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的,她红唇轻扬。
虽然才上完大夜班,也有些疲累,但她喜欢这样让晨风包围着自己的感觉。
望着前方马路林立的绿色行道树,再抬眼仰望远处天际一片清蓝,感受不断涌入车里的凉凉晨风,方伊人微敛眼睫,深吸一口沁心凉的冷空气。
空出手,她探至脑后解下已遭束缚一天的长发——
顿地,黑发飘散,随风乱扬。
将手中发饰收进一旁皮包里,伊人拾手拢了拢长发,撩过遭风吹至眼前的发丝到岛后,一手操控着方向盘继续驰向回家的路。
约三十分钟车程,红色小轿车驶入御花园大楼地下停车场。
乘坐电梯,她直上十五楼的家。
拿出皮包里的钥匙,她打开铝木门。只是,才将钥匙放回皮包里,推开木门踏进家门,方伊人就听到一句句无力的请求,自屋内第二间卧室传来——
“二姊,拜托啦。”
“别吵……让我再……再睡一会……”抗议的咕哝声隐约传来。
“不要啦,你昨天也是这样说,害我又被记迟到,不管啦,你快起床嘛。”
“只是迟到而已,又没……没关系……”那是睡意浓浓的嗓子。
“二姊——”
听着房里两姊妹长久以来的惯性对话,方伊人不禁笑了笑。
自多年前方家父母双双辞世后,她们三姊妹就相依为命,靠着双亲所留下的钜额保险金先后完成学业,顺利步人社会。
大姊方伊人个性温柔恬淡,自护专毕业后就进人应大医院工作,因其工作表现良好,深受病患信任与倚赖,目前已升职为护理长。
二妹方伊艳举手投足间风情尽现、妩媚动人,J大观光系毕业后,就凭藉精通英、日、德三国语言,顺利进人凤凰航空专飞国际航线。
小三方伊清活泼俏丽、性子简单,喜欢品尝美食,拥有一手好厨艺,自师范毕业后即在台北国小担任教师,整天都与小孩玩在一起,日子过得简单而陕乐。
走到房门口,方伊人看见伊清正苦着一张俏脸跪坐在伊艳床边,而伊艳还一脸睡意紧抱薄被俯身趴着,一点也没有起床的打算。
“伊艳,你又在整伊清了。”她话声一起,房内两人同时有了动作。
“姊?”睡意浓浓的方伊艳,让那一声温柔唤醒,睁大惺忪睡眸。
“姊,我好想你喔!”一见是近日忙于医务工作,三天没回家的大姊方伊人,方伊清笑眯双眼,连忙站起身快步奔向她。
“哼,狗腿清。”才坐起身,来下及下床的方伊艳,搂抱怀中被子冷哼一声。
听到那一声冷哼,方伊清回过头送她一个鬼脸,就迫不及待向方伊人告状——
“姊,你看二姊她啦,每次都贪睡,一点也不管我上课是不是会迟到!”
“我贪睡总比你贪吃来得奸吧?”下了床,方伊艳来到两人面前,目光不屑的瞥看伊清让高腰洋装遮住的曲线。
其实伊清的身材也没多差,只是三姊妹里就属她长得最圆,不仅眼睛大大圆圆的,就连那一张脸也够圆,尤其她一笑起来,那红润的脸颊就更圆了——像满月。
“但我贪吃也有你们的好处呀。”一点也不在意被取笑,伊清一脸笑咪咪。
“嗯,说得好像也没错,要不是你贪吃爱下厨,我们三姊妹可能就得天天吃蛋炒饭了。”伊艳难得认同的点着头,“但是不要说我这做二姊的没提醒你,你要是再这么贪吃下去,准没男人扛得动你。”随意拨弄及腰鬈发,她媚眼微抛。
“我才不希罕呢。”方伊清笑眯眼。“他们又不像你和大姊既漂亮又养眼,光是摆着看就舒服,而且他们男人都要人伺候,我才不要降级去当女佣被糟蹋。”
“你喔,就是聪明、嘴巴又甜,讨人喜欢。”方伊艳笑瞪她一眼。
匆地,她眯起眼,仔细打量起伊清的圆脸——
“瞧瞧你,这么多肉……”说话同时,方伊艳恶意地拾手痛拧伊清圆润脸颊。
“啊——好痛、好痛!”被袭击的方伊清唉声痛叫。
“哎!伊艳,你怎这样拧伊清?”见伊艳突然动手,方伊人是又好气又好笑的拍掉她的手。“她会痛的,快放手,快点!”
“会痛?我还以为她脂肪多,比较不怕痛。”撇着唇角,冷望二芳猛揉双颊的妹妹,方伊艳眼底有着更多的不屑。
“我也下过轻轻拧了那么一下而已,就在那唉唉叫,你还真是中看不中用。”
“我中看不中用?不然你让我拧拧看。”鼓涨丰润脸颊,方伊清一脸的委屈。
“好呀,你拧拧看呀。”不想让伊人以为自己又欺负小妹,方伊艳看似大方的将美丽脸庞凑向伊清。
“真的?”一抹灿耀光芒跃进她的眼,方伊清满脸兴奋。
她早想偷捏伊艳无时无刻看起来都白皙粉嫩的脸颊了,最好连大姊像漾着水意晶莹剔透的脸颊也让她一。
因为每每盯看两个姊姊的美丽容颜,不只外面的男人会垂涎她们两人的美色,就连身为妹妹的她,也会不自觉的对着两人流口水。
“咦?”注意到伊清目光闪烁,伊艳微眯双眼,“当然是真的,我们是好姊妹嘛,所以你拧嘛,有胆子你就给我拧、拧、看、嘛!”凑近伊清耳畔,她恶声道。
闻声,方伊清连忙缩回差点摸上她脸的手,惊瞠大眼。
“你、你威胁我?”
“哪有?我只——”吃定伊清胆子小伯恶人,伊艳顿时笑得一脸得意又嚣张。
但,突然间,方伊艳发现自己脸上真多了两只手……
“呃?”她愣眼看向手的主人。“姊——”
“就告诉你不要欺负伊清了,你还不听话,非得我动手不可。”始终沉默的方伊人,终于看不下去伊艳的恶人样而出手施以薄惩。
“唔,姊……”方伊艳脸色涨红,却碍于面子问题,不肯出声求饶。
“你明知道伊清她是教职人员,对那些小孩子言教不如身教来得好,你还天天害她迟到,让她被学生看笑话,我看你是存心整她冤枉。”
“我哪有!是她自己不学开车……”方伊艳忍痛出声抗议。
“你还有话说?当初是你自己说只要她肯花钱买车送你开,你就无条件在休假日空档时当她的义务司机,送她上下课,不是吗?”
“这……可是……我……”伊艳被堵得无话可辩。
“贪睡起不了床,就不要随便答应她。”
“谁知道她会这么不受教。”伊艳小声嘀咕,“驾照都拿到手了还不敢开车上马路,最后还干脆把没用过的驾照裱起来,挂在自己房间当装饰,有够丢脸……”
“你说什么?嗯?”学着她刚才拉扯伊清脸颊的动作,伊人抿笑扯拧她的睑。
“姊!”方伊艳痛叫出声。“你好偏心,每次都整我给伊清看!”
“你、你说我偏心?”方伊人黑瞳顿然一瞠,神情骤变。
蓦地,她一脸哀愁,低垂下头,纤细的双肩微微颤动,似承受着极大的压力与苫痛。
但,身旁两人都注意到,她的双手仍然停留在伊艳脸上。
“哼哼,再装就不像了。”翻翻白眼,方伊艳一脸没好气的说道:“都几年了,就只会用这招来骗人,拜托你也换换新招试试,成不成呀?”
“不成!”蓦然抬头,方伊人笑眼瞪她。
“姊,我……我没关系的,你快放开二姊。”瞅着伊艳脸颊上的纤长手指,方伊清睁大一双圆眼,猛吞口水
没注意到伊清异样眼神,方伊人因感动于她的善良而继续训斥伊艳——
“你看看人家伊清多善良,不仅没怪你欺负她,还出声帮你求情。”
善良?听到赞美声,方伊清顿时羞惭地红了脸,心虚低下头。
“哼,谁要她多事!”不领情的方伊艳,恶眼瞪向罪魁祸首。
“伊艳,不可以这样对伊清。”方伊人拧眉摇头。
“姊,没关系,我不会怪二姊的,但是……”伊清抬起头,一脸渴望的望着伊人的双手。她好希望自己也可以这样揪拧二姊粉嫩嫩的脸颊。
“姊,你手酸不酸?”她突然问道。
“手酸?”伊人不解地转头看她。
“你拧二姊这么久了,手一定很酸了,对不对?姊,没关系,我帮你!”不想再错失良机,方伊清情绪亢奋、放大胆子,一出手就往伊艳脸颊掐去。
惊见伊清突然的动作,方伊人急忙松开双手,
“哎呦!”方伊艳惨叫一声。
“伊清,你做什么!”方伊人倏瞠双眸,惊望眼前就快打起来的两人。
“死伊清,你是欠人揍是不是!”
“啊!好痛!你怎打人啦!”方伊清唉声叫。
“不打你,难不成还乖乖让你掐呀!气死我了!你今天给老天借胆不成,居然敢动手掐我,我看你是找死!”方伊艳泼辣叫骂。
怔望眼前纠缠一块的两姊妹,方伊人顿觉头痛,抬手猛揉眉间。
“你……你们两个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有点女孩子样?”
打得正起劲的两姊妹,根本听不进她的话。
“伊艳,伊清年纪比较小,你就让让她嘛!”她提高嗓音。
“不要!我为什么又要让她!?你每次都护着她,就是不帮我,今天我一定要把她打成熊猫,让她去学校当国宝……哎!好痛!死伊清你又拉我头发!”
“你!唉……”对伊艳劝说无效,心急的方伊人只能转向小妹,“伊清,你最听话了,伊艳她是姊姊,你不可以这样对她。”
“姊,不管啦!二姊她每次都欺负我,这学期又害我迟到好几次,今天我一定要让她当斑马……”啪地一声,伊清发出一声惨叫:“啊!二姊!你怎么可以打我的头!”
“哎!你、你们两个实在是——”方伊人急得一边掹摇头,一边忙着闪避扭打成一团的两人,赶忙收着伊艳房里的易碎品,为两人腾出比较不危险的打架空间。
“你……你们可不可以不要打了?”忍不住地,伊人提高声音再问。
“不可以!”两姊妹同时转头愤声回应,又继续缠斗。
看两人极有默契的回应,方伊人也知道已经打顺了手的两人,是不会轻易停手的。
退到房门外,看着眼前已经打红了眼的两姊妹,伊人无力垂下肩,
虽然这两姊妹的感情自小就是靠打架培养出来的,可是现在两人都长大了,也好几年不曾再动手,怎今天又……
一个是深受男人爱慕的美丽空姐,一个是为人师表、受人敬重的小学老师,这样扭打成一块,能看吗?
突然——
“伊清,你做什么!”乍见身材较为娇小的伊清,像是被放出牢笼的泼猴,四肢并用紧缠住伊艳,还掹扯她长鬈发的龇牙咧嘴模样,方伊人惊瞠双眸。
再见伊艳为反击而探手向后使劲抓住伊清,想用从电影里学来的不纯熟防身术,来一记过肩摔摆脱伊清的紧缠,方伊人脸色惊变。
“伊艳不要!”真让她摔成功了,那还得了!
但,来不及了——
“喝!”娇叱一声,方伊艳使劲将巴在自己背上的方伊清,往床垫狂摔而去。
但,砰地一声,施劲过掹的方伊艳,连自己也一块摔上床了……
“啊!好痛。”被压的与压人的,同声凄惨唉叫。
***
桃园中正机场——
“各位旅客,飞往关岛的T国航空第1093班机……”
紧跟正方伊艳身后的伊清,一手提着随身行李,—手紧拉两手空空的方伊人。
“姊,你真的不跟我们出国玩喔?”
凭着一脸的伤痕,两姊妹以意外受伤为名目,各自请到十天公伤假。
而两姊妹的感情果然越打越好,居然把握机会相约出国旅游,继续做感情交流。
不过伊艳的说法是——台湾认识的人太多了,万一被熟识的人看到会没面子,而与其留在台湾丢脸,那还不如到国外度假。
因为当初商量时,这两姊妹就已经说好,遇到搭讪的就说日语,碰到问路的就说英语,闯祸了就装哑巴。
“我又没受伤,怎么请假出国玩?”方伊人笑睨同时戴墨镜遮丑的两个妹妹。
“姊!”方伊艳嘟起红唇,以示抗议。
“好好好,我不说就是了,你们快去吧。”伊人笑着送两人进人验照处,“好好玩,可别又打架了,在外面不比在家里,听到没有?”
那一声打架引来其他旅客对三人的注意,顿时伊艳与伊清脸色涨红。
方伊清尴尬的直往伊艳身后躲藏,藉以避开众人研究目光。
而惯于承受外人注视的方伊艳嗔瞪媚眼,却神情高傲地抬手拨弄波浪鬈发。
“姊,你一人多保重,我们走了。”她推了推遮住脸上大半瘀青的墨镜。
嗲声嗲气的说了话,方伊艳对伊人挥挥手,即高扬首犹如女王般拉着登机行李箱,款摆柳腰、婀娜多姿地朝出关处直走而去。
看着躲躲藏藏如窃贼的伊清,再看看宛如骄傲孔雀的伊艳,方伊人忍不住地让笑意一再扬上清丽脸庞。
摇了摇头,她转身往回走,经过机场大厅,突然,一角的骚动引她注意——
“小文、小文,你醒醒、你醒醒呀!”一名年轻妇女怀抱小女孩激动痛哭。
“她怎么了?”机场人员一脸紧张,赶紧上前询问。
听见年轻母亲的哭泣说明,方伊人拧眉定进围观人群。
眼见小女孩脸色发黑,知道她生命危急,方伊人毅然快步上前。
“我是应大医院护理长。”说出自己的医护身分,伊人小心翼翼的让小女孩平躺地面,凭藉多年的医疗经验,冷静接手急救小女孩的仟务。
她双膝着地,伸手探视小女孩的呼吸与心跳,即毫不迟疑地做起急救工作。
“小姐,请你一定要救救她,前几天医生才诊断出她有……”年轻母亲情绪激动拉住伊人痛声哭诉:“但是我……我真的不知道会这么严重,我真的不……”
“请你们先带她到一旁休息。”她持续急救动作,出声要求旁人帮忙。
围绕两人身边的旅人众多,但就是无人上前。
而听着年轻母亲持续的哭泣声,方伊人眉间深锁,打算亲自赶人。
“你——”她话才说了一字,就让突然响起的一句冷然命令止住。
“把碍事的母亲拉开。”男人声音低沉。
“是。”
一声恭敬之后,方伊人立即听到年轻母亲的挣扎。
“闭嘴。”冷然的命令立刻堵住女人的哭诉。
才扬头,方伊人愕然发现年轻母亲并非自动安静,而是让人给强迫捣住嘴了。
不自觉地,一抹浅笑轻扬上她唇角。
虽然对方行径有些过分,但总算是可以让她专心做急救。
忽略周身一切,方伊人神情专注,黑瞳凛然,一再注意小女孩的反应。
终于,不曾间断的急救起了效用。
小女孩脸色好转,呛了声,有了呼吸,而这时医护人员也已经手抬担架出现。
确认小女孩已经没有生命危险,方伊人站起身,在条理分明地向机场医护人员描述情况后,即自动退到一旁。
没人注意到她的退出与转身离去,除了他。
男人黑眸沉亮,紧盯着前方神情轻松、漫步离去的纤细身子:
他记得那纤细身子的主人,有着水嫩的白皙肌肤,一双清亮眼瞳,弯弯柳眉,秀挺鼻梁,还有引他注意的柔润红唇。不自觉地,男人抿了抿薄唇。
似乎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被救助的小女孩,与痛声哭诉的年轻母亲身上,而忽略了那个该是主角的长发天使。
今天他是到机场为好友庞宫权送行,没想到却意外见到了这美丽天使。
刚才,她说她是应大医院的护理长?微扬眉梢,男人抬手顺过斜落额前的发。
“唐先生?”紧跟在男人身旁的汪平,注意到他深沉的眼眸。
男人伸手接过汪平为他点燃的长菸,深吸一口又轻轻吐出白雾。
透过烟雾,他微眯双眼盯望着越走越远的长发女郎。
“我要她的资料。”
汪平一脸疑惑,跟随男人视线向前望去。在人潮不断的机场大厅里,他终于找到主子目光焦点所在——
是刚才那位自称为应大医院护理长的女子。
顿时,汪平了然于胸。
“是。”不多问、不多说,汪平拿出随身手机联络朋友收集主子想要的资料。虽然线索只有应大医院而已,但对他们来说已经足够。
“直长发、大眼、肌肤白皙,身高约一六五,二十四岁上下,年轻护理长。”抽着菸,男人准确描述起她的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