢了!游西湖就游西湖,不过回无锡的事就不算了。”聂允谅斗不过两个机灵难缠的女子,只好宣告投降。
“成!”千千立刻接口。
“那语柔得跟我回镖局。”他不放心再让妹妹在外头瞎闯。
“二哥,你先回去,我今晚和千千叙叙,明天入夜再回去镖局。”语柔想再和千千谈谈。
“这……”让妹妹和沈千千这个女人相处太久不是明智之举。聂允谅有点担心。
“放心,我不会带坏令妹的。”千千一语道破他的不安。
“二哥,别担心,我和千千已成好友了,不会有事的。”语柔又加一句。
这才有问题啊!按理说她们应该是情敌,怎么反成了至交?如果嵇泽飞知道了,会有何感想?
“罢了。”允谅摇摇头,无奈地纵身离去。
※※※
嵇泽飞回到家中,神情困倦。多日来的忧心与伤神使他狂狷的性子收敛不少,清磊的脸也消瘦许多。
离开天狼岗后,聂琛和他就分道扬镳,分头打听语柔的消息,说好一有着落就互相联络。但是至今聂琛仍未出现,那表示他们都没有找到人。
嵇泽飞一想到语柔可能遭到不测,心就更沉。
嵇元成夫妇看着儿子变了个人,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儿子已经爱上了自己的小妻子,相信以后不会再到外头游手好闲、花天酒地;忧的是儿子与媳妇之间似乎有了龃龉,才会闹得语柔离家出走。这件事该如何善了,他们都无法臆测。
“唉!干脆张贴告示寻人吧!再这样下去,泽飞一定会累倒的。”王氏不忍心地说。
“这么做只会把事情闹大。”整个杭州城就等着看嵇家的好戏,嵇元成可不想让他人指指点点。
“难道就让泽飞如此消沉下去?”王氏叹了一声长气。
“语柔到底躲到哪儿去了?她是否平安无事呢?”嵇元成担心地摇摇头。
“让聂家知道吧!定安镖局的势力庞大,找人比较容易。”王氏建议。
“他会不会怪我们没善待语柔?”嵇元成总觉得愧对聂家。
“现在还顾虑这些做什么?最重要的是把语柔找回来。”王氏一语说中重点。
嵇元成终于点头同意,准备迎接另一波的流言。
玉泽轩里的嵇泽飞仍然无言地面对一床凌乱的被褥。他终日忧心如焚,不知该如何自处,只能靠着回想语柔的一颦一笑以解相思。
真可笑!嵇泽飞也会有为情消沉的一天?他自嘲地笑着,衣衫不整地醉卧在躺椅上。
园里的桂花全谢了,光秃的枝桠平添几许浓愁,也与他阴霾的心情相呼应。
少了语柔,嵇府又恢复了原有的冷清,他这才惊觉到,婚后的那段日子,是这个家最热闹温馨的时候。难怪大家都喜欢语柔,她的身边总是围绕着欢愉的气氛,令人无法抗拒。
而他,是在抗拒她吧?才会对她口出恶言,疏冷回避。
结果却苦了语柔,也苦了自己。唉!早知有今日,又何必当初?
他正沉思之际,小喜子兴奋的叫喊声一路从轩前的花径传来。
“少爷──”
泽飞皱眉看着小喜子冲进门大声嚷嚷:“少爷!你猜我方才看见谁了?”
“总不会是当朝圣上吧?”他没兴趣猜谜。
“是少奶奶!”小喜子宣布答案。
“你说什么?!”他霍然站起,一把握住小喜子的手腕,酒意全消。“语柔?她在哪里?”
“你一定想不到,在莺──暖──阁。”小喜子拖长音调说着。
“莺暖阁?”泽飞直愣了半天还反应不过来。
“是啊。”
“别开玩笑了!语柔怎么会在那种地方?”他一挥手,以为小喜子在捉弄他,又颓然坐下。
“是真的!我刚刚经过莺暖阁,陈嬷嬷一手将我扯进门,直拉着我说,千千姑娘最近老是跟她提要回无锡的事,她担心千千姑娘这一去,莺暖阁就撑不下去了,所以要我找你去劝劝,看能不能挽回她的心。”
“说重点。”泽飞听了半天没听见语柔的消息,不耐烦地催促着。
“然后,我就想先进去绣楼找秀秀问清楚,没想到才到楼下,一抬眼就看见少奶奶在千千姑娘的绣楼里逗着鸟儿,还和千千姑娘有说有笑……咦?少爷,你上哪儿去啊?”小喜子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嵇泽飞冲出门去,急忙喊道。
“我去看看。”他片刻也待不住了,来不及听完小喜子啰唆,便飞也似地往莺暖阁
而去。
莺暖阁景物依旧,一向是他的寻欢之处,如今有了语柔在里头,到这里来的心情便不一样了。
“语柔!”他一进门就嚷着妻子的名字。
“嵇少爷,您怎么好些天没来了?”陈嬷嬷立刻出来迎接贵客。
“少废话!我妻子呢?”他一手推开陈嬷嬷肥胖的身子。
“嵇少爷,你醉了吗?这是莺暖阁,可不是嵇府,你上这儿来找妻子未免太可笑了吧?”陈嬷嬷忍不住奚落他。
“千千呢?”他改问。脚步不停地往绣楼走去。
“在房里……嵇公子,你得帮我劝劝千千哪,她这一回故居可不知道会不会再回来……”陈嬷嬷跟在他后头叨念着。
“闭嘴!”
他一声低喝把陈嬷嬷给吓了一跳,呆愣在原地。
一上绣楼,泽飞想推门进房,却发现门锁上了,他气急败坏地猛敲着门,大喊:“语柔!”
里头没有响应,他又喊着:“语柔,你在里面吗?千千,你在吗?我是嵇泽飞!”
过了许久,千千才从屋里答道:“嵇公子,语柔不想见你。”
“她在吗?让她跟我说话!语柔!语柔!”他不断地捶着门板,深情地唤着。
“她很好,你回去吧,她不会见你的。”千千又说。
“不,不看到她我不死心,让我见她!语柔,你听见了吗?开门!”他不会轻易放弃的。
里头又沉寂了一会儿,千千才又道:“你回去吧!她明天就会回定安镖局,有事明天再谈吧。”
“少奶奶,你出来吧!”小喜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也凑上一脚喊道:“少爷为了找你,还冒着危险上了天狼岗,一路上不眠不休,心急如焚,差点累出病来。这几日他神色苍白,茶饭不思,把老爷、夫人都急坏了。你就算不想见少爷,也要替老爷、夫人想想,他们为了你终日愁容满面,你又何必让他们难过呢?”
小喜子这一番话句句打进了语柔的心,让她泪流不止。她方才就是听见嵇泽飞寻来的声音,才慌忙躲入楼中避不见面。
他会为她着急吗?他还为了她冒险上天狼岗?这是真的吗?
“语柔,你再不出来,我要撞门了!”泽飞一拳击在门上。
“少奶奶──”
忽然,门砰地一声被撞开,泽飞和着一身木屑撞进了房里,把千千和语柔吓了一大跳。
“嵇公子!”千千惊魂未定,责难地瞪了他一眼。这扇门补起来又是一笔花费。
语柔则转过身去,不想见他。
“跟我回去!”他绕过千千,伸手握住语柔的小手就要往外走。
“不要!放开我!”语柔挣扎着要脱身,却奈何不了他的箝制。
“别这样!这里是莺暖阁,你想成为笑话吗?”泽飞紧蹙着眉看她。她更清瘦了,俏丽的容颜益显纤楚动人。
“我本来就是个笑话,再多几个也无所谓。”她生气地别过脸。
千千看四周的观众太多了,于是把不相干的人全都赶下楼,把这个小空间留给他们。
当闲杂人等都离开后,嵇泽飞脸部的线条才稍微缓和。
“为什么不告而别?是因为那晚我对你──”
“别说!那些我都忘了。”她冷着脸打断他。
“我很抱歉。”他深深凝视她的侧影,强压住想拥她在怀的冲动。
“不必,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早知道自己声名狼籍,就该有自知之明,不该嫁入嵇家,替你们惹来一堆丑闻,你会讨厌我是理所当然的。”语柔低头不想看他,但被握住的手却传来一股温热,让她心跳加速。
“是我不好,都是我固执地认定你就是谣传中的模样,才会如此待你。但是真正让我拒绝这门亲事的原因是我不想接受爹娘的安排,娶个陌生的女人当妻子,而不是你的清白与否……”嵇泽飞努力想把事情解释清楚。
“已经无关紧要了。”她淡淡地说。
“为什么无关紧要?”他微怔。
“我明天回镖局后会差人请你写休书,不会再进嵇家的门了。”她还是低着头。
“不行!”他一手挑起她的下巴,正视她的眼道:“我不会放你走的!我说过,你永远都是我的妻子,你以为我只是随便说说?”
看着嵇泽飞两颊微陷,语柔气自己的心软、心疼,眼泪又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语柔……”一股怜惜袭上心头,嵇泽飞再难自抑,双手一摆,紧紧将她拥住。
“我不要……不要当你……填补寂寞的对象,不要只是你泄欲的工具……我不要你只是一时想到我才回玉泽轩,不要老是……老是看见你嫌恶的脸……”她埋在嵇泽飞的胸前抽噎着。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他低头轻吻她的发丝,闭上眼吸取她身上的清幽芬芳。她又在他的怀抱里了!她回来了!他庆幸自己没有失去她。
语柔心情复杂地被他圈住,终于明白多日来的逃避只为她不想正视自己对嵇泽飞的感情。在他强行要了她之后,她还是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这个认知让她害怕、让她心惊。
“语柔,那天我碰你是因为对聂琛的妒意,不是一时兴起,你懂吗?自从你大病一场之后,我整日只想接近你、碰触你,你可知道,我得用多大的自制力才能不将你抱进怀里?想你,又不敢让你知道,那种矛盾让我烦闷难当,偏偏又撞见你和聂琛在园中见面,我心中的怒火再也关不住,恨不能将你锁在身边,不让你跟他走……”
听他娓娓倾诉心中的情意,语柔又惊又喜,却止不住决堤的泪水。嵇泽飞也爱上她了吗?会吗?
“你的存在让嵇府变得热闹活泼,让每一个人都活络起来,难怪爹娘会如此珍爱你,下人会如此拥戴你。只有我,困在自己的自尊中不敢面对你,生怕一不注意就让你闯进我的心……”他捧起她的脸,低头轻吻她灵动的眼眸、挺立的巧鼻,最后深深地覆上那柔软红润的樱唇。
她的唇瓣是如此柔嫩,湿软滑润,彷若香蜜,让他百尝不厌。他轻挑开她的唇,舌尖探进她口中逗弄,与她交缠,双手慢慢下滑,紧揽住她的柳腰,不断摩娑……
语柔不明白体内那股火热是怎么回事。就像上次一样,他的双手和唇不消多久就会让她撤去心防,不由自主地贴近他,整个人融化在他男性阳刚的气息中。
他的身体精健高挑,双臂结实,不似一般文弱书生的细瘦;他的唇丰泽清润,他的爱火足以燎烧整座杭州城,有谁能抗拒他的魅力?她沉迷在他的亲吻之中,脑中空荡荡的,忘却所有的尊严和伤痛,只想抱紧……抱紧他……
“语柔……柔儿……”他呼吸浊重不稳,全身因对她的渴望而刺痛着。
“这……不是梦吗?你会真心待我吗?”语柔喃喃问着,仰着头承受他细碎的吻。
“是的,再无二心!”他笃定地答,渐渐抚平高涨的欲望。
“那千千……”语柔突然想到他与沈千千之间的情谊,脱口询问。
“我和她之间真的没有什么。千千应该对你解释过了,我欣赏她,所以与她成为知交,如此而已。”他说得淡然。
“但是,你和她之间……”语柔并非心胸狭窄,只是一想到他和千千曾经同床而眠,她就无法释怀。
“柔儿,我是碰过她,但那些不过是年少时的荒唐,你能体谅吗?”他闻出了她话里的酸味,不知该如何请求她的原谅。
“我不是真的在意,只是……千千和我二哥……”语柔想起千千对二哥允谅的情意,不知该如何启齿。
“我的事就不用你费心了。”沈千千适时地出现在“破门”外,瞅着眼前“似乎”已经和好的夫妻。
“千千!”语柔喊她,神情有些忸怩。
千千走近她,笑着说:“该费心的是我自己。语柔,强占你丈夫这个罪名我可担待不起。只要你不再计较我和嵇公子的过往,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又不是你的错,全是男人们风流成性使然。”语柔马上将罪过转移到嵇泽飞身上。女人已经够可怜了,偏偏一出状况,还得被硬扣上个“红颜祸水”的名目,好象女人注定要担下男人犯下的错误似的,太没道理了。
嵇泽飞聪明地闭上嘴巴,不想招惹她们。
千千见他们前嫌尽释,一颗担忧的心才稍稍落下。不过,她不得不提醒前来青楼寻妻的嵇公子,外头早已挤满闻讯前来看热闹的人了。
“你们快走吧!语柔,你夫君来这里一闹,可把整个杭州城的百姓全嚷嚷过来了。莺暖阁不介意嵇公子帮咱们招揽生意,不过,你这位人们利嘴下的活口,恐怕又得受一次罪了。”她笑着说。
语柔一听又是一阵乏力。天!她怎么老是躲不开流言呢?好不容易刚平息一件,现下又被嵇泽飞的“寻妻记”惹来满身腥,她是招谁惹谁了?
嵇泽飞闻言也是一惊。方才急着找回语柔,没想那么多,这下可好,看来又要被谈上好一段时间了。
于是两人匆匆下楼,唤来小喜子弄顶轿子,从莺暖阁的后门仓皇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