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健,你在发什么呆啊,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何头一声大喝打断了永健的怔忡。
“这个,何头,麻烦你再说一次好不好?”永健自知理亏,小声恳求。
“真是,这几天你怎么魂不守舍的?”何头念叨着,“照你以前的效率,我发给你的新案子你早该有大纲了,怎么到现在一点动静也没有?别又发呆了,我告诉你,这次的导演是个新人,和你拍档惯的几个导演都排不出时间,所以从外面借调了一个,刚从国外回来的,所以你最好早去一天和他沟通一下,听到没有?”
“知道了,我明天就回去收拾行李,还有你给的新Case我也会带去做,OK?”永健强打起精神。
“OK你个头,如果人不舒服就说出来,做不出来,我就派给别人,别死撑。心情不好呢,就找我来诉诉苦,何头不会强人所难的,明白吗?这次出外景是在海边,多住几天就当是度假。别挂着工作,我看你精神实在不太好。”
“哇,何头,原来你是这么有人情味的上司,那么我手边这三个案子,你都分给别人吧,还有我要半个月休假,好让我在海边晒成黑炭才回来。而且……”永健甩开了郁闷,眉飞色舞。
“住嘴,我白担心你了。给我去工作,我手上还有两个案子,指名要找你的,你还要休假,做梦去吧。”何头拿起桌上的档案夹就要扔过去。
永健忙抱头鼠窜,门合上的那一刹,永健又探进头来,正经地说:“何头,你好像我姐姐。”
“这鬼丫头。”何头嘴边带上淡淡的笑。
永健回到自己的笼子,掏出手机,“妈,我明天回去收拾行李。对,出外景。”
按断电话,一抬头,“伯荣,你又理我啦?”她兴奋得几乎扑上去,“进来进来,伯荣,是不是那天我喝醉了,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我不记得了,不过不论说了什么都是我不好,对不起,我给你道歉,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伯荣含着浅浅的笑,“不用多心,你没说什么,对了,你明天就要出外景了,今天晚上我们到‘米湘’吃一顿吧,我订了位子。”他说着,看一看表,“我还有一点工作要做,晚上七点直接在那儿碰头吧。”他匆匆走了,始终没踏进工作室。
没什么?他的样子分明是有什么,永健沮丧地跪坐下来,对着抱枕死命地捶,“讨厌,讨厌死了。”
抓着长发用力一拉,“啊,”一声大叫,“我到底说了什么嘛。”
永健一直心神不定的,到下午五点终于再也坐不住了,洗了个澡,套好了衣服,就往外走。她下定决心,今天晚上一定要从伯荣口中问出个名堂来。
到了米湘餐厅,忽然眼尖地瞄到马亚青和另一个女孩正在这儿吃饭,她不由自主地绕了个圈子躲到她们身边的装置盆栽后,竖起耳朵偷听她们的谈话。
“喂,你和你的白马王子怎么了?”
“有进展了。”马亚青笑得好甜哦,“以前他对我一直无动于衷的,可是近来他好像愿意接受我了。”
“为什么会这样?”另一名女子吃了一大口龙虾,“你没问他吗?”
“当然问了,不然他把我当替身不就惨了。”马亚青喝一口酒润了润喉,“他说,他原来在追另一个女孩,可能是他自己不够好,那个女人一直没接受他,他本来想自己默默地喜欢人家就好,可是有一次那女人喝醉了,居然说他对她的好会让她困扰,所以他才灰心了。而且他把这个情况对我说了,也说现在不能保证对我是百分之一百的专心,不过如果我觉得不公平,可以拒绝他。”
“那你怎么说?”
“我当然不会拒绝了,我会帮他一起努力直到他对我是百分之一百认真为止。你想想,一个会用这种方式爱一个女人的深情男子,又那么光明磊落地对我说明,我怎么可能放过他,如果将来他爱上我了,我肯定会很幸福的。再说我大概知道那个女人是谁,我有自信我肯定比她好的,我有信心把他的心完全夺过来。”
“他真有那么好?”
“他啊,”马亚青陶醉地笑,“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好男人呢。”
“那还会有人不识货地把他往外推?你想想清楚,也许他有你不知道的缺点也说不定。”
“这我倒没想到。”马亚青眉毛皱起来了,“对,得找个机会去问一问。”
“问谁呀,别傻了。你啊,还是眼睛睁大一点看吧。”
“也对。”
永健像做贼似的偷偷摸摸地离开她们,她终于知道那天她喝醉了的时候说了什么了,伯荣喜欢她,她是早知道的,可自己怎会说这么可恶的话呢,而且马亚青……
她坐到另一个角落,按马亚青的说法,伯荣被她伤害了,决定不再喜欢她了?!
她原本就不想谈感情的事,现在这样不是正好吗,只做工作上的搭档,不谈男女感情,永健这样对自己说着。可那种感觉就像小时候第一次得到了一个芭比娃娃,可不到半天就被人抢走了一样。
心里那种不敢置信、气愤、失落和无法说出口的委屈全搅在一起,让她自成年后第一次有了想哭却哭不出来的窒闷。
正在这个时候,餐厅里传来广播:“夸父广告的刘永健小姐,柜台有你的电话。”
永健猛然醒悟,走向柜台,“我是刘永健,你哪里找?”
“永健,我是阮伯荣,今天这个客户有些难缠,你已经到那里了?我有可能会迟一点,你饿了就先吃起来吧。我尽量在半小时里赶到。”
“好,没问题。”永健无意识地应着他,眼角余光看见马亚青正向这里走过来,她条件反射般地挂掉电话。
“永健,你也在这儿啊?”马亚青热情地打招呼,“刚刚是谁打电话给你?”
“是伯荣,他说要迟一会儿到,叫我先用。”永健回身,镇定地面对马亚青,“你也在这儿啊?”
“是啊,约了朋友庆祝。”马亚青淡淡地笑。
“庆祝她交到男朋友。”那个女人伸出手来,“我叫李因妙,你好。”
“我叫刘永健,你好。”
“伯荣不是小青的男朋友吗?他和你约在这儿干吗?”李因妙来势汹汹地帮朋友出头了。
“小因,”马亚青忙按住她,“永健是伯荣的搭档组,永健出外景前,他们总要碰一次头,最后确认一下客户的要求。”
“是吗?”李妙因忽又打量了一下永健,“也对,如果是约会的话,不可能这么不修边幅。”
永健闻言看了看自己又看看马亚青,的确自己是一贯的粗布裤,白衬衫,一双凉鞋,一件薄外套,长发一扎了事。
可马亚青呢,一身收腰包臀的洋装,衬得体态分外婀娜,淡淡的彩妆显得明眸皓齿,粉色的豆蔻更添纤纤玉手的可爱。
永健下意识地将沾着广告颜料的手指握在拳头里,的确,自己怎么也比不上她。
“那不介意我们一起坐一会儿吧,我正想看看小青的男朋友是什么样的呢。”李因妙毫不客气地回到永健的座位上。
马亚青在后面跟着,歉意地说:“对不起,小因的性子是比较急的。不过,她是个很讲义气的朋友。”
永健只得笑笑,“没关系的,反正我和伯荣只是谈公事。”
“对了,永健你和小青的男朋友是工作拍档,那你说说看他是个怎样的人,小青嘴里说出来的阮伯荣啊,简直是个神了。”李因妙一坐下便噼里啪啦说了一大串。
永健一怔,“这个……”她努力搜索对阮伯荣的印象,“他很好,工作负责,沟通能力强,而且很细心,客户交待得再细节的事他都记得很清楚,而且学识也很好,有时候听不大懂的专业名词,他都会不露痕迹地替我解释,嗯,这个还有,还有……”永健结结巴巴地说不下去了。
“谁问你这个,我是问他长得怎么样?是斯文型还是运动型的?身材好不好?性不性感?小青以后嫁给他后会不会幸福?”李因妙又是一大串问题。
“小因,”马亚青嗔道:“你老公怎么教的,怎么三两句就开黄腔。”
“嗳,就是结了婚才知道,性生活和不和谐是直接影响到夫妻感情的。”李因妙回了小青一句,又去盯永健,“永健,你说呀。”
“嗯,这个,这个,”永健脸涨得通红通红,“他长得很帅啦,身材也很好啦。”她应付了几句,脸上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那他到底性感不性感?”小因盯得比审杀人案嫌疑犯的检查官还仔细。
永健被逼急了,忽然冒出一句:“他的脚很性感。”
“哈哈哈……”小因和小青异口同声地笑出来,还有个浑厚的男声是刚刚赶到的阮伯荣。
“谢谢你的美言,永健,我真服了你了。”阮伯荣笑不可抑,“你怎么想到这句话的?”
“他的脚很性感?光那个部位性感有什么用。”李因妙又是“扑哧”一笑,“永健,你真宝,很高兴认识你。”
“这是何头说的,你们干吗笑我啊。”永健不高兴地噘起嘴。
“行了,行了,永健只是我的哥们,只要在小青眼里,我够性感就行了。小青,不替我们介绍一下吗?”阮伯荣笑着解围。
“我是李因妙,小青的好朋友,”李因妙主动站起来同他握手,“按我的标准,你的外形可以打100分了。”
永健因阮伯荣的一句话而沮丧下来的情绪又因李因妙这句话而转成了好奇。
她这才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用一个女人的眼光看阮伯荣。
那双如其名般斜飞入鬓的剑眉浓而不杂,其下是一双眼梢上挑的凤眼,最难能可贵的是双目中蕴含着的无法造假且千金难买的睿智之光,鼻子由额际直冲下来,挺拔得犹如最好的雕刻家一刀利落刻出般浑然天成。而那双唇可以说是整张面孔的焦点,丰润、鲜艳,再加上美好的唇形,成就了一张性感得让人(尤其是女人)恨不得吻之而后快的丰唇。
原来阮伯荣还真是长得挺帅的,难怪马亚青会看上他。
阮伯荣瞄着永健边同马亚青他们寒暄,见永健眼中泛出了一般女人一见他便会有的惊艳之色,他忽地心头悸动,连忙站起来,“永健,我送小青他们出去,我们回来再谈。”
永健点头,目送着他们离去才发现,他的身材比例也很好,腿长而劲健,而且……
小青亲了他?!永健失神地忘了刚刚在想什么,失神于伯荣没有拒绝小青的颊吻,心口的抽痛不再是隐隐约约,而是明显得让她的手指纠紧台布,眼中一片茫然。
因此,她没有看到李因妙对伯荣笑说:“表哥,你这是第一次要我帮你追女孩子而不是甩女孩子,不过我能明白你为什么会选她,她好好玩,对了,搞定了之后带她到我的造型公司来,她是块璞玉呢。”
“得了,得了,我爸妈那儿可别去乱说。”阮伯荣送走了这个鬼灵精怪的小表妹。
回到餐厅里,永健犹自愣愣的。
“永健,你怎么了?”
“你真的喜欢马亚青?”永健冲口而出。
阮伯荣挑了挑眉,“你真的确定要谈我的感情生活吗?”
永健僵了一下,看见伯荣双目中闪动着的炙烈火光时,刚刚不知哪来的勇气一下子全飞了,“还是说说这次要注意的事项吧。”
伯荣目光闪动,看来药下得还不够猛,伯母说过要有耐性,他顺着永健把话题转回公事上。
可是,今天的永健很难专注于公事,原因就是伯荣每隔一刻便要拨个电话,有了这个干扰再加上她自己的莫名烦躁,永健多半时间是在闷头猛吃。
一直不通的电话终于接通了,伯荣脸上泛出温和放心的笑意,“小青?你平安到家了?对,没送你回去我不放心,是……”伯荣开心地笑起来,原本就英俊的面容更显得有神采。
永健有一刹那的失神,什么时候这个自己一向把他当中性的伙伴变得这样有男性魅力了?
胃里一阵痉挛,烧炙般地痛起来,她轻轻按住胃,随手在背包里翻找,胃药呢?不会没有啊,她一直是随身带的,可是,似乎近半年来,她都没用到过了,怎么会呢?自大学同时修两个学位,又兼学生会企划干事那一段忙得回不了家的日子开始,胃药对她而言是必需品。从何时开始,她不再需要它了呢?啊,找到了,她取出药服下,抬头对上伯荣关怀的眼,电光火石间,她明白了,自和伯荣搭档后,伯荣总在不打扰她工作的情况下填饱她的肚子,牛奶、小糕点每天源源不断地拎上来,难怪自己这两天总在不经意间寻找蛋糕盒子。
可是,以后,这份关怀不再是属于自己的了,从两天前就酝酿着的泪意忽然间决堤了,永健匆匆地站起来,在泪流下来之前跑了出去。
拦下了一部出租车,报出了家里的地址,她现在惟一想做的,就是躲到妈妈怀里大哭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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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荣回到自己的公寓,边工作边等着电话,手机响了,忙接起来,一听之下,神情失望,是他父亲阮成之。
“儿子,你这个周末再不回来,我就要下去逮你了,你妈天天在我耳边念,你到底在办什么大事啊?”
“这个周末我会回去,快收线,我在等一个重要的电话。”
“儿子,你怪怪的,算了,你回来再谈。”阮成之挂了电话。
伯荣心神不宁地做着老爸交给他的估评功课,不时瞄着边上的手机。
直到半夜两点,他等的这个电话终于来了。
“怎么样?”伯荣急得顾不得礼貌了。
“永健刚睡,这还是她五岁后第一次大哭呢,哭得比孟姜女还厉害。”电话那头是文姨,永健的妈妈,“她哭过后就睡了。”
“我们会不会太过分了?”伯荣听说永健哭了,心揪得紧紧的,担心极了。
“不要紧的,永健也该长大了。再让她好好想想,她会想通的,永健不笨。”
“好,明白了,再联络,谢谢伯母。”伯荣松一口气,嘴边含笑地靠在椅背上。
他原本没打算在三十岁前成家的,而且在他的计划里,婚姻应该是能带来利益的。可遇见了永健,所有的计划统统行不通了,作为大企业的第二代掌权人,他的父亲怕他往纨绔子弟那一条路上走,从小就对他严格要求,而他也一早就明白自己的责任,因此他的时间被学业和商业课程填得满满的,他并不怨,因为这是他该做的,可他也无法热爱它,因为这不是他真心想要的,只是不得不背负的责任。
可直至遇见了永健,他终于第一次有了他自己想要的,一开始,只不过觉得这个小迷糊怪好玩的,能让他开心,可相处下来渐渐就沉溺于她的笑、她认真工作时的表情,还有她那三不五时闹的小笑话中了,原先那种玩一个“恋爱游戏”的想法在不知不觉中变了质,想疼她想宠她的念头每时每分地加深,直到有一天,连回到中部大宅和父亲讨论阮氏将来的走向时,也会很忽然地想到她会不会忘了吃饭而闹胃疼。他蓦然省悟了:对她的牵挂恐怕是一辈子的事了。
可恨的是这个小迷糊根本没有恋爱神经,若不是她妈妈伸出援手,以他的方式根本不可能在自己回总公司前完成追妻大计……
他的眉头又是一蹙,为什么她不想嫁入豪门呢?一定要找出理由,并解决掉,不过当务之急是先要她投入自己的怀抱,这个目标看来离实现也不远了。
一直到了外景地,永健还是郁郁的,趁着工作人员没到达,她溜出去坐在沙滩上,望着蓝天下平静的海面,下午三四点时分,原该是夕阳西下的晚霞满天,可今天的天气仿佛是为了陪衬她的心情般没有一丝阳光。
不顾身上会沾满了沙粒,她仰天躺下,望着蓝蓝的天发呆。
怎么搞的呢?自己不是一向把他当哥们吗?那为什么他对别人好自己会那么难过呢?还哭了呢,永健呻吟一声,妈妈一定吓到了,自己哭得那么惊天动地的,难过得比失去了最心爱的玩具还要厉害,难道她爱上伯荣了。
永健迷糊归迷糊,脑子却聪明得很。明白了自己的心情后,先是脑中如晴天霹雳般震惊,但随后就释然了,伯荣的人品是能信得过的,如果真的要爱上一回的话,他是个好对象,再说,只要不要婚姻,不要孩子,就不会违反自己的原则,对,就是这样。
现在惟一要想的是该怎么挽回伯荣的心。永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直烦恼的事想通了,她脸上终于露出了这几天来的第一个笑容。
“喀嚓”一声惊动了冥想中的她,微微抬头,就看见一个镜头对准她,镜头后是一张性格得有些邪气的脸。
永健脑中转了转,“嗨,你是这次新来的导演还是他带来的摄影师?”
“我是导演,你呢?是女主角吗?”
“不,我是这CF的提案人,刘永健。”永健懒懒地从沙堆里爬坐起来,伸出一只沾满沙粒的手,“你好。”
“你好,叫我凯文就好,没想到在广告界崭露头角的刘永健就是你。”性格男伸出一只肌肉结实的手臂,同她用力一握。
“哦,我有这么有名了吗?”刘永健腼腆地拨拨沾满沙子的头发。
“不但有名,而且在我们的圈子有一句话,如果能导出刘永健要的感觉,那就算出师了。”凯文一屁股坐到她身边,“以前和你合作过的刘拣、莫极、何军,都被挖去拍MTV了,想不到吧,我也是何军推荐才来的,据他说,和你合作是个大挑战,永远会有意料不到的收获。”
“哇,我真有那么难缠吗?”永健困惑地扭扭脚指头,“我记得我没刁难过他呀。”
“是啊,你没刁难他,你只不过是在每天看进度时提出一点小小的建议,修正一个小小的细节罢了。”凯文忍不住喷笑出声,“何军有时候三更半夜的还打电话给我诉苦,说累得要命却睡不着,你的小小建议总能让他脑筋亢奋得睡不着。”
“呵呵……”永健无言以对,只能傻笑。
“走吧,该进去作晚餐汇报了。”凯文绅士地助她一臂之力,让她站起来。
“我来之前看过你企划的几支CF,我发现你的理念是让人在看到商品想起广告便会会心一笑的那种幽默印象型,对不对?”
“是啊,广告如果不能让人产生情绪就不算成功,而且短短几十秒时间想让人哭出来是不大可能的,所以让人笑也勉强。”
“你这次的广告剧本我也看过了,我觉得……”
边走边谈地回饭店,永健欣喜地发现凯文是她工作至今所见过的最好的工作伙伴,不但不排斥她的奇想怪谈,还会告诉她在制作过程中会遇到哪些问题,然后一同探讨该怎么解决。
她有预感,这次的工作会很顺利。
只是直来直去的永健没料到,她一身狼狈地同凯文一起走回饭店会引起别人怎样的联想。
的确,这次的工作进度很理想,往往永健才发觉了不协调之处,凯文已在着手修正了,所以永健的时间多出来许多,她除了在赶手边的三个案子外,再多的时间,她在想该怎样挽回伯荣。
可料不到的是,她同凯文之间因良好的工作默契和工作理念吻合而气氛融洽的相处关系,看在这一帮见惯了她挑剔导演的工作人员的眼睛里,简直是奇迹。再加上凯文的不拘小节爱开玩笑的个性,便传出了永健和凯文是一对的谣言。
一向不爱八卦的永健根本毫无所觉,还把凯文当哥们般对待,更增加了谣言的可信度。
于是,当永健带着满意的作品回公司时,谣言也传回了公司。
当永健从何头口中听到这个谣言时,疯狂地笑了五分钟。
何头马上明白了,“原来是误会啊,好可惜那么好一个男人。”
“何头,”永健贼兮兮地靠过来,“根据肥水不落外人田的原则,我帮你介绍如何?难得听见你夸男人嗳。”
“去你的,没个正经,说真的,这么好的男人你都不要,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啊?”何头揉揉永健笑歪的脸颊。
“像伯荣那样的就好。”永健不假思索地答。
“你喜欢阮伯荣?”何头尖叫,受惊不小。
“对啊。”永健坦然地答。
“不是开玩笑吧?”何头狐疑地对着永健左瞄右看,“那怎么人家以前对你好的时候你无动于衷呢?”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喜欢他。”永健懊恼地答,“这次我打算把他抢回来。”
“抢回来?好,我支持你,可你不怕他听了谣言更难抢回来?”何头提醒她。
“不不不,谣言止于智者,我相信伯荣是智者。现在只要有机会同他谈一谈就行。”永健很乐观,“这次的片子拍得好得不得了,我想最多一个礼拜客户那边就会有庆功会,那一天我和伯荣会有机会单独谈一谈。”
“你打算怎么和他说?”
“这是秘密。”
永健离开后,何头打开隔间通向会议室的门,“可以出来了吧。”
走出来的赫然是阮伯荣,他嘴角含笑,似对听到的一切很满意。
“阮公子,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身份,但要不是看在你这半年来对永健诸多照顾的分上,我是不可能帮你瞒着永健的,还有若有一天你让永健伤心的话,我必会尽我所能让你不好过。”何头抬头叉腰对着未来的大老板宣战。
阮伯荣笑笑不语,走至何头的桌前,看看台上相框中的全家福,“如果我没记错,何头的母亲也姓文吧?”
何头气势不减,“对,没错,永健算起来应该是我的表妹,所以即使你是天皇老子,想要欺侮永健还得过我这一关。”
伯荣困惑地皱起眉,“以前你不知道我的家世背景的时候,你对我好像没这么多顾虑?”
“因为我知道平凡人的爱情会让永健幸福,可豪门公子则不同了,即使你的心是真的,你又如何保证你周围的环境不会对永健造成伤害呢?”何头不屑地从鼻子里哼出来,“当年,阿姨就是这样的一个受害者,你想永健怎么可能笨到重蹈复辙?”
“谢谢表姐这么为永健着想,不过我不会让永健受到一点点伤害的。我发誓。”伯荣郑重地举起手,“再说你也知道我父母在上流社会中本来就是另类,门第之见于我根本不是问题。”
“哼,说得好听,滚吧滚吧,不要打扰我工作。”何头把未来的老板赶出去,回头就拨电话,“妈,告诉你,永健……”
从景地回来后,永健发觉伯荣似乎在躲着自己,而凯文却三不五时上来聊天,这两种情况都很诡异。
对于伯荣,她倒不急,因为自她在海边想通了后,伯荣就成了令她脸红心跳兼不自在的祸首,就算伯荣不躲着她,她也不太敢面对他,至少在还没做好心理建设之前不敢。
而凯文,他每次上来似乎都是有话要说似的,可常常当两人一聊开了,他就会忘了自己要讲的是什么了,两个人的话题可由广告带到电影,由拍摄手法谈到原声带效果,再由业界各导演的优缺点谈到明星的实力,她和凯文似乎永远有谈不完的话题。而且奇异的是,她常常会对凯文产生一种奇怪的亲切感,似乎在他面前耍赖、撒娇都是自然的事。常常,这种感觉也会吓她一大跳,有时在电话中放肆地点了想吃的东西要凯文顺路带来后,才顿然省悟,他不过是认识了几天的陌生人。
永健为此奇怪了几天随即释然了,她单细胞的脑袋里本来就装不下什么杂念。
这天又叫凯文顺手带炸鸡和西瓜上来,永健把做好的案子交给何头,把自己的工作室打扫了一下,抱腿坐下想着这奇怪的现象。
凯文上来,永健正想到奇谈怪论又一章,劈头就是一句:“凯文,你想有没有可能我们上辈子是兄妹?”
凯文几天下来也习惯了永健时常语不惊人死不休,一怔之下失笑,“你怎么不说我们是失散了的兄妹呢?”
“不可能,这辈子我只有我妈妈一个亲人。”永健接过了凯文递过来的饮料,随手打开。
“你爸爸呢?”很简单、顺势而自然的一个问题,凯文却问得有些犹豫。
掩饰地喝了一口不知其味的饮品,在凯文以为她不会答了时,她却开口了:“我不知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他。”
“你想说吗?”凯文小心翼翼地刺探。
永健打了个嗝,脸色醺然,原来凯文给她喝的是啤酒,再加上为了工作已两顿没吃过饭,半罐啤酒让永健倒出了内心深处的秘密:“他对妈妈来说是个好丈夫,对我来说是个好爸爸,可这还不够,作为一个男人来说,他却没担当,他辜负了两个女人。”永健仰头饮尽余下的半罐啤酒,“他不能给我妈妈名分,却也不能给他太太感情,这种情况是他造成的,可他却不能鼓起勇气来干脆地解决,我无法敬重他,也无法再爱他。而且,他和他太太还有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儿,他竟然让两个女人同时怀孕,这样子的男人,我怎么再能喊他爸爸?为什么,如果父母也能自由选择就好了。”永健又异想天开了,“我要现在这个妈妈,再要一个像我大学里的钟教授那样的好好先生做爸爸,还要凯文,”永健有些口齿不清地倒了下去,混沌中,她努力挣出最后一句,“凯文,你当我哥哥吧,我……我……”她呢喃着睡着了。
凯文听到她最后一句,脸色黯了一黯,把永健塞进睡袋里,他一罐接一罐地喝着带来的酒,等酒罐统统空了,他才闷着头似下了决心般站起来,小心地锁上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