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谱?」过路人看了一眼置於小石桌上泛黄的书册,「你真有能耐,竟将心谱带出面具神宫。告诉我,你是如何办到的?」过路人带著一丝惊讶。
「这你就不用知道了。」风入画淡淡的说,语气带著些许忧伤。
「你总是这样。」过路人深深的叹了口气,「神秘。蒙面的紫衣人,绮楼内的拳魔风岳,摆在眼前的心谱,入画,你有太多的秘密,一个纤细薄弱的躯体,承受得了这么多的秘密吗?」
风入画闻言,隐去了娇颜上淡淡的笑容。
「过去我纵容你的神秘,以为凭我的能耐,绝对能查出你的底细来历,但如今我发现我太高估自己了。」过路人的口气由高深莫测逐渐转为冷冽,他毫无预警的出手攫住她的纤纤玉腕,使劲将她拉至跟前,距他脸面不到三寸距离。
「你……」风入画教他锐利眼眸中的无情吓住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冷、这样的硬的过路人。
原来狂傲不羁只是他一个假面,面具下的他竟是如此骇人,如此有魄力!
「对你这样聪明的女子,只有化繁为简,以直截了当的方式才行得通!」过路人不由分说的拉著她走上宝桥。
「不行!」风入画挣扎著,他的箝制如此用力,她却顾不得疼痛。「我不能和你离开夜未央,否则我们两个都会没命!」她拚命想挣开过路人的掌握,却是徒劳无功。
「只有离开夜未央,你才能全然的坦白!」过路人毫不留情,硬是不放开她。
他明知这样使力必定弄痛了她,但他无奈!
今天他势必要强迫她,带离她,离开夜未央,离开拳魔风岳的控制!
「你快放开我!你弄痛我了!」在挣扎徒劳後,风入画不得不嘤咛开口,企图以柔弱化解他的暴戾。
「痛?你怎么知道什么叫痛?」过路人沉重的说:「眼见你被邪人操纵,我心中的感觉才叫做痛。」
「我没有被任何人操纵,入画仍是入画,我有我的原则!」
「是吗?滥杀无辜也是你的原则吗?」
「我没有滥杀无辜!我杀的都是诸多为恶的好色之徒,那是逼不得已的选择!」风夜未央织星亭内,风入画坐在小石椅上,对著小石桌上的心谱凝思。过路人缓缓踱过宝桥而来。她对他嫣然一笑,心下却起了一阵寒颤。眼前过路人莫测高深的表情,令她害怕。「你时间算计得好巧,我方才由面具神宫回来呢。」「是吗?」入画不假思索的为自己辩驳。
她虽非不沾尘气的柔媚佳人,却从未枉杀过好人。
「很好!」过路人若有深意的冷笑说道:「我猜得没错,秋白水、杨浩、白剑山庄、血叶门,四个恶名昭彰的浪荡子弟,蒙面紫衣人就是你!」
风人书闻言,倒抽了一门气,她在情绪激动之下被套出话儿来了。
「你——」她暗咬牙,试著要离开,却教过路人蛮横的拦腰拦住。「放手!」她又惊又怕的瞪著他,她不要和他靠得这么近,眼下的他,是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她没有把握自己能够全身而退!
「你故意穿紫衣,要嫁祸的人是我,还是紫云烟?」过路人不理会她的挣扎,牢牢的将她圈握在臂弯中。
眼下他们之间没有距离,风入画清幽淡雅的香气操控著过路人的心神。
他勉强克制住自己,现在可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呢!
「既然你便是那蒙面紫衣人,为什么又要用生命做睹注,逼我非查出紫衣人是谁不可?」过路人见入画只是一味叛逆挣扎,并不答话,如此骄傲固执,逼得他快失去控制,真想点住她的昏穴,将她抱离夜未央!
「哈哈哈哈哈——」
随著一阵狂浪的笑声,一道雄硕的身影凌空落於宝桥之上,正是独眼狂鹰杨峻!
「风入画,十日之约已到,独眼狂鹰来向你要答案。」
「我——」风入画用力挣开过路人的箝制,正欲开口,不料过路人却先她一步,冷冷说道:「独眼狂鹰,我们俩目前有更重要的事要谈,你的事,来日再说。」
「哼!」杨峻闻言,沉下了脸,好一个狂妄的後生小辈!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十日之期是早就订下的,凡事总有个先来後到!」口气之中有著强烈的不悦。
「过路人不管先来後到,只论轻重缓急。」
「你敢说独眼狂鹰的事不重要?你的胆子不小!」杨峻心中已经升起了一股腾腾的杀气。
「看不惯吗?」过路人「刷」的一声展开白玉骨扇,睥睨的凝视杨峻。
他方才已教入画的固执逼得近乎失去理智,眼下这个独眼狂鹰又不识时务的咄咄逼人,他已经怒火心上起,逐渐失去控制了!
风入画在一旁看到过路人渐升的杀意,浑身不由得感到一阵冰凉。
他的气势实在令人害怕!
过去听他的丰功伟业,总以为有些夸大其实,今日亲临其境,才相信过路人一旦出手,绝对是像传闻中一般残酷而不留余地!
或许是她一直以来便低估了过路人的能耐,他潜藏著许多她风入画不知道的力量。
他书生儒雅的模样下,是令人不可探究的强悍!
「很好。」杨峻眼露杀意,缓缓抽出腰间的猎鹰刀,「今日要不到答案,独眼狂鹰便取你两人性命。」
「哼!」
就在战火欲燃之际,另一道紫色身影亦凌空降落在宝桥之上。
「风入画的性命是紫云烟的。」紫云烟维持一贯冷绝的语调。
「风入画的性命是风入画自己的,不属於任何人!」风入画听了紫云烟的话,一向沉著冷静的她也忍不住动了火气。
她眼下还有过路人这个大难题要解决,她不明白为什么紫云烟偏生选在这时找她麻烦。
可惜,紫云烟和杨峻都不将她的话当一回事,迳自如火如荼的开杀了!
风入画见到此情此景几乎气炸了,她眼露熊熊怒火,准备出手教训这两个目中无人的狂妄家伙,不料过路人极迅速的捉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地!
「我不许夜未央染血!」她瞪著他,忿忿的道。
「夜未央迟早会染血,不在今天,也必在不久之後。」因著紫云烟的介入,过路人乘机强迫自己控制住翻腾的怒火,企图能平心压下体内那股蠢动的邪气。
风入画闻言,倒抽了口气,「你是在威胁我?」
「怎么会呢?」过路人笑道:「你明知道,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伤害你的。」过路人毫不掩饰真心。
「那你方才为何那么说?」
「你若了解紫云烟和拳魔风岳之间的深仇大恨,就不会对我的话感到讶异了。」
「我明白。」风入画深深的叹了口气,「是桩灭门血案。」
「既然明白,为何继续助纣为虐?」
「我无可奈何。」风入画用深幽而迷蒙的美眸看著过路人,「我曾说过,世上之事只有情与仇无法割舍,风岳……正是我的义父。」
「义父?!」过路人闻言,瞪大了双眼,忽而大笑了起来。
果然不是亲生父母,他过路人所料,丝毫未差呀。
事情的一大转机便在於此!
「你笑什么?」过路人忽然一阵大笑,让风入画摸不清头绪。
「我笑你风入画绝顶聪明,竟也认贼作父。」
「认贼作父?」沉重的四个字打在风入画的心坎上,令她久久不能言语。
同一时间,紫云烟将手中笠帽一掷,硬生生的将杨峻的猎鹰刀断为两截,令杨峻不敢置信的儍了眼。
武皇绝学中的「后羿取日」,数十年後再度出现江湖,威力竟不减当年。
「念你并非为恶之人,紫云烟不杀你。」紫云烟收回笠帽,冷冷说道。
杨峻黯然无语。
堂堂一个江湖成名前辈,竟败於後生之手,果真是长江後浪推前浪,—代新人换旧人,这江湖瞬息万变,任是「独眼狂鹰」这四个曾经赫赫有名的字,也不再显烁光辉
唉!罢了!技不如人!就此退出江湖。
杨峻悲啸一声,凌空而去,消失了踪影。
「风入画,该是你我了却私怨之际了。」紫云烟所指的,自然是她指使解风、解铃企图盗取他身上羊皮之事。
「紫云烟,你眼中可有我过路人?」过路人冷冷的开口,没有人可以妄想对入画不利,连紫云烟也不行。
「你是紫云烟的恩人,不过仇归仇、恩归恩,我和风入画结仇在先,欠你过路人恩情在後,先报仇,再报恩。」紫云烟淡然道。
「风入画是我的人。」过路人冷漠的轻摇白天骨扇,「我不许任何人伤她一分一毫。」
「没想到,我们俩终於还是必须敌对。」紫云烟口气的冷冽不逊於过路人。
在风入画尚未自「认贼作父」四个字中恢复过来之际,四周情势,竟又陷入了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危险中了。
紫云烟对上过路人,导火线正是她风入画。
这并非她有心安排的,怎么却难逃灾劫,这两个当今武林中的高中,还是逃不过为她而对立的局面。
两虎相斗,必有一伤。义父将在暗处收渔翁之利,这正是义父所打的如意算盘!
不!不可以!
她不能眼见过路人为她而死!
「住手!」风入画不顾一切的遏止这场即将发生的争斗,她知道此语一出,注定命运已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义父不会原谅她的!
听见风入画的喝阻声,过路人露出了一抹笑容。
「入画,我没有看错你,你不让我和紫云烟动手,显示了你良知未泯,也表达了你内心的感情。」过路人得意的想拥抱她,带著她离开这是非之地。
风入画闻言,漾出了一抹苦笑,不仅苦,还是既苦且含浓烈悲凄。「你如此聪明,为何却要逼我走上绝路?」
「绝处逢生。」过路人笑道,「紫云烟,让过路人化解你和入画之间的仇恨如何?」
「只怕你无能为力。」紫云烟冷然道。风入画指使解风和解铃盗他羊皮之事小,重要的是她和拳魔风岳之间的关联,他们俩若真是亲如父女,那风入画决计不可活命!
「是吗?」过路人莫测高深的笑了笑,忽然,他迅速的出手,攫住了风入画的右手,摊开她的掌心。
手掌心中有一个极细致的心形胎记。
一瞬间,空气似乎凝结住了。
「你……」紫云烟不敢相信,风入画竟是紫素缘,他徧寻不著的亲妹妹!
风入画不知所措的抽回自己的手,她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紫云烟为何如此讶异呢?
「不错,她正是你的妹妹紫素缘。」
风入画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为何发笑?」过路人和紫云烟同感不解。
「风入画又非三岁孩童,你说我是他的妹妹,便是他的妹妹吗?」风入画换上—脸的冷若冰霜。
「不是胡说。」过路人急道。
「住口!」风入画冷喝一声,「风入画不能和任何人攀亲带故,离开夜末央!请。」语毕,她长袖冷冷一挥,欲离开宝桥。
过路人剑眉紧蹙,微愠的拦住她,竟意外的看到她眸中流露出的一丝恳求。
她有难言之隐?
入画的心思一向缜密,她心中是否另有主意?
过路人只好黯然放开了手,任她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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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入画不动声色的回到绮楼,她的绣房之内。
「小姐。」侍剑忧心仲仲的轻叩她敞开的房门。「主人……要你去见他。」
风入画闻言,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小姐,你为何不趁方才逃走?你们刚才所讲的话,主人全听见了,我怕他会……」
「侍剑,方才我若和过路人离开了夜未央,那么不光是我,就是过路人和紫云烟都会有危险,连你们四人都难逃一死。」
「我不懂。」侍剑困惑道,「主人的武功再厉害,敌得过紫云烟和过路人联手吗?」
「未必能敌,但一定会有胜算。一旦动起手来,过路人和紫云烟至少有一个会陪他赴黄泉,更有甚者,或许二人将同归於尽。我不要这样。」
「主人的功夫这么厉害?」侍剑有些咋舌。
「要对付他,除非御日和追月双剑合一,才能稳操胜算。这就是我不惜付出生命也要得到心谱的原因。我明知义父心术不正,这些年来却更助纣为虐,助他贯悟了不少绝学,功力大增,日後他若危害武林,皆是我的过错,我只能藉心谱来弥补这个过错了。」「你现在去见主人,会不会有危险?」
「不知道。」风入画再叹口气,「我方才虽没有当场认兄,但以风岳谨慎的个性,他也许不会再继续留我这个祸根。」
「小姐,那你别去!」侍剑惊慌道,「让侍剑代替你去吧!你知道,侍剑的易容术很高明的,绝对不会露出破绽!」
「傻瓜,明知或许是送死,你何苦要代替我?」
「为报小姐的恩情。小姐对我们四个人情同姊妹,若不是小姐,我们早在主人手中死了不下数次,我为小姐而死,也是心甘情愿的。」侍剑想起每当她们四个人办不好主人交代的事时,小姐皆不顾一切为她们求情,求主人饶她们一命,允她们戴罪立功,小姐再私下帮她们完成任务,挽救她们的性命。
这些工作大都充满杀戮血腥,小姐是最深痛恶绝的,但为了她们四个姊妹,小姐总是咬著牙去做,因此,她们四个姊妹全对小姐忠心耿耿,就算为小姐而死,眉头也绝不皱一下。
「吾命在天,我自己的劫数我自己去化解。」风入画淡然的拒绝侍剑。「在我去见他的这段时间,你们四个人火速离开夜末央。」
「为什么?」
「他若杀了我,你们四个绝对也活不成,因为你们知道他太多的秘密,他不可能留你们活命。」
「小姐……」侍剑听见风入画这一番含著生离死别的话,落下了两行清泪。
风入画忍著泪,轻轻拥住她,「侍剑,你的武功是四个姊妹中最好的,我若真有不测,你将这封信拿到隐香篱,交给过路人,他若对我有情有义,便会力图振作,为我复仇,而不会因我的死而消沉丧志,荒误大事。」
「隐香篱?」
「这是路线图。」风入画将图纸交给侍剑,「快去通知长琴、司棋和侍书吧!」语毕,她浅漫一笑,转身走出绣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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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楼之下,暗晦的密室里。
拳魔风岳一如往常,阴沉森冷的盘腿坐於石床之上。
风入画静默的垂首而立。
「你知道你的身世了?」
「入画只知有义父,不论身世。」
「呵呵呵呵……」风岳发出了一阵冷冷的怪笑,「你很聪明,懂得敷衍应退。知道我的可怕,你母亲就不如你了。」
风入画依旧低头不语,不敢流露出一丝神色。
风岳不理会她的沉默,兀自娓娓道来当年血灭紫家的原因。
原来风岳和风入画的母亲秋水柔本是姨表兄妹,少年时风岳便对秋水柔倾心不已,但秋水柔心思聪明,一眼看穿风岳并非正人君子,故多方相拒,甚至远嫁他乡,企图让风岳徧寻不著。
风岳受此挫折,心中恨火熊熊,他徧寻天下,终在多年後得到秋水柔的消息,见秋水柔一家和谐,夫唱妇随,他心中不平衡而起了杀机。
当时紫家内外一十二条人命,无一生存,只有独子紫云烟在他处学艺,逃过一劫,至於留下八个月大的风入画,只是为了报复秋水柔,秋水柔厌恶他的心术邪恶,他便要她的女儿别无选择的走上邪路!
「呵呵呵呵……」说完,风岳又发出了冷笑声。
「别说了!义父,你别说了!」风入画颤声道,「过去之事,入画不在意,也不想明白!」
「呵!」风岳双眸锐利一闪,「你果然很聪明,你明白自己知道愈多就愈接近死亡,所以才要我别说吧!」
「义父……」
「呵呵呵呵……」风岳又笑了,笑得森冷,令人毛骨悚然。「来不及了!我全盘告诉你,就是要你死得瞑目——」话未说完,他倏然发出一掌,击中风入画!
「啊——」风入画向後飞了数尺,口吐鲜血,她挣扎著要逃,逃出这暗晦的密室。
她中了风岳沉重—击,五脏六腑仿佛都碎了一般,她自己知道,要活命,难矣。
「呵呵呵呵……」
风入画拚命逃出了密室,踉跄出了绮楼,风岳的冷笑又陡然逼近。
风入画由於伤势沉重,再吐了—口鲜血,不支倒地,美丽的双眸含恨的瞪著风岳迎面而下的一掌!
这一掌,近距离狠狠的击中了她的胸口,风入画无力痛呼,已然魂断当场。
一张绝美的容颜,丝毫未伤,唯有惨惨血迹,令人心痛。
自古红颜总是多薄命,任是风入画这样一张倾国倾城的国色天香,机智聪敏的兰心蕙质,也摆脱不过红颜的宿命!
「呵呵呵呵……」
「小姐!」长琴、司棋和侍书并未照风入画的吩咐而各自逃命,因为她们实在不能舍下入画这个亲如姊妹的主人。
当看见风入画受到风岳一掌毙命之时,她们三人皆目露凶光,已抱必死的决心,和风岳展开了一场厮杀!
她们三人武功虽不弱,又岂是风岳这个大魔头的对手?
在风岳游刃应敌之际,一道人影由绮楼之内跃出,直奔墙外,正是侍剑!
「呵呵呵呵……」一阵怪笑声後,风岳运气於掌,击出一记强悍的掌力,长琴、司棋、侍书哪襄能够抵挡,当场毙命。
风岳施展轻功,直追侍剑!
侍剑使尽轻功,也摆脱不了风岳的追踪。
她一路奔驰逃命,竟被逼到了雪坡崖。
雪坡崖,萧萧瑟瑟,罕见人迹。
前有拳魔风岳,後有万丈深渊,侍剑已无路可走!
「呵呵呵呵……」
听到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诡笑,侍剑不再考虑,—咬牙,纵身跳下了雪坡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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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香篱
小竹屋之外,过路人对著篱外的蓊郁青林沉思。
他为数个时辰之前、在夜未央中的入画的心思感到不解。
片刻後,他决定再回夜未央,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将入画带离那是非之地。
正当过路人要离开之际,紫云烟由小竹屋内而出。
「我同你一道上夜未央。」
「执意要寻仇?」
「风入画既是紫素缘,我怎会有寻仇的道理?」紫云烟了然一笑,「一切皆是误会,解风和解铃已经说明白了。」
「很好。」过路人笑一笑,与紫云烟双双离开了隐香篱,直奔夜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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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夜未央,过路人便嗅出一股不寻常的气氛,一种全然的死寂。
不该是这样的,夜末央虽说向来宁静,但决计不曾有过这样的死沉!而且空气中隐约浮动著血腥味,他感受得出不久前夜未央曾笼罩著杀气!
一定出事了!
过路人心下一惊,入画的形影直接冲上脑海,他和紫云烟火速的奔向绮楼。
来到绮楼前,这景象让他们俩大惊失色!
十数阶的阶梯下有两具尸体,阶梯上横著—具,分别是长琴、司棋和侍书,入画的三个侍女!
那入画呢?
过路人感到自己的心跳在刹那间停止了,他疯狂的一跃上了阶梯,发现在那半掩的朱门之後,躺了一个人。
一个风华绝代的倾国佳人!
「不——」过路人发出了一声大吼,抱住了风入画已然冰冷的尸体。
紫云烟疾步而至,也愕立在当场。
过路人直感浑身一阵冷、一阵热,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前世丧妻的记忆,又如潮水般向他席卷而来。
为什么?
为什么他不能和他心爱的人相守至老?为什么他心爱的人注定惨遭横祸?
过路人颤抖的拭去了风入画嘴角满布的鲜血。
他魂萦梦牵的容颜,他倾心爱慕的女子,他爱逾生命的妻子,如今竟成了一具冰冷的躯壳!
他过路人艺盖群雄、名满江湖,竟然保护不了自己心爱的女子!
「啊——」他再度发出怒吼声,一手紧紧抱住风入画,另一手彷佛著魔似的完全不受他控制,一连向绮楼击出了三掌!
霎时,轰隆乍响,声音大似雷鸣。
一旁忍泪沉默不语的紫云烟也不禁感到胆寒。
下一瞬间,精美的绮楼瓦解了。
砂石飞扬,尘埃漫天!
紫云烟猛抽了口气,睁大了双眼。
三掌!过路人三掌就击垮了一栋楼!这是何等的至悲至痛、所转化而成至强至烈的爆发力!
「过路人……」
「哈哈哈哈——」过路人忽然仰头悲啸。
声音凄凉刺耳,含著深深的痛与恨,如惊涛骇浪,神号鬼哭。
这尖锐而饱含内力的悲呜,连紫云烟都难以抵挡,他痛苦的捂起了耳朵。
「咳!」既狂且怒的过路人悲愤过度,在心力极度重创耗损之下,吐出了一口鲜血!
「过路人!」紫云烟忙扶住他。
过路人铁青著脸,原本极度悲愤、极度含恨的眼眸,渐渐显得恍惚无神。
他环顾四周的满目疮痍,悲凄的笑著说:「我过路人功夫何等不凡,竟也无能保护一名弱女子……」
「这不光是你的错,是我不该来到夜未央!」紫云烟想起数个时辰以前,自己若不是报仇心切而来到夜未央,那风入画的身世便不会在毫无预警、未曾思忖後果之下仓皇披露,为她招来了杀身之祸。
「悲哉,痛哉!」过路人彷佛没听见紫云烟的话,他抱起了风入画,意志消沉的蹒珊而行。
他一个人独存於世又有什么意思呢?知心的、心爱的人已经不在他的身边了。
什么任务、什么使命,对他而言,已经不足言道了。
他只想像前世一般,对著爱妻的坟冢,弹上七天七夜的六月筝,再抱琴而亡。
在过路人抱起风入画之时,风入画身上竟然飘落下了一封信。
过路人浑然未觉,还是紫云烟俯身拾起,发现信封上署名给过路人。
紫云烟拦住了过路人,将信交给他。
过路人见是人画的字迹,急忙展开。
只见信上写著:
杀我者为拳魔风岳,你对入画若真情深义重,便得为我复仇,不可颓废丧志。
拳魔风兵原隐身於绮楼之下,如今形迹败露,必已迁隐他处,你切不可贸然急追,必须暗中调查,待一切完备之时,再予以痛击,否则将会损兵折将,多所伤亡。
风岳武学精进,和二十年前隐退之时,不可同日而喻,他已吸收融会多家绝举,连你过路人自傲的绝招「长河落日」,他也已悟出破解之道,这一切皆是入画的过错。如今补救之法,唯有御日、追月双剑合一;冉者,你过路人必须再潜研一套新掌法,威力得胜遇「长河落日」,如此,才能立於不败之地。
入画福薄命薄,与君生时无缘,吩死後能与君长相厮守,你若对我有情,便将我葬於隐香篱,与君晨昏与共。
别矣。
「入画……」过路人持信的手颤抖不已。
千万心碎,千万呼唤,也唤不回心爱的人。
复仇!
是的,他必须复仇!
过路人先前呆茫恍惚的眼神,此刻重新燃起了熊熊怒火。
他内心如海浪般波涛汹涌,以至於没有怀疑为何入画显然是要交给他的绝命信函,竟会在她自己的身上!
绮楼现场只见长琴、司棋、侍书的尸体,并不见侍剑。
和入画感情最深的侍剑到哪儿去了呢?
过路人任是平素如何冷静沉著、深谋远虑,一旦面临痛失挚爱的至悲至恨,仍是情欲难抑。
英雄豪杰,终也逃不过、看不破一个情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