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车队移动得十分缓慢。
“小猪姊姊,欧阳脚酸走不动,背背。”微脏的小脸,不满五岁的欧阳侬哀怨着,两泡含在眼眶的泪就快落了下来。
被喊成“小猪”的绑辫少女,两手除了拎着颇为沉重的包袱外,还牵着两个年纪看起来更小的小孩。
唇红齿白的少女蹲下,平视欧阳侬。
“欧阳乖,再爬过这座山神庙就到新家了,你是哥哥,要做好榜样。”区可佟空出手安抚地抚摸欧阳侬的头。
漫长的旅途对小孩子是太勉强了,但是别无它法,谁教他们原先居住的地方被地主给收回,困窘的经济情况也不允许再租赁同地段的房屋,找来找去,发狠地拿出所有的钱买下了一间距离他们原来的租屋有十里之远的屋子。地点是偏僻了些,不过没关系,重点是价钱刚好在他们能负担的范围内。老实说是出乎他们预料之外的便宜。
“欧阳要背背。”他已带哭声,眼看眼泪和鼻涕就要齐飞。
“咚!”一颗小而有力的拳头敲中欧阳的大头。“羞!羞!羞!男生还要背背。”敲他头的是个跟他年纪相仿的女孩,两肩也背着自己的包包,虽然一身汗湿却还挺身出来主持正义。
区可佟朝她眨眨眼。一物克一物,小小的欧阳遇上芀芀一向只有举白旗投降的分。
不过这次行不通哩!
他仍做垂死挣扎,随便找理由来搪塞。“我肚子饿,脚饿,手也饿嘛!”总而言之不走就是不走了。
有道理,欧阳不过才五足岁,身为大人的她也饿得前胸贴后背,只是不敢说而已。
“怎么回事?”驶着板车的童飞往后瞧,他是这群孩子中年纪仅次于区可佟的男生,还带青涩的脸孔,正在抽高的个子,像鸭子的变声期使得他的话多出一丝威信。
区可佟朝他抛去没事的笑脸。“没事,我们马上就跟上了。”她偏脸的模样俏皮可人,轻笑的嘴角可爱如花。
“上来吧,板车还可以再载一个人。”他不敢正视区可佟如花的娇容,头是低的,眼光腼腆。
“我……我我……”如久旱逢甘霖般的声浪响起,一只只小手全举得老高,巴望能坐上板车。
看着争先恐后的小孩,童飞傻眼,他原来是想帮忙的。
板车上塞满杂七杂八的家当,还有四只聒噪的鸡,若要再摆个三萝卜头,简直是不可能。
骤然,清亮的口哨截断混乱的场面,区可佟很满意大家的反应,放下唇边的食指和中指。“大家都想坐板车对不对?小猪姊姊想到一个好主意,谁能从这里走过山坳,就让谁坐上去怎样?”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
区可佟水灵灵的大眼闪着慧黠,冲着大家笑。“加油!”
童飞少年的俊脸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翻过这座山坳不就是他们的新家了?哈哈,带一群小鬼果然必须有两把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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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不容易,赶鸭子似的队伍在太阳公公回家休息前,终于抵达新家的门口。
看见那栋木造的建筑,区可佟情不自禁地又叫又跳,一群天真未凿的小朋友虽然累得说不出话,但眼睛一亮之余立刻忘了疲惫,各自探险去。
一幢实在不怎么样的木屋,还称得上是结实的结构,斜削的屋顶,一楼半的格局,勉强足够塞下他们一家五口。
“挺不赖的对不对?眼前看到的院子全是我们的,以后我们爱种什么就种什么,‘麻将’、‘白板’、‘红中’和‘筒子’它们就不怕没地方玩了。”区可佟从板车搬下一个鸡笼,放出四只土鸡来。
别看它们不起眼,四只鸡耶,可是他们目前最值钱的财产。
鸡儿着地舒展羽翅,马上恢复了精神,咯咯直叫地分头觅食而去。
把鸡笼摆在墙角,探险队已然绕过一圈,聚回她的脚边报告心得。
“小猪姊姊,我们的新房子什么都没有耶!”
“嗯,空空的,我觉得旧家好。”不知道谁这么说了,立刻换来许多人的怒目。他们或许年幼,扣除童飞,其他的孩子全都未满七岁,但是心智比年龄成熟,已经稳重到不符合年纪的地步。
环境常迫使无依无靠的人早熟,纵使他们还不懂世道艰难,却早早明白自己和平常人家的孩子不同。
“其实空空的才好啊,我们可以做新的床铺,新的厨房,画新的图贴满新房子的墙壁,然后我们一起努力来把房子变旧,好不好?”走进屋内,区可佟比手划脚,兴致十足地规划未来的蓝图。
嗯,很美的一幅远景!正在一旁拆卸行李的童飞忍不住抬头看她,多惊人的乐观!
很早以前,他就清楚区可佟豁达的天性,即便今天只剩一顿饭,她也有办法笑开一张俏丽迷人的脸安抚众人,再设法找隔夜粮。
他倾耳聆听区可佟行云流水般的声音。“……还有啊,这屋子是咱们自己的,自己的喔,可以爱怎么住就怎么住,谁都管不着了。”
“真的?”傻呼呼的怀疑之后是此起彼落的欢呼。
“太棒了!”
“以后我们都不必再看房东的臭脸。”三张嘴争着说话,你来我往,被人鄙视的经验他们已经不想再尝,拥有属于自己的屋子所代表的意义他们虽然不清楚,却也知悉那份单纯的喜悦。
被兴奋染红的小脸,窜进窜出的影子,小孩的快乐是最具传染性的,区可佟也不住微笑,未几,被飞奔过来的小手一起挽住跳起舞来。
她的发丝在空中飞扬,一颗心乐陶陶的。她和这群无家可归的弃儿们终于拥有属于自己的房子,它会一辈子都属于他们,一定!
童飞痴迷地看着区可佟青春的发丝,听着大家铃铛似的笑声,即使没参加,青稚的脸忍俊不禁也泛出许久不见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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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进新家的第一天清晨,区可佟一如往常七早八早地起床。
挪开跨在她脸上的短腿,难怪睡不舒服,又是睡像最差的欧阳。只见他呈大字形的四肢都赖在别人身上,还将童飞的胳膊当成枕头。
放眼望去,打地铺的孩子们也是七仰八叉的样子。
区可佟甫起身,便惊动了睡眠也浅的童飞。
明明还惺忪着眼哩。区可佟见他不脱孩子气,还揉着眼睛,不禁说道:“你多睡一下没关系,反正什么都要重头来。”百废待举,也不急在一时。
“我要去找水源,怎能慢慢来?倒是你累了好几天,自己要找时间休息。”穿上短褂,扎好头巾,他信步走出屋外。看见水缸里没有多余的清水,随便抹了抹脸就准备出门。
“把早膳带着。”区可佟追出来,芋头叶里包着昨日剩下的花卷和一壶水。“今天凑合着吃,晚上回来保证有香喷喷的晚膳了。”
童飞微笑。“我在天黑前就会回来的。”
区可佟煮的菜好吃极了,人家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米?这难不倒她的,她是巧妇中的巧妇,芋头粥、荷花小米包子,野菜羹,多得是他打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的玩意儿。
“草丛里有蛇,小心树林的野兽。”
童飞盯她。“我不是小孩。”只要出门她就会重复一遍“该注意,要小心”之类的话,为什么她就不能忘记她只大他一岁?
“你啊,就恨不得早一天变老头。”老气横秋的小鬼。她哈哈笑。
童飞被她笑得尴尬。“发辫散了你。”她总是这样,净顾别人,把自己摆到最后。
“我还来不及整理,你忙你的,我好像听到欧阳的哭声。”捉住果真从尾端散落的发梢,她返身就往屋里跑。身影消失不过瞬间又探出头来,这会儿辫子已经不见,乌亮卷曲的长发披泻在背部。“回头见!”她灿烂如初升朝阳的笑脸,生动的表情令人目不暇给,让童飞悸动的同时也忘了回应。
“快走啊,别发呆了,小瓜兽。”她挥手,催促他。
童飞大梦初醒,红着青稚的脸,这才三步并成两步地匆匆离去。
他看了她许多年,同样的面孔、同样的笑靥,为什么总是看不厌?
童飞心思浮动,脚底轻盈的步伐更加快了。
送走童飞,区可佟替尿床的欧阳收拾善后。等到一个个萝卜头也陆续起床,弄吃弄穿,调停打架,手忙脚乱地招呼下来,她才回过神用早膳。
嘴里咬着馒头,她一心两用地换下睡袍。为了工作方便起见,长发绑成一条粗辫,短褂,宽口裤。虽然是再普通不过的打扮,小小的铜镜倒映出她焕然一新的外表,她满意地点点头,也同时填饱了肚子。
把自己整理妥当,鸡笼里不肯安分的四只鸡也抗争地想破笼而出。
“别急嘛,每天都这么紧张,干脆以后就放鸡吃草,你们也甭天天回鸡笼来了!”
放它们出去觅食后,她这才转回屋子,移出装箱的什物,将其分门别类地归定位。
她忙碌的身影来回穿梭在宁静的房子里,而深秋暖暖的阳光也毫不客气地进来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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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的沙滩横亘连绵,像一条无尽头的银带,海天一线,有艘精巧的大船就泊在海岸边。
颀长的船身下着锚浸在水中,洁白的帆飒飒迎风,三只定桅擎天竖立,坚宽光滑的木质浑厚典雅。
已经是深秋时分,和煦的阳光却仍旧晶亮辉煌,一片碧空映着湛蓝的海水,鸥鸟轻灵地从船桅间滑过,充满生气盎然的活力。
一群漫游到海边的小孩不约而同地把头昂得老高,眼里全盛满惊奇的欢喜和讶异。
“欧阳,船耶!它会动吗?”一向安静到几乎无声的小柳首先发出惊叹。
“当然会动喽,不然怎么叫做船。”欧阳倚老卖老,博学多闻的口气赢得小柳和芀芀崇拜的目光。
“我好想上去看看里面到底长什么样子!芀芀——三人中唯一的小女生,不胜艳羡地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珠。
“我只要摸摸就可以了。”斯文的小柳一点都不贪心。
“没志气,包在我欧阳的身上,我带你们进去。”欧阳侬豪气干云地拍拍胸脯,三人中就属他胆子最大。
他要大家分头去找舢舨,只要有了那个东西,要上船就是小事一桩了。
“啊哈!天家快点来看我发现了什么?”欧阳一边喳呼,一边睁大原本就咕嘟圆亮的眼睛,生怕眼前的东西只要眨眨眼就会不见。
芀芀和小柳分别从不同的方向跑来,因为沙滩太柔软,所以举步维艰,形成笨拙好笑的姿势。
“你们看!这亮晶晶的东西是什么?”洁白的沙石上有一方软绒缝制的合口袋,因为平放的缘故,开口处露出两颗硕大的真珠正在朝阳下闪烁。
“哇,好漂亮。”身为女生的芀芀嘴巴张得超大,虽然不懂真珠的价格几何,但爱美是女人天性,她也知道喜欢。
“它一定是船主人的。”小柳说话最是中肯。
“不。它一定是海龙王要请我们进龙宫玩留下的信物。”爱作梦也是女子的本能,不管是三岁到八十岁。
“你简直笨得可以,龙宫里住着可怕的鲨鱼,我才不去,不如咱们把珠珠送给小猪姊姊,她头上一颗珠花都没有,哪像街上闲逛的姑娘,哪个都是满头亮晶晶的。”欧阳又有不同的见解,看似粗心的他实则也有心细的一面。
他的提议获得一致通过。
年纪幼小的他们全是人家不要的弃婴,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最早的记忆便是与区可佟和童飞生活在一起了。先是有了欧阳,小芀芀和小柳是同时被带回来的,不同点是前者被抛弃在热闹的庙口,后者则是在田埂的榕树下捡来的。区可佟并不忌讳告诉他们各自的出身,为的是希望他们能够堂堂正正地面对自己异于常人的身世。
好在这点苦心在这些孩子身上,全部得到正面的回响。他们并不因自己是孤儿而自怜,除了物资生活局促些之外,他们活得比任何人还起劲。
说做就做,才将绒布袋捏在手里,平静的海中便发出泼刺的水浪声,这蓦地发出的音响让三双可爱的小腿全部定住。
他们回头一望,一个人鱼似的高大男人从平静的水面浮了上来。他全身光裸,唯一蔽体的只有胯下一小片布料。
小孩子们惊呆了,抽气声此起彼落,等到意识了现况才又一哄而散。
“站住——”重重喘气的戚宁远拂拭头发满载的水珠。“这些偷儿!”残留在他眼瞳的是他一向拿来装珠子的囊袋,落入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小鬼手里。听见声音,欧阳跑得更快。然而小柳的运气可没他好。“放我下来、放我……呜,不是我……”一着急就犯结巴的他被不知名的怪手提离地心,恐惧慌乱和不知所措使他挣扎不久便瘫倒在戚宁远怀里。
戚宁远像碰到脏东西地甩手,软趴趴的小柳破布般地被扔下沙滩。
“你是坏人,你杀了小柳,王八蛋!臭鸡蛋!”他还来不及拍手去掉掌心不洁的感觉,一条蛮横的重量已经缠上他肩,肥短的手掐住他的颈,欧阳手脚并用又啃又抓,还有,他无辜的脚也传来剧痛……一个女孩正毫不客气地粘在他赤裸的腿,恶狠狠地拔他腿毛。
他一手抓住一个,眼中冒火。
“你害死了小柳,呜呜,小柳……”芀芀说风是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小脸立刻就花了。
戚宁远满脸厌恶,双臂伸直,让两个脏兮兮的小鬼离他鼻子远远的。
“闭嘴!”又不是五子哭墓,再则,他也没死,用不着哭成那样吧。
两个小鬼深怕没人知道,变本加厉地哀号。
“他死不了的,小题大做。”
“骗人,骗人!”芀芀猛踢小腿,可惜人矮腿短,气力不够,摆荡的幅度又不够大,正义之腿怎么都踢不出去,反而可笑极了。
“我不许你欺负芀芀。”被逮后遭挫的欧阳断然一吼,趁着戚宁远被他吸引过来的同时将手中的东西撒向“坏人”。
“这是——天杀的……”乱了手脚的戚宁远因为痛,骤然松手。
两人一落地,欧阳牵了芀芀的小手就跑,就像后面有头恶龙在追着似的。
捂住眼的戚宁远返身冲向海边用水去除眼中的沙粒,好一会儿才重新抬起头。
海水又浸湿他根本还没干的头发,红着眼的他瞪向依旧躺在沙滩上的小柳,模糊的愤怒在心中狂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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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区可佟看着垂头丧气的欧阳和芀芀从路的一头出现,眼睛不由得越睁越大,连晾在衣竿上的衣服再度滑下来都没注意。“你们摔到水里去了?还是谁发明泥巴浴?一种新的游戏?”
两颗头颅有志一同地摇了摇,目光怯懦。
这是他们做错事的标准表情。区可佟心里有数。
“谁要先说?”
芀芀撇撇嘴却是要哭的前兆。
“欧阳?”
他咽下好大一口口水,困难地启齿。“我……”话未出口泪已先流了下来,他哽咽得厉害。
事有蹊跷,她发现小柳并没有一起回来。“柳柳呢?”她的声音忍不住直往下沉。
“在这里。”
区可佟被夺走的注意力移至门口的男人身上,他的胳臂施舍似的平躺着奄奄一息的小柳。
区可佟敏感地发现欧阳和芀芀的眼中全部露出惊惶的颜色。
“你对我的孩子们做了什么好事?”立刻,全然的,她捍卫地站起来,母鸡保护小鸡似的将两个小孩都搂进怀抱。
戚宁远一身铁铸的筋骨,落入区可佟的眼中。
他几乎一丝不挂,阳光就照在他古铜色的脸庞和坚实有力的肌肉上。
他眉狭修长、教人摸不着杀伤力的眼是斜飞的,绝断的鼻,薄翘的唇,安静的他有股内敛的沉静气质,清风撩起他狂野的漆发,和四周风景融为一体的他充满无限魅力。
区可佟不曾忽略他赤裸不安分的脚趾头,和背在背后的鱼叉。
令人流口水的不止这些,他身材高大却不笨拙,胳膊延伸下纤细修长的手指秀色可餐。区可佟喉头抽紧,发现自己的心蹦蹦蹦狂跳不止,而且有股急速的热流窜上她的鼻腔,相信她只要再多觑那么一瞥,准会当场出臭。
“你的孩子?”他斜飘的眉几乎掩入额角。“骗人是差劲的习惯,叫你家的大人出来说话。”
戚宁远向来只对自己热衷的东西才会多逗留那么一眼,然而区可佟被太阳亲吻过的脸蛋让他看了一眼又一眼。
她很可爱,玫瑰色的瓜子脸配着水灵清透的大眼,即使不说话的时候也见一丝淘气,眉眼弯弯,香甜的气息里带着古灵精怪的顽皮,天生是那种不管闯了多少祸事都没有人舍得苛责的女孩。
“咳!对不起,本姑娘就是这户人家唯一、独尊的大人!还有,把小柳给还来。”她是不想表现得那样趾高气扬,可是他也太瞧不起人了,为了她可怜的自尊着想,虚张声势反正不犯法,唬他,先下手为强总是错不了的。
她打定主意朝前走,分开双臂想接回看似睡着的小柳。
她大大的步伐就快逼至戚宁远的下巴——
“站在那里不要动。”
什么?区可佟只停顿那么一下又继续向前。
“把小柳给我。”
“我说——离远一点啊你!”戚宁远绝决地伸长臂膀让彼此距离一臂之遥。“不管你要说什么或做什么,记住!要保持这样的距离。”
人跟人混合的气息让他不舒服,替自己和他人设下比较大的限制让他自在。
“好罢,我就站在这里,请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多奇怪的要求,或者,他只是势利地看不起全身上下都是穷人标志的她:粗糙的布料,寒酸的补丁。区可佟愤怒地思忖。
“他……真是你的孩子?”不是他大惊小怪,这满脸孩子气的女孩,不,应该说是一少妇,居然是一个孩子的娘?婚姻对她真的公平吗?
“不只是小柳,欧阳和芀芀都是。”他眼底没有透露任何不寻常的神色,但微抿的唇泄露了些许不易被察觉的心情。
三个?戚宁远眉梢微挑。
“怎么?有疑问?”保护跟她一样是弃婴的孩子们是区可佟自揽的责任,姊姊也好,母亲也罢,对她来说称呼不重要,让他们免除伤害才是重点。
“没有。”
“那就得了。”她的动作又快又猛,语毕,不客气地从戚宁远手中夺过一动也不动的小柳。
好惊人的行动力!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在他鼻翼留下干净的皂香,随着她断然后退的影子,香味中断了。
接过小柳,区可佟就发现不对劲,他的呼吸深入浅出,脸色苍白。“小柳!你打了他对不对?还是故意吓他?你不知道这孩子身体跟别人不一样,他经不起惊吓的!”连珠炮般的责难一股脑地钻入戚宁远的耳膜。
“掐他人中。”无意替自己的行为文饰什么,他果断明快地命令。
“没有用,是天生的心病,要看大夫才行。”
“我来!”他行动如风,轻易地接管了区可佟手里的小柳,几个大步,走进屋子,将软绵绵的小身子平放到四脚桌上。
四脚桌是屋子里唯一可以仰放东西的家具,这可怜的空屋什么都没有,简陋地教人难以忍受。
戚宁远双掌交叠,起先是轻轻地挤压小柳的腹部,际而掐开他的嘴用力地吹送气息,他锲而不舍地重复再重复同样的动作。
区可佟扳住桌沿,一眨也不眨的圆滚大眼瞪住戚宁远每一项细微的动作,直到原来像死鱼一样的小柳喉头咕哝出声。
“小柳……”她眼眶一热,鼻头立即红了。
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让小柳苍白的脸抹上几许鲜红,四肢蠕动的他慢慢睁开了眼。
区可佟使劲抱住他,直到他喘不过气。
戚宁远向来不爱这种煽情的场面,他理所当然地走出屋外。果然是天下父母心,看起来,那娃娃似的可爱女孩是真的为人妻母了。
说不上是什么心情,他竟然若有所失。
他迎上在外面探头探脑的欧阳和芀芀。
“过来!”他偏首叫欧阳。
“我?”欧阳缩了下,指着自己的小塌鼻。
“就是你。”
他不情愿地跟着戚宁远亦步亦趋。
“拿来!”戚宁远高大的身影盖住他,威胁力十足。
“什么?”小滑头装蒜。
“你一定不想让屋里头那个娃娃脸知道你做了什么事,对不对?”欧阳倔着脸,撇撇嘴。僵持了好一会儿,才宝贝地从衣襟掏出一个装珍珠的绒布袋。
“对……对不起。”
“勇敢认错才是大丈夫的行径,知道吗?”戚宁远没有像一般大人抚摸他的头颅。
他点头。
“秘密!”出自一股说不出的冲动,他居然想安慰这无措的小孩。
“你的意思是说……”他沉重的表情终于有些拨云见日。
“这件事是你我之间的秘密,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了。”
欧阳侬露齿,大放光芒地笑。
“一定?”
“一定!”戚宁远抬头瞄了眼屋子的所在,表情不详。
这件小事是解决了,不过,这屋子……他跟她们的事恐怕还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