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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情少主不当家 第三章 作者:霖瑄
    今天一早,整个严家和往常不太一样。

    一大清早,小三就带着两个人到严思诚房里,着手打理他的仪容;一时间,真让严思诚搞不清楚状况,所以他故作不悦地皱起眉。

    「干嘛一大早就把我叫醒!前两天不是都让我随便睡的吗?」

    「少主,今天不一样啦!」

    瞧小三一脸兴奋的模样,严思诚不禁开始怀疑,他母亲又要搞什么把戏。

    「今天怎么了?」

    「今天是天门帮一个月一次的大聚会。」

    「我也要参加吗?」

    「当然啦!今天对你来说,可是个不得了的大日子呢!」小三细心地调整着严思诚的领带。

    「关我什么事?」他内心一股不祥的预感。

    「大姐想趁这一次的月会,当众宣布你是天门帮的龙头老大啊!」小三充满梦幻的眼神,一副陶醉的神情。

    也难怪小三会兴奋莫名,试想看看,原本以为永远不会回来的死党好友,在离开了十四年之后回国,竟然这会就要当上天门帮老大,留下来领导组织,怎不教他兴奋莫名。

    「太棒了!少主,你想想看,你就要成为道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带领着几千人横扫整个台湾,让天门帮像意大利黑手党一样,名声响遍国内外。」

    「小三,你可以改行当编剧,会很有前途的。」严思诚受不了地朝小三翻翻白眼。

    「少主,大家对你的期望很高耶!」

    没想到,他母亲居然想玩阴的!难不成以为他不敢当众反抗。

    「虽然上次和三位大老的会面不理想;不过,既然少主是大姐的儿子,他们应该也没什么好反对的。」

    「他们没有对我失望?」严思诚皱起了眉头。

    「没有没有!你放心啦!」小三喜孜孜地拍拍严思诚的肩膀。「他们说你长得一表人材、样子高大威猛,最是适合当老大的料,只不过……」

    「只不过?」严思诚抱着一丝希望。

    「他们说少主反应慢了点,还需要多加磨练磨练!」

    看严思诚一脸失望,小三信心十足地给他打气。

    「安啦!他们还满看重你的。」

    这样才糟啊!小三的话扼杀了严思诚满心的希望,他开始担忧自己无法离开这个牢笼。

    看不惯严思诚一脸颓丧,小三不禁疑惑。

    从少主这十几年写给他的信里,他一直认为少主是个有主见、热情又乐观的人,怎么一回到组织,整个人都跟他想的不一样。

    「少主……」小三有些犹豫。

    尽管自己心烦,严思诚仍苦笑着问:「什么事?」

    「少主,我总以为……」小三考虑半天,终于忍不住深吸了口气说:「你可不可以有点男子气概?你现在这副模样很难让人信服;至少你也该装个样子摆出点老大该有的气魄,这样大姐才比较有话说。」

    哦?严思诚心念一动,心里重新燃起一丝希望……他们终究是不希望由一个傻子来当家嘛。

    「我怕我做不来。」严思诚紧抿着嘴。

    「你是大哥和大姐的亲生儿子,龙头老大的位子除了你之外,还有谁够资格坐。」小三激励着心意不定的严思诚。

    不过,他万万没想到,严思诚根本就打心里不想待在天门帮;而且,严思诚已经开始思考该如何破坏待会的月会,把痴呆的一面表露无遗。

    「等一下你只管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不要乱说话,专心听大姐说话,随时应答就行了。」小三细心地叮咛交代。

    「我会好好表现的。」严思诚开心地扬起笑容,心里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领着严思诚走向门厅,一路上小三再三交代严思诚尽量少开口;因为,经过大伙精心装扮之后,只要严思诚不说话、不做出奇怪的脸部表情,看起来还真有一股龙头老大的威严架势。

    「到了。」小三停在两扇大纸门前。「一定要记住!别乱说话。」

    严思诚认真地点点头,之后,小三立刻高声通报;霎时,两扇纸门立即往左右边拉开,整个厅室瞬间映入他眼帘。

    所有人分别跪坐在两旁,中间留出信道的最终处坐着一名女子,看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她,就是殷辰花。

    哇!真没想到有这么多人。

    严思诚一脸错愕地张着嘴,呆站在门中央;此刻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在他身上。

    严思诚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他从来没想到,原来天门帮有这么多人,整个大厅全坐得满满的,少说也有两三百人。

    这些人……全靠着母亲的领导过日子吗?严思诚不可思议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倒是殷辰花看不下去了,直接出声唤「爱」儿。

    回过神之后,严思诚不好意思地走过众人面前,走到母亲身旁坐下,心情沉重了起来。

    月会就此开始。

    耳朵里听着各分处负责人的报告,只见母亲针对问题一一下令、指示,说出解决的办法;她的气魄和果决,突然让严思诚感到一阵心虚……他用不着装傻了,因为,他根本比不上自己的母亲。

    「大致上,这个月没起什么大风波;但是,收入好象没有比上个月多。各位得多加把劲替组织赚钱,也能让自己有好日子过。」

    众人齐声应是。

    接下来便是重头戏。殷辰花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宣布散会,反而冷冷地扫视全场,接着缓缓开口。

    「大哥已经死了将近一个月,继承的问题也拖延了不少时日,虽然现在是由我掌事,不过,继承人的问题也不能等我两腿一伸的时候才仓促作决定。」

    「大姐是已经决定了?」左孝吉明知故问。

    殷辰花看了左孝吉一眼。

    「最近我听到些传言,似乎是对我儿子有些负面的评语。」

    严思诚一听,沉重感顿时消失。

    「应该不会的……」左孝吉态度和善,但似乎欲言又止。

    「文弱、书呆子、笨蛋、傻瓜。」殷辰花一个个念出她听过有关她儿子的评语。

    沉重的低气压笼罩了整个大厅,所有人全无言地低下了头,只有严思诚心里是喜孜孜的。

    不过,他仍然装作一副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茫然模样。

    「是有一些话在组织里流传。」孙百生脸色凝重。

    「那大家的意思是不希望由我殷辰花的儿子,由姓严的人来接手天门帮喽?」

    殷辰花的语气和表情,让人猜不出她此刻的情绪到底是怒是喜。

    严思诚则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准备接受众人不满的批评。

    「大姐别误会,众兄弟也只是说说而已!」方勇连忙解释。

    严思诚不悦地瞪了他一眼。

    「说说?」殷辰花挑了挑眉。

    「这也是事实啊!」孙百生无惧地开口。

    严思诚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少主在组织里的行为,确实让人吃惊,而且讶异。他外表的书卷气也太重了些,完全看不出一点魄力;如果代表天门帮站出去的话,恐怕会引起其它帮派的藐视,甚至挑衅的行为。」

    孙百生这一番话,无疑是说出了众人的心声,只有殷辰花一个人仍毫不在意。

    「人,是可以训练的!」殷辰花的态度坚决。

    「那--我们也没什么好反对的。」

    什么!?严思诚难以相信地瞪着左孝吉……就这样妥协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

    太好了!又有人要说话了。

    严思诚怀抱着希望,正襟危坐地看着孙百生。

    「在训练的这段时间里,少主身旁一定得派许多人跟在身边贴身保护才行。」

    嗄?

    「说得也是。」殷辰花微微牵动嘴角。「不过,人多并不一定好。」

    「这么说,大姐是已经决定好人选了?」

    殷辰花笑而不答。

    「是谁?」

    「可靠吗?」

    在众人议论纷纷的当头,殷辰花突然语出惊人的说出了句--

    「是蝴蝶。」

    「蝴蝶?」左孝吉大吃一惊。「传说中的杀手?」

    「真的是他吗?」方勇兴奋地眉开眼笑。他早就对这只传说中的「蝴蝶」有极大的兴趣。

    传说中的蝴蝶似幽灵似鬼魅,无所不在却又不见其行迹,其杀人的手法敏捷快速又俐落。

    「可以请他出来一见吗?」方勇提议。

    蝴蝶是杀手?严思诚无法相信,下意识地摇摇头。

    「一直以来,我不让蝴蝶在组织里活动,是因为不曝露她的身分会更有利于她的行动;如今情势不同于以往,为了天门帮的未来,在训练下一任帮主的这段期间,就由她来担任贴身保护的工作。」

    她看起来这么清灵柔弱,不可能是她!严思诚又确定地点点头。

    「豹头,去把蝴蝶带进来!」

    殷辰花对着豹头下令,但是眼睛却直瞪着严思诚,瞧着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蠢儿子,不知道他脑袋里又再胡思乱想些什么鬼主意。

    不一会,豹头回到大厅,身后却是一个娇小的身影,大大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妳就是蝴蝶!?」方勇睁大了双眼不敢相信,他一直以为蝴蝶是个男人。

    其实,这也不能怪方勇太过震惊,因为传说中的蝴蝶是个残忍冷酷,杀人不眨眼的杀手;这完全让人想不到,传说中的冷酷杀手,竟会是个文静清秀、不沾惹人间烟火的灵秀女子。

    「没错!她就是我培育了十几年的蝴蝶。」

    殷辰花自豪地扬起嘴角,但马上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即皱着眉头,嫌恶地看向坐在一旁发呆的严思诚。

    「大姐,我再怎么看她,也觉得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呀!」左孝吉怀疑地微蹙双眉。

    「弱女子?」殷辰花冷冷一笑。「蝴蝶!」她轻唤了声。

    忽然,眼前的弱女子在原地消失,一闪而过左孝吉的眼前,一阵痛楚立即自他的颈项蔓延……

    豹头本想朝蝴蝶拔枪射击;怎料,枪才一拔出,一柄飞刀随即划过了豹头的右手,一时手枪掉落地面。在此同时,蝴蝶已越过众人重新端坐回殷辰花身边。所有的过程在短短几秒钟内发生。现今,只见她一径水灵脱俗、文静清秀,丝毫不见一点喘气、慌乱,彷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左孝吉抚着流血的脖子,不可思议地看着殷辰花。

    「她……」

    「好敏捷的身手!」孙百生击掌赞叹。

    「是呀!」殷辰花爱怜地拉着蝴蝶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美丽、轻盈,不带一丝危险的气息,却带着一双沾满剧毒的翅膀。」

    「由她来保护少主,是再适合不过了!」方勇颇为羡慕。

    「妳真的是杀手!?」严思诚睁大了眼,语气有些严厉。

    只见蝴蝶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怎么?派一个貌美又厉害的人在身边保护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殷辰花不悦地转头看向儿子。

    不能!不能在这时候发脾气。严思诚尽量维持原本茫然痴呆的模样。

    「少主认识她?」孙百生问。

    「思诚回来没多久,我就让蝴蝶跟在他身边了。」殷辰花阴沉地注视着他。

    因为严思诚一直用睁大的死无眼看着蝴蝶,令在场的人都为之侧目。

    「蝴蝶算是我送给思诚的一个礼物。」

    「礼物!?」严思诚转而瞪向母亲质问:「妳把她当礼物送给我!?」他激动地怒吼。「她是个人耶!难道黑社会就不讲人权了吗?」

    「少主!」豹头心中大惊,开口想劝他注意此时的说话。

    严思诚只觉得心中怒火中烧,忿怒的情绪淹没了他,完全忘了他应该维持的痴呆模样。

    「妳从不把人当人看是吗?总是一意孤行,自以为是地去操纵别人的生命!妳难道不知道人是有思想的吗?我有我的想法,我不是个傀儡!」严思诚大吼。

    「你说够了没有?」殷辰花语气平和地问道。

    瞧着胸膛剧烈起伏的严思诚,再对比殷辰花的冷静态度,这情景着实是太不可思议了。

    当着两三百人面前对着殷辰花大吼大叫,这种事在天门帮里,还不曾发生过呢!众人不禁为少主的冲动捏了把冷汗。

    「这就是你在国外读了十多年书的成果?当着众人面前指责自己的母亲?你敬老尊贤、孝顺父母的道德观念跑哪去了?」殷辰花冷冷说着。

    接着,她起身走向身后木柜,拿起摆在上面当装饰用的武士刀,一把将刀抽出刀鞘,递给严思诚。

    「你觉得自己是傀儡,不想受人指使是吗?那么,就把操纵者杀掉。这样一来,你就自由了。」

    「大姐!」众人惊叫。

    孙百生等人连忙站起身,却被殷辰花大声喝止。

    「全都不许动!」殷辰花难得大声吼叫。「现在我给你两条路走,一是你砍了我这个操纵者,二是你乖乖听话,继承天门帮!」

    严思诚怒视着母亲,狂烧的忿怒令他握紧的双拳不自主颤抖。

    「说!」殷辰花一步步逼向严思诚,手中的刀柄几乎碰到了他的拳头。

    一瞬间,严思诚突然夺过武士刀,紧紧握在手中,高举起双手预备朝下砍……

    「少主!」豹头大吼一声。

    其它人也立时猛然起身。

    蝴蝶迅速来到殷辰花面前,企图替她承受这一刀。

    岂料,严思诚只是用力把武士力刺向榻榻米;瞬间,武士刀的三分之一全没入了榻榻米。

    「妳太卑鄙了!」

    严思诚怒吼一声,随即冲出去,留下了惊愕的众人。

    「这是怎么回事?」良久之后,孙百生才率先开口。

    殷辰花轻轻推开蝴蝶,走向武士刀,用力将它拔起。

    「哼!力道还不错嘛!」

    「大姐?」左孝吉和方勇异口同声叫道。

    「豹头,这--」孙百生不解地看着他。

    「少主在外多年,完全脱离了我们的生活;这会刚回来,难免会有些格格不入。更何况,少主特别放心不下他的课业--」豹头无奈地说。

    「不必说得那么好听!」殷辰花打断豹头向众人的解释,直接冷冷地指出:「总归来说,他根本不打算继承老大的位子、不想待在天门帮里。」

    殷辰花的这一番话,一时让众人安静下来。

    「原来是--」

    「不过,」殷辰花打断孙百生的话。「我决定的事,任何人都改变不了!」

    「大姐是想--」方勇心里已有了底。

    「天门帮的威望是够,但是却少了个出众的人。」

    话说到这,大伙全明白了她的目的,也终于看清她的野心。

    「不论使出任何手段,我一定要让他成为台湾黑道里的佼佼者。台湾的教父肯定要出自咱们天门帮!」殷辰花信誓旦旦地笑了起来。

    在场其余众人,全都不安地盯着她看。

    如果真要如她所愿,道上肯定又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而其中最担心的就属豹头。他知道,大姐对少主的期望太高了,而少主根本就没有这种能力。少主的心太软了。豹头不禁轻轻叹了声。

    ***

    回到房间之后,严思诚一语不发地站在房间中央,不久,蝴蝶悄悄地站在他左后方。整个房间只有一径沉默,似乎无边无际地在四周蔓延……

    最后是严思诚先开了口,但他仍旧背对着她。

    「妳跟着我做什么?」严思诚口吻中有明显的嘲讽。「刚才妳不是还忠心耿耿地挡在她面前?」

    「蝴蝶的任务是保护少主。」

    「任务?」他转身大吼。「对你们这种人来说,人命根本不值钱!如果我不是天门帮的继承人、不是少主,妳根本不会管我的死活,不是吗!?」

    严思诚余怒未消,大步走向她,突然伸手抬起她的脸。

    「妳的人性到底在哪里!?」他不平地怒吼出声,却猛然地愣在当场。

    令他吃惊的,并不是她纯洁无瑕的美丽,而是她那隐含在眼眸深处无底的绝望。

    严思诚惊讶地直视那眼底的两池黑潭……绝望?为什么?

    「少主是看不起蝴蝶吗?」

    她平淡无情的音调,彷佛是首单音乐曲。

    「我……」他声音卡在喉咙,说不出话来。

    「非常抱歉,让少主感觉不舒服;但是,杀手是蝴蝶的工作。」

    她冷冽绝望的眼神,不禁让严思诚心惊地收回了手,蝴蝶又顺势地低下了头。

    「妳--为什么要当杀手?」见蝴蝶一丝悔意也没有,甚至像是没有感情的木偶一样。「杀人耶!妳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这是蝴蝶的工作。」

    「工作!?」严思诚用手扶住额头。「我第一次听到有人以杀人为乐。」

    严思诚的一句话,令蝴蝶的心抽痛了一下……怎么啦?这种话又不是第一次听到。

    「如果我执意不肯继承天门帮,我是不是就是妳下一个目标?」严思诚讽刺地仰起头。

    蝴蝶不语,仍是默默地端立在严思诚面前。

    一股自我嫌恶的感觉涌上心头,他从来不是个会嘲讽人的人,别人的生命要怎么过都与他无关的,不是吗?更可况对一个跟本就不算认识的人,他为什么要生气,为什么要替她感到不值?

    严思诚闭上眼,摇摇头道:「对不起!」

    他懊悔地向蝴蝶道歉,她却讶异地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他。

    「工作不分贵贱,或许妳也是情非得已。」他无奈地干笑两声。「也许是这阵子压力太大,让我说的话变得尖锐刻薄。」

    第一次有人向自己道歉,蝴蝶的心中起了一阵波动。

    「少主,不需要向蝴蝶道歉,蝴蝶承受不起。」

    「妳……」

    现在都什么时代啦!居然还有人说这种话。

    严思诚忍不住仔细端看眼前的女子:不过,对方似乎已经习惯了被人目不转睛地盯视,一点害羞、扭捏的样态也没有。

    「妳的本名--可以告诉我吗?」他试探着问。

    她似乎松懈了一下,那一瞬间,严思诚看见了一丝异样的神情闪过--蝴蝶却没开口。

    感觉到她的为难,严思诚识趣地强压住内心的冲动,假装无所谓地咧嘴一笑。

    「不说也没关系。」

    「蝴蝶并不想对少主有所隐瞒,只是怕说出来反而让少主心中有疙瘩。」她的表情淡然,淡然得令人寒心。

    这话令严思诚听得一头雾水。

    「妳在说什么啊?」

    「蝴蝶本是罪人,承蒙大姐厚爱,收了蝴蝶留在身边。今生今世,蝴蝶无以回报;只求少主允许让蝴蝶伺候你,完成大姐交代的任务,不要嫌弃蝴蝶这个罪人。」说完,蝴蝶竟伏下身乞求。

    「什么罪人、什么嫌弃?」他伸手拉起她。「我只是想问问妳本名而已,为什么妳要把自己说得这么不值?」严思诚非常不高兴。

    「蝴蝶本来姓……」她语气申明显透露着不安,头垂得更低。「姓……余。」

    「然后呢?」严思诚耐不住性子追问。

    「然后?」蝴蝶猛然抬起头来,眸中满是讶异。

    「妳的名字呀?」

    「素--素仪。」

    「余素仪。」严思诚满意地点点头。「很素雅的名字,跟妳本人还满相衬的。」

    蝴蝶眨着一双大眼,疑惑地看着严思诚。

    她不懂,不懂少主为什么能这么平静,尤其在知道了她的姓氏之后。

    「余素仪……」严思诚反复默念着她的名字。

    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满心欢喜地向她提议。

    「既然妳有名有姓,那从今以后,我就叫妳的名字好了!反正蝴蝶只是妳当杀手的代号,现在--」

    「万万不可!」难得露出慌乱的情绪,蝴蝶忘了礼数紧紧抓住他的手臂。

    「怎么了?」他不解她突然转变的态度。

    「请少主忘了这个名字。」

    「为什么?」

    「这是个不祥的名字,是蝴蝶的错,不该告诉少主。」

    「哪有人说自己的名字不祥。」严思诚不悦地皱眉。

    「蝴蝶请求少主不要在本家提起这个名字。」蝴蝶神情悲凄、苦苦哀求。「求求妳,忘了它吧!」

    乍见冷若冰霜的蝴蝶,这会却为了一个名字情绪失控,一脸哀凄,严思诚着实困惑不解。

    不忍看见她悲伤,他只好点点头答应,但他心中却下了一个决定,他一定要弄清楚,这其中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他决不允许眼前这个清灵脱俗的女子,一生只能以代号相称。

    ***

    果不其然,严思诚不愿继承天门帮的消息,不出半天就传遍了黑道,短短一天,什么严思诚是个笨蛋,不经世事的无头小子,从国外回来的书呆子……等等谣言到处流传。

    不出两天,已经有人在天门帮的地盘上闹事、砸场。

    咬!黑社会的动作可比训练有素的霹雳小组还要迅速许多啊!

    此刻,严家大厅里的空气凝重,高气压持续盘旋,室内的气温倏地降到冰点。

    孙百生等人端坐在大厅里,每个人都噤若寒蝉,眼睛全盯着殷辰花;虽然她的表情一如往昔,但是在周遭冷空气的包围下,似乎只有她坐着的地方有团熊熊怒火狂烧。

    「你们咽得不这口气?」殷辰花沉着声,凌厉的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尤其是她那个白痴儿子,她瞪了他足足十秒钟。

    事情是因自己而起,此刻,他也不好表示自己的意见,只有静静地坐在一旁。

    「他们以为天门帮的人全死光了吗!?完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方勇率先火爆大吼。

    「这次是猫仔那帮人砸了我们的场,但是他是胡爷跟前的红人;如果一动手,势必会引发一场冲突。」孙百生理性地分析。

    「是胡爷的人就能欺压到天门帮头上!?」殷辰花冷言说道。「是尊敬他才叫他一声胡爷,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他就连个屁也不是!天门帮在道上可不是混假的,敢惹就要付出代价!」她眼中杀意乍现,似乎不借一战击溃对方。

    「大姐,现在天门帮内部还没安定下来,这--」

    「谁说还没安定!只不过换了个老大而已,其它一切都没变。」她立刻打断孙百生的话,向众人表明自己的决心。「如果我们不动声色,岂不是遭人笑话!别人挑衅哪有不接受的道理?从今天开始,全部的场子都给我看紧点!该带的家伙全给我带在身上;只要有人来犯,就全给我轰回去,不准做缩头乌龟!」

    又是一场江湖恩怨,严思诚无奈地呼出一口气。

    一眼瞧见他那副事不关已、不屑一顾的态度,殷辰花就不禁怒火中晓。

    「全部不准手下留情!」殷辰花语气高昂了些。

    「大姐,先不要动怒。」孙百生出言劝道。「这事儿,也许没想象中严重。」

    「是呀!」左孝吉附和着。「谁不知道猫仔的个性是出了名的胆大妄为。他这次挑了我们的地盘,也许胡爷还不知道呢!」

    「我想胡爷肯定不知道。」孙百生也赞同地点点头。「否则他一定会阻止猫仔兴风作浪。现在道上难得平静了一阵子,谁都不想在这时候闹事,尤其胡爷又不是个不识大体的人,更何况,跟我们天门帮扯上也没什么好处。」

    大伙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理分析,总算令殷辰花的怒火消了一大半。

    「话虽如此,天门帮也不能让人挑了地盘还默不作声。」

    对于这话,在座的人除了严思诚,所有的人全部表示赞同--天门帮是绝不可任人践踏的!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左孝吉问。

    「把胡老头约出来,看他怎么向天门帮交代!」

    「这个办法可行。」孙百生放松眉头。「我们就跟他们约个时间地点,叫他们带着猫仔,看看要怎么向我们赔罪。」

    「豹头,就你去跟胡爷的人接洽。」

    「是!」豹头接下命令。

    突然,殷辰花把视线定在严思诚身上,久久都没移开,惹得所有人也都顺着她的视线,把目光全投注在他身上。

    这种情形让一直默默静坐一旁,半天插不上话的严思诚,顿时感觉如坐针毡,一股不祥的预感从背脊直窜后脑。

    「妈,妳--」严思诚欲言又止地看着殷辰花。

    「你们说,天门帮该派谁出去谈判比较好呢?」

    说这话时,殷辰花的眼睛一刻也没离开他,其中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

    「大姐心里已经有人选了。」孙百生问。

    「是有一个。」

    「不知道和我们想的是不是同一个?」方勇意有所指地盯着严思诚。

    「你们说呢?」

    「嗯。」左孝吉会意地点点头。

    面对十几只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严思诚不自在地想移动身体……该不会是叫他去吧?严思诚微微皱起眉头。

    「思诚。」突然,殷辰花慈爱地唤着他。

    严思诚吃惊地猛然抬头,眼底闪着惊异。

    「你现在已经是天门帮的龙头老大,当然就是天门帮的代言人。帮里面发生的事,你应该有责任和义务处理的,不是吗?」

    「我不要!」严思诚立刻拒绝。「我已经说过我不想当老大。」

    「可是,这件事是因你而起。」殷辰花毫不留情地指责。「如果不是你乱吼乱叫的话,也不会有人敢这么大胆砸天门帮的地盘!」

    「不要都推到我身上来!」严思诚不满地抗议。

    「那你的意思是叫我这个老太婆出去和别人谈判喽?」

    论道行,严思诚当然比不上殷辰花;一时间,严思诚被堵得无话可说。

    「又没说一定要妳去。」

    「所以,这次和胡爷的谈判,我想就由你出面代表。论身分、地位也决不逊于他们。而且,也可以证明天门帮是很有诚意,十分重视这次的谈判。我猜,你也不想挑起战火吧。」

    面对母亲的咄咄逼人,严思诚有些招架不住。

    「好,那就这样决定了!」殷辰花迅速地宣布。「豹头,你现在就去发函,就说天门帮派新任的老大代表出席。」

    ***

    「大姐,这样好吗?」

    夜深时分,豹头待在西房,不安地问着殷辰花;因为下午眼见一脸茫然的少主,他心里实在放心不下。

    「不是你说叫我多给他点时问和机会参与吗?」殷辰花伸手拿起茶壶,将桌上瓷杯斟满。「所以,我给他三天的时间,准备和胡爷谈判。」

    「胡爷的资历高出少主太多了,恐怕--」

    「别小看了思诚,他脑袋里的计谋可多了。你看看他这几天干的好事,不是搞得天门帮名气下跌,弄得连猫仔这种小瘪三都敢爬到天门帮头上!」殷辰花喃喃说道。

    「大姐,少主他--」

    「别说了!」她出声喝止。接着,优雅地端起瓷杯,轻啜了一口香茗。

    「那--要派多少人跟着?」

    「蝴蝶一个就够了。」

    「只有一个?」豹头大惊。

    「咱们天门帮可是名气响亮的大组织,想要当老大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豹头,你仔细想想,现在思诚只是拒绝当老大,就已经产生这么大影响了,这事能一再在兄弟面前丢脸吗?」殷辰花板起脸孔。「帮主一旦颜面尽失,底下的兄弟又怎会听令服从?所以你觉得这次谈判该派多少人跟在他身边而不受影响?」

    豹头心知事态的严重性,不禁面露难色。

    「不管谈判结果如何,过程绝对不能让自家兄弟知道,派蝴蝶去是最好的办法!」

    「可是--如果和胡爷一言不和发生冲突的话--」

    「放心!保护一个人还难不倒蝴蝶。」殷辰花对自己一手栽培的蝴蝶信心十足。「无论如何,一切以天门帮为主。」

    ***

    夜晚的竹林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严思诚坐在回廊上,在清风徐徐、夜凉如水的沁凉空气中,他缓缓闭上了双眼,沉醉于这份宁静气息,暂时拋开了烦恼和不悦,忘了所有的一切。

    「少主……」

    朦胧中,严思诚彷佛听到远方有声音在呼唤他。

    「嗯……」

    「少主,你醒醒!睡在这儿会受凉的。」

    他勉强睁开双眼,眨了眨眼,这时才看清是余素仪跪坐在他面前。

    「嗯……妳还没睡呀!」缓缓坐起身,严思诚伸了个大懒腰。

    「我看少主躺在这里睡着了,所以过来叫醒你。」余素仪关心问道。「你很累吧?」

    「是有一点。十四年没回来了,台湾变了好多;我想,唯一没变的,大概只有我母亲了。」严思诚苦笑。「为了要我继承天门帮,我知道她花了很多心思;现在居然还要我去面对一个帮派老大去和他谈判。」发了一阵子牢骚,严思诚有点无奈地垮下肩。

    疑视着他的侧脸,余素仪了解地安慰着。

    「少主别担心,蝴蝶会随侍在侧保护少主。」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我是怕我回不了美国。」

    余素仪无语地垂下双眼。

    「因为我根本不适合帮派生活,硬要将圆形的东西塞入方格子里,只会两败俱伤。」严思诚轻叹一声。

    「大姐对少主的期望很高。」

    「所以失望也很大喽。」严思诚歪了一下头。「不过,这次她出了狠招。她明知我不想继承,却又叫我独挑大梁;她了解我的个性,知道我绝对不敢乱来。所以,不论结果是好是坏,我都输了。」他把头往后仰,用双手支撑着身体。

    「胡爷并不是别人说得那样明理,他是个很情绪化的人,但还识大体。少主跟他谈判的时候,可以天门帮的名号当靠山,谅他也不敢怎么样。」

    她尽责地替严思诚分析,却半天等不到他的响应,余素仪不禁抬起头来。

    想不到一抬起头,就迎视他的双眼。不自觉,她心惊了一下,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这样看着自己。

    「妳很伤心吗?」

    「为什么这么问?」余素仪刻意扬起嘴角。

    「因为妳连笑起来的时候都好象隐含着悔意,一点都不快乐,这里……」他轻抚上她的眉心。「永远都有个结似的,为什么?」

    从来没有人问过她的感受,没有人像少主这样温柔待她,余素仪霎时茫然了。

    在余家,她是遭人强暴的下女所生下的私生女,一生下来,就注定她不公平的待遇,面对的是永远做不完的工作和指令。

    自从遇上了大姐,大姐施予她严格的训练,她才算走出了一条生路,但仍然没有人温柔待她;因为,大姐曾对她说过,杀手的世界里不能有弱点、不许有慈悲。

    对于大姐,她是心存感激的。

    见余素仪久久不说话,严思诚很想告诉她:没关系!别说了。但是,内心却强烈地希望她能开口,能告诉他她心里的苦衷;她总是严谨的表情、小心翼翼的态度到底是为什么。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有静静地看着她。

    余素仪并没有别开头,只默默承受着严思诚对她的凝视……她突然觉得害怕,害怕一说出心中的秘密,严思诚看她的眼神,就不再像现在这般清澈、怜惜,而会蒙上一层鄙夷的色彩……这种害怕的感觉是她从不曾有的。

    「素仪……」严思诚忍不住轻声唤她。

    她知道,上次当她说出自己的姓名,严思诚没有丝毫反应,那是因为他长年待在国外,根本不理会组织里的是非,所以才不知道她姓氏在组织里所代表的意义;一旦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那他对她的温柔相待肯定……

    「素仪?」

    严思诚的担心,拉回了她的思绪。

    「蝴蝶--并非代表着美丽,在本家--蝴蝶只是个罪人,背负着那场错误剩下来的唯一--罪人。」余素仪无奈地扬起嘴角。

    没有任何解释,余素仪转头凝视着深夜的竹林,沙沙声响带给她勇气,说出一段尘封已久的陈年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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