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样,她也没想到他会用如此冰冷的眼神,面对久违的她。既然不想看到她,又何苦大费周章把她弄来,吓得她差点心脏无力?完全没变,这男人还是一样独断独行地自我,压根儿没考虑过别人的感受。
深吸了一口气,史湘云逼自己撇开胸口满溢、令她无法理清的思绪。
“是小王爷要人捉我来的?”她努力以平稳的声音问道,不满的眼神透过柴房镂空的木窗朝外看,瞥向已走到门外尽职替主子守门的“绑架犯”。
以绑架模式吓唬人,她有几条命也不够他玩。
一听到她生疏的口吻,朱翎的心当下一沉,忍不住嘲弄道:“因为我根意外会在宁王府见到你这不男不女的装扮,不由得想和你私下叙叙旧。”
在贾家的时候,除非在第三者面前,她极少乖乖称呼他为小王爷。
一旦她表现出适当的说话态度,反倒让他觉得胸口郁闷;令人憎恨的是,她跟二哥说话肯定不会如此陌生。
“小王爷不知,人吓人会吓死人吗?”可恶的笨蛋!在恐惧感退去,渐渐感到安心之后,史湘云觉得生气,不免对他有所怨言。
不是开玩笑,她是真的差点被活活吓死了;甚至,连自己让歹徒强奸后,被弃尸掩埋的画面都浮现她脑海中。可想而知,在挣脱不开对方时,她真以为自己只有死路一条,她有多害怕可想而知。要跟她叙旧,派人在她耳边说一声,她就会马上溜来见他了啊!
而且,她会作这副不男不女的装扮,还不是为了想来见他。
她虽不愿承认,心底却偷偷地想着,就算只看一眼也好,她可是怀抱着一颗忐忑期待的心而来,谁知道会让他用这种方式绑来相见,还得承受他莫名其妙的冰冷态度,站在这里被他讽刺一身男仆的穿着打扮。
事实上,她觉得自己现在的这张脸,穿这样也没难看到哪里去嘛。
“没料算到这点。”朱翎平淡地回答,眸光却恁地深沉。
他只告诉侍从,在不可伤她、不可惊动任何人的原则之下把她带来。
“算了,小王爷到底想怎么样?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就请你快点说。”史湘云叹口气,开始好奇他此举有何目的,期待答案的心亦渐渐急促起来。
“怎么,你急着去见某人?”朱翎倏地讥诮。
他不会让她有任何机会过得了他这关见到二哥,她想都别想!
想去跟别的男人幽会,除非她能踩过他的尸体!朱翎早已确定,无论她会不会属于他,她都不可能再属于别的男人,包括他二哥!
他不允许,也不会让她的目的得逞。
“我……呢,我没有啊!”史湘云被他不善的口气吓到,语气显得不甚确定。
朱翎的怀疑不由得加深,认定她是心虚所以说谎,怒火也慢慢凝聚。他仍旧不能理解,自己对她付出那么多,究竟有哪点比不上比他晚认识她的二哥。
老天还真是不公平呢!
朱翎无法忍受,如此纵容一个冒犯自己无数回的女人,撇开高傲的自尊心放低姿态百般示好,竟然得不到她的心,赢不过二哥那半途杀出的程咬金。
除了情场失利,他的自尊心也受到戕害。
非常、非常严重的戕害。
该死透顶,二哥到底有哪里比他好?
虽然长得一副桃花脸的二哥,看起来的确很温柔,可那是不了解二哥藏在无害俊脸底下的劣质本性,识人不清的女人才会傻傻地为他痴迷。而他从没当过被二哥恶作剧下的受害者,所以对他劣质的性格也就毫无异议。
现在,他终于深深觉得成了受害者。
因为他所爱的女人,竟然一眼就被二哥吸走了魂魄似的;可恨的是他,亲眼目睹却无力挽回。
“小王爷?”眼见他脸色愈来愈铁青,史湘云有种不安的感觉,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哪句话,让他的心情如此恶劣。
“何事?”朱翎被她一唤回了神。
“如果没事的话,我该回去找宝玉了。”想叹气都叹下出来了,史湘云只能百般无奈地道。他发了半天呆,还问她何事哩!
虽想见他可是她没必要继续看他摆的脸色。
失踪好一会儿,贾宝玉应该发现她不见人影,开始找她了吧。不管怎样,她的确如愿见到了他一面,是该死心了。
而状况失去了控制非她所愿,亦非她所能改变。
事已至此,等她回到贾府以后,必须开始查探回家的方法。
来到这个年代以后,让她措手不及的事情接踵而来,使得无暇顾及自身的她只能恍惚过日,算不清楚到底离开爸妈多久,这下子应该要正视自己的问题了。
虽然因为朱翎,让她对这个时代多了点不舍;可他毕竟要娶别的女人了,她留在这个时代又有何用,徒增伤心罢了。
“你以为你能走?”眸中冷光一闪,朱翎突然冷笑。
她以为他闲着没有事做,找她来打发一下无聊的时间吗?大费周章了半天,若只为了跟她说上几句话,未免也太可笑。
“你不打算让我走?”史湘云骇然愣住,不解他的用意何在,听他的口气仿佛在预谋些什么……
“你很聪明。”朱翎勾了她的下巴一下,邪气一笑,像是赞许她说对了。
含着金汤匙出生、拥有天之骄子与生俱来不轻易放弃与人妥协的霸气,朱翎是没打算让她走,恐怕到死之前都不会同意让她跟别的男人走。
一旦他认定的事情,要他轻易放弃谈何容易!
是他认定的女人,就该是他的女人!
“不让我走,难道你要把我关在这里吗?”史湘云下意识地扫了根本不能住人的柴房一眼,她开始冒起涔涔冷汗,不敢相信他会这么对她。
他都要娶妻了,为什么不放过她?
她已经无法猜测,他是因为不曾忘记要整她、报复她的念头,还是迷恋于不属于她的美丽躯壳,要娶别人了还想脚踏双船。她当然很清楚,古代男子三妻四妾是稀松平常的事;不过她可是生在一夫一妻制观念的二十一世纪,不可能接受古代不合理、贬低女人的做法。
宁可心痛,她也绝不受此委屈,与人共事一夫。
若想享齐人之福,朱翎必定大失所望,她宁死也不会是他的妻妾之一。天下的男人又不是只有朱翎一个,等回到二十一世纪,慢慢疗伤,她自然会遗忘椎心之痛,重新寻觅个新好男人,拥有一分专属于她的幸福。
新女性的爱情观,自然是绝不委曲求全,枉费时代进步五千年。
不过,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让受伤的心复元就是了。
话说回来,朱翎要娶她做妾,也没必要因此把她关起来。看样子,他是忘不了曾受她“照顾”的过去,决定要罚她了。
“你真的很聪明。”朱翎轻拍了两下掌心当作佩服。
“你、你这样做是犯法的。”不会换他打算毁尸灭迹吧?史湘云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最坏的预感都闪进脑袋里。
死在心上人手中,该是多么可笑悲惨的情形。
早知道不要喜欢上他就好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哪根筋烧坏不对劲了,她对他的好感却是与日俱增;真能早知道,她应该把思念他的心情藏在心中,有朝一日带回二十一世纪,当作一份美好的纪念品,不该糊糊涂徐地想见娶妻前的他一面。
不跟贾宝玉到宁王府来,才是真的聪明。
“犯法?”朱翎轻轻笑了,阴沉的黑眸闪烁着诡异光芒,他一把扯住史湘云闪躲的手臂,将她拉回紧贴在自己胸口。俯视全身僵硬的她,他扬起邪气的眉,在她耳边喃语:“你怎么不问问我,国法是为谁而定的?”
无疑,他是在嘲笑她的天真。
所谓的国法,本来就优先保护皇亲贵族,而他正是所谓的皇亲贵族;就算他一时兴起杀了个老百姓,也绝不可能被迫住进暗无天日的地牢。一旦他犯法,众人只会忙着替他找理由脱罪,受害者更可能当场成了亵渎皇亲的罪人。
朱翎没欺压老百姓的兴趣,但他尊贵的身份绝对毋庸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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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府后花园的凉亭里,气氛诡谲到了极点。
“咳,我说翎,你有没有看见一个跟我一起来的小厮呢?”贾宝玉跟朱苻交换了一抹眼神后,清了清喉咙放下手中的茶点问道。
史湘云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就这么从他的背后失去了踪影。
等他应付完宁王府的一票女眷,回头想找她的时候,她竟然不知去向了。他同意朱苻的计划,骗史湘云来刺激一下朱翎;可任务完成之后,他毕竟还是得将她完好无缺的带回贾家,否则如何跟奶奶交代。
而且,他跟朱苻都很肯定,她不知是被朱翎藏到哪儿去了。
或许,是朱苻煽风点火过了头,造成不理想的反效果。可史湘云既然已是贾家小姐,要过门总得明媒正娶;像这样不吭一声把人掳走,实在不是君子作为,更不是皇亲贵族值得让人效法的名门礼仪。
无论如何,贾宝玉都得查探出史湘云的下落。人是他带来宁王府,是生是死总要让他了解状况。
“府里最近要办喜事,早晚来来去去一堆人,不过是个身份微不足道的小厮,我怎么会特别注意?”朱翎优雅地喝了口热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口气亦暗示对这类芝麻蒜皮的小事不感兴趣,不明白贾宝玉丢了个小厮怎会找他来问。
总之,他撤得一于二净。
“宝玉是想,说不定你见过,所以问问。”收了贾宝玉一记眼神,朱苻招手要丫鬟替朱翎斟茶,像是随口帮腔的查探。他一喊话,朱翎就跟着不见人影,随后连史湘云也失去踪影,不找他讨人找谁讨。
不好把话抖出来,朱苻也确信人是朱翎给带走。
本来是很好玩的事情,被朱翎这么一乱,就有点大事不妙了。
宁王府和贾家的交情向来不错,何况贾家怎么说也是金陵首富,万一弄丢了贾家的人,没有一个好的交代,让两家人结下疙瘩总不是好事;再说,史湘云还是他一时兴起,硬是要贾宝玉半拐半骗过来玩的。
如今人不见了,要他如何交代?
“听你们的口气,好像是准备污蔑我藏了人。”朱翎缓缓放下茶杯,用冷冷的眸光扫过两人,神态自若地恶人先告状。是他们两个瞒着他事情、背叛他的信任在先,所以他半点也不觉得为难他们很抱歉。
“这个……怎么会呢?”贾宝玉吞咽了口口水,斜眼望向朱苻求救。
搞什么这么生气,难不成人不是朱翎带走的?不能百分之百确定到底是谁带走史湘云,但他的态度也很难坚决起来;万一他和朱苻冤枉了朱翎,搞到最后朱翎翻脸不认人,那可不是能说着玩的笑话。
朱翎平常挺好的,发起怒来可是非同小可,整个宁王府的人都要让他三分;就连管他很严的宁王爷也宁可顺从么子些,省得闹得宁王府鸡飞狗跳的。若非如此,离家月余的朱翎回家,怎会不见宁王爷对他大发雷霆。
恐怕在朱翎回宁王府当天,就已掀过狂风暴雨了。
准备办喜事,力求欢欢喜喜一家和乐,免得让进进出出的外人看笑话,想必宁王爷牺牲不少脾气,才换来宁王府里的风平浪静。
有个脾气好坏不定的儿子,当爹的也不是挺容易。
“是呀,不见了个人,我们不过是随口问问找找,府里要多少小厮使唤没有,我们怎么会污蔑你藏了宝玉的人。”朱苻也了解朱翎的脾气,跟贾宝玉同感,没有任何证据之前,实在不宜轻举妄动。
没冤枉还好,冤枉了他们可有得好受。
家中,他之所以最疼爱这个么弟,除了因为他在宫内极为受宠、处理事情的手法往往连爹都激赏、亦是几个兄弟中最好玩的以外,也因为他的脾气有得商榷,跟他站在同一阵营,绝对比跟他敌对来得聪明。
老爱约束翎的大哥,不就因此吃了不少闷气。
一肚子气还无处可发泄,同样身份尊贵的几个兄弟,可因此培养出不少好修养,更懂得如何体恤下人,个个都是下人眼中好到不能再好的主子。
“是吗?”朱翎嗤之以鼻。除非是被人赃俱获,否则谁再怎么说也套不出他的话。
“当然,不见个小厮有什么了不起,我们宁王府又不是赔不起人。”朱苻拍拍么弟的肩膀,对他异常冷漠。带些敌意的目光视而不见。他当然明白,么弟是以为他跟史湘云纠缠不清,才会对他存有敌意。
所以,他对他的敌意很能处之泰然,一点也不介意。
微微挑眉,朱翎倒也没继续盛气凌人地冷嘲热讽。
而他的神情写明,如果大家都有默契,这件不值一提的无聊小事就说到这里大可告一段落,别再讨论下去扫了大伙儿聊天的兴致,搞得不欢而散。
反正再探问下去,他也不会给他们想知道的答案。
“是没什么了不起。”贾宝玉叹了口气。
不见个在后头跟脚的小厮,当然是没什么了不起;了不起的是,不见的不但是个姑娘,还是他们贾家的十二金钗之一。
哪能再找来个史湘云呢?
不是他夸口,贾府足以媲美皇帝后宫佳丽的十二金钗,可都是精挑细选再细选的人中之凤;别说史湘云是奶奶认的养孙女,已经是贾家的千金小姐,光要找个同样等级的美人赔给奶奶,恐怕是难事一桩。
唉,无法逼问朱翎,让他只能叹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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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阴暗的柴房中更加恐怖。
史湘云蜷缩在角落,独处在没灯没火、充满腐味、足以考倒男人胆量的破旧柴房里,连有几分优雅意味的虫鸣,在她听起来都像令人胆战心惊的催魂曲。不知是幸或不幸,柴房外头似乎有人轮流看守着,多少让她觉得安心些。
要是真的只有一个人,她恐怕会害怕得哭出来。
天不怕地不怕,她就怕那些来历不名的好兄弟啊!
为何她非得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年代,爱上莫名其妙的明朝人?是老天爷开的恶劣玩笑,或者这是她前世的姻缘,她欠了谁的债来还债的?
史湘云在百思不解后,霍地将整张脸埋在双膝之间,好希望谁能回答她的问题。
该不会,还没死就让她轮回错了年代吧?
让这种荒谬的事发生在她身上,老天爷不是不长眼,就是根本犯了糊涂……
此刻的史湘云相当同情自己,从来不曾觉得自己这么可怜过;而会把一切的错归咎在不可知的神灵上,似乎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可以的话,她还真想知道是哪尊神仙如此糊涂。
朱翎带给她的打击太大,让她对未知的明天绝望,再也不敢抱存任何积极的念头。经历过一连串莫名其妙的事情,她却不曾像现在这般自暴自弃,觉得人生再也无望,仅剩下自艾自怜的力气。
她勇往向前的力气,正从身体里一点一滴地流失了。
结果,不管让她郁卒的原因为何,现在的她恐怕都得当个不肖女,永远都无法回到爸妈身边了……
不知不觉,趴在膝盖上胡思乱想的史湘云,终于闭上渐渐红润的双眼,在疲惫中缓缓睡去。
呜,她真的好想、好想回家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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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声掩门,一道清瘦的身影轻盈地走人柴房。
走到史湘云跟前,那道身影才缓缓蹲下身,神情专注地凝视着她斜倒在地上、像小虾米一样蜷缩着的身躯。许久之后,他才伸手轻轻抚着她犹有泪痕的脸庞,清亮的黑眸中闪过微微心疼。
总以为她胆大过人,他没想到她会偷偷地哭;不是为了哭给别人看,她应该是受了惊吓哭的吧!
毕竟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恐怕还没在这种脏兮兮、一入夜更诡谲几分的地方过过夜,会被阴魅的气氛吓哭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指腹扫过她长长的睫毛,朱翎的确不忍心把她继续关在这里。
“别碰我!”不知何时,史湘云张开了双眼,整个人更往后蜷缩着,以着无比憎恨的眼神瞪视着将她关在这里的朱翎,硬逼自己忽视掉心里头那股因为看见他而感到异常安心的感觉。
又不是认主人的小狗,被主人虐待了,见了主人拼命地摇尾巴。
哼,这么没骨气的事情她才不会做呢!就算她真有尾巴,极可能见到他便不由自主猛摇,让他看笑话她也不会承认。
在女人的矜持之下,要她怎么承认?恼羞成怒之余,她有可能自断蠢尾巴也不一定。
“呵,你以为我若想碰你,还需要你的允许吗?”朱翎皮笑肉不笑的,对她恶毒地提醒,一下子就把她退至角落不得动弹。
光凭力气,他想对她怎么样,都可凭自个儿的高兴;何况,他对她会小人的袭击已有心理防范。
“你……走开……”心慌意乱之下,史潮云说不出更多更绝的话,大气都不敢稍喘一下。说大话也不能保平安,何必像个傻子。
朱翎仿佛从头到脚变了个人似的,让她觉得好陌生。
而陌生不已的感觉,强烈到令她有点寂寞。宁可抱着对朱翎的迷恋,黯然心伤地回到原来的世界,也比这股教她无所适从的寂寞感来的好。天晓得,她是真的后悔莫及,恨起自己干吗要跟贾宝玉跑来宁王府。
朱翎冷漠的眼神,在她眼中已酷似冬天冰雪,教她难以忍受。
现在,她不禁想念朱翎的笑,那种不带冰冷的笑,就算笑得邪气一点都好……
“我不走开,你又能奈我何?推开我,还是用眼神杀了我?”两手圈住她的身体抵在木墙上,朱翎眼底满是讥诮光芒,摆明故意欺负人。然而,贴近她柔软的身体,让他整个欲望都被撩拨起来。
他的心和不能用大脑思考的地方,都已不由自主地蠢蠢欲动。
若是单凭着一股冲动,他会在这里要了她。
史湘云突然失了神,看着近在咫尺、昨日熟悉今日陌生的俊逸脸庞,不知为何深深叹了口气。一如她曾有过的念头,能死在他的手上,或是被他侵犯,总比被个陌生的变态糟蹋来的好,就当作留下明朝一游的纪念又如何!
至少,若她在最坏的情况下真做了鬼,也会心甘情愿些。
既然如此,还挣扎什么呢?逃不过,干吗还浪费宝贵的力气;何况她是真的喜欢他,纵使他变了也没办法抹煞自己的心情。
当个敢爱敢恨的女人,总比当个畏畏缩缩痛哭的女人好。
察觉她的态度转为消极,连最后的挣扎似乎都放弃,朱翎略有所思的眸光一闪,静静地问:“怎么,你打算让我为所欲为了吗?”
“我觉得女人很可悲。”史湘云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什么意思?”
朱翎自然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说出这一句怪怪的话,但在微弱的月光映照下,从她充满悲伤的美丽眼眸里,竟深深地体会了她所谓的悲哀。他的心揪痛了一下,无法强迫自己忽视眼睛里看见的事实。
纵使,他根本还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悲伤;只是,现在的她,应该觉得愤怒而非悲哀啊。
史湘云幽幽地凝望着朱翎,似笑非笑地瞅着他,像猜谜地道:“想要的时候得不到,不想要的时候逃不掉,不是女人生为弱者最大的悲哀吗?”
朱翎眯起了眼,沉默无语。随即,他放开她豁然起身,打算旋身而去。
不管她话中的涵义为何,至少他能明白她话里的讽刺——他仗着身份和体型力气的优势,将她欺负了个彻底,所以无力招架的她惟有认命承受的悲哀。这一部分,他绝对不会听错,让他像是受了她一记没有出手的重拳。
也许他愤怒,但他并不是卑劣的人。
“你、你要走了?”
“我并不认为你需要我的陪伴。”朱翎睨着双手抱胸的史湘云自嘲。
“我……”可是她不想再留在这里。
被吓醒了,外面的天已黑得更沉,她哪还睡得着?
“你?”朱翎等着下文。
“我、我想……我是想……”想离开这里,再也不回到这个鬼地方来了。史湘云倔强地咬着下唇,吞吞吐吐说不出实话,乞求他好心点让她走。自尊心就剩下那么一点点,如果连那都得舍弃的话,也是很悲哀的。
可是、可是这里又黑又脏又臭,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
史湘云的半颗心企图说服自己放下身段,半颗心却无法舍弃自尊心,导致求与不求他的念头在脑中吵着,让她的眼神更加闪烁。
可恨,世上就没有两全的好事吗?做人为何非得如此为难自己?
“想什么?这儿夜里活像个鬼屋,待久了让人心底发毛,要是你再不赶紧说,我可就不跟你在这儿慢慢耗了……”用词虽冷漠,朱翎的口吻却不由自主地放软下来。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几句无心的话,当场吓出史湘云一身冷汗,也令她仅剩的自尊心和理智崩溃。而他的话都还没说完,她几乎像是真见鬼一般,一脸惨白地从地上跳起来冲到他身边,毫不考虑地紧抓住他的手臂。
她无法抹去一个人待在这个鬼地方的恐惧感。
“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环视益加阴森的柴房,纵使泪水倔强地漾在眼眶不肯掉落,她终究不顾颜面地哀求。都怪他,没事把好不容易睡着的她吵起来,害她的瞌睡虫全被赶跑了。
事到如今,都这个节骨眼了,她还要自尊心干吗?!
朱翎错愕地望着她,觉得整只手臂渐渐温暖起来,连同他的心;须臾后,他缓缓扬起了一抹她久违、渴望看见的温柔笑意。
原来,她还是像个女人可爱些。
至少有那么一刻,朱翎忘了所有的憎怒与受伤的情绪,欣赏起她不再倔强之后,显得格外可爱、令人心疼怜惜的反应。
只可惜,她忙着环顾阴森的环境,始终未曾抬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