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初透,马于甄的眼才睁开,睫毛上便被印上温柔的一吻,映入眼帘的是冰川泽明那大孩子般的纯真笑容。
很奇怪,眼前这个已经二十五岁的大男人,他的笑却总是能勾起她的宠溺之情,然后把对他的那些乱七八糟情绪给丢在一旁,愣愣的沉溺在他那纯净得毫无杂质的笑容里。
纯净无杂质,单单指的是他的笑容,可不是他的心。
“你一夜没睡?”一大早地,他已睁着大眼在床上等着她醒,这似乎是唯一的解释。
“谁说的?我睡得很好。”他用手支着的头一偏,在她性感的唇上又吻了一记,“你呢?大懒猪?今儿怎么起得这么早?照理来说,你应该趴在床上动弹不得一整天才是。”
他若有所指的话并没有让马于甄一如往常的羞红了脸,反而只是淡淡的撇开眼,轻轻地推开他的拥抱,套上睡袍想要翻身下床——
“甄儿。”他动情不已的拉住她的手将她扯入怀,头一低又要吻她,凑近的唇却被她的雪白素手给堵住。
“你早上没喝酒,没理由藉酒装疯了。”她幽幽的瞅着他的眼,声音淡漠得像他只是个陌生人,一个她一夜情的对象。
冰川泽明的心一紧,皱起眉,“甄儿……”
“你没有对不起我,昨晚是我心甘情愿的,你也没有把我当成别的女人,这样就够了。”
什么跟什么?这个女人究竟在说什么?要是别的女人一大早这样对他,他可能会也不回的转身就走,偏偏对她,他不可能这么做。
不要问他为什么!天知道为什么?
可能是不想看到她老是把他当成个比她小,比她不成热的男人看待的缘故吧?性格的把她甩下来的结果,只会换来她对他的嘲弄,说他孩子气?
还是,他就是受不了女人对他的冷淡,和她骄傲得不可一世的模样?是身为男人的狂妄自尊想要征服她那近乎穿着盔甲般刚硬冰冷的心,狠狠的剥落她高傲坚强的外衣,想要亲眼看见她的脆弱,向他臣服?
“你把自己说的像是个小太妹。”他冷冷地嘲弄着。
“言重了,以我的年纪来说,小太妹这三个字对我还算是恭维了,你该说我是老太太在养小白脸。”
“你——”他气得迷起了眼,对她损人又损己的高竿程度恨得咬牙切齿。
马于甄看着他气白的俊容,莞尔一笑的伸手拍拍他的脸,“说你是个孩子,真是一点也没错,三言两语就可以把你气得杀人,对不?果然我们两个是不适合的,我一直都明白。”
一把扯住她的手,冰川泽明阴冷的眸子几乎要化成冰,“你见鬼的明白些什么?你只是永远的自以为是而已!把别人对你的关心与在乎轻易的丢在地上践踏,这样你就可以活得更开心吗?”
“我没有。”他把她的手扯得好疼!她微微挑眉,却没吭声。
“死鸭子嘴硬对你一点处都没有,你只会因此失去一切,不会因而护得更多!”
“那是我的事。”
“你还是要拒我于千里之外?”
马于甄一笑,淡淡的苦让垂下的睫毛给掩住,“你心里最在乎的那个女人不是我,我永远不要当第二,如果我在你心中是排行第二,那我宁可不要,你当然可以欺骗我,但是你不可能骗了自己的心,不是吗?你我心知肚明你心里头最重要的那个女人是谁。”
“那又如何?你要一辈子跟一个已经嫁作人妇的女人计较谁在我内心的分量比较重吗?如果我一辈子忘不了她,你就一辈子不接受我?是这样吗?”他痛苦的望住她,竟是心如刀割。
他痛什么呢?他比较爱谁这个答案,根本就不需要去寻找就已经昭然若揭了,但,为什么他会对她说出口的话心痛?她接不接受他与否会比他失去方桦时还要痛吗?
会吗?
她,其实只是要她爱的男人永远可以把她摆在第一位,如此而已。
要忘记初恋情人谈何容易呢?一个已经过去的往事,一个没有办法写下句点的故事总是充满着无限可能的,不是吗?
她以为自己有那种雅量可以接受他的过去,可以接受他把另一个女人搁在心头上的事实;但是,当她亲眼见到他为了追那个女人而把她一个人丢在会场里,当她亲眼看见他们难分难舍的紧紧相拥、吻着对方时,她还能若无其事的欺骗自己一切都无所谓吗?
“你该如释重负的。”她却在他的眼眸深处看到了浓浓的挫败与苦楚,为什么?她的存在让他两难?
可笑,这是不可能的事,除了那个女人已婚的事实,她不以为现在还有任何理由阻挡他去爱那个女人。
“我对你而言是很容易割舍的,对不?”
“这个答案不重要。”
“你只要回答我是或不是?”
冰川泽明狠狠的瞪视着她,几乎想要穿透她的心,看清她的灵魂。
如果,他在她的心中真的如此轻易的可以被割舍,那他又何苦为难自己又为难她?
“你真的想知道?”她伪装得很好吗?好到她在他身边三年多,他一点都不了解她的心意?
她该感到高兴还是可悲?
以为他是众多男人里最明白她的一个,看来……真是她的自作多情。
“马于甄!”
她竟然还在笑?笑他像个傻子一样等着她的答案吗?还是笑他对她的在乎?
她的态度真的让他很生气,气得想要一手把她活活掐死!
“既然你其实的很想知道,那我只好说了……我无法爱上一个比我小的男人,这是事实。”
“该死的你却可以跟我上床?”
他只比她小一岁!这个吹毛求疵的女人!她究竟哪里有毛病?
“那是生理需求,与心理需求无关,而且……你的技巧太好,我根本无招架之力,也无法拒绝……”
“够了!”
她把他形容得像是牛郎!她非得把两个人美妙的关系说成这个样子吗?
他气得欺身压住她,狠狠的咬住地的唇……
“唔……”
他邪恶的笑着,松手放开了她,唇瓣上染着她唇上的血。
她的唇,是被他咬破的,疼得她眼角滑下了泪。
在她心中,冰川泽明是百分之百的男人,就算他再小她个五岁、十岁,她相信她还是可以轻易的爱上他,受他吸引……
他的目光像块巨大无比的磁铁,无论在何时何地都会把她的注意力吸向他,再也无法移开分毫……
就是因为这样的爱太迫人,迫得她常常在他一出现在眼帘范围之内时连呼吸都不能够,她才会努力再努力的佯装起自己的冷漠与骄傲,不让任何人发现她也像任何一个看见过他的女人一样,对他毫无免疫能力……
她爱他呵!爱到连梦里让他抱着的时候,都会轻泣抖颤眷恋不已,爱到他只要把眼神移向不知名的远方,她就怕他丢下她一个人,然后去拥抱着另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温柔,嘘寒问暖……
梦,终究还是成真了。
那天在喷水池旁亲眼看见的那一幕,跟她在梦里到的根本一模一样,震得她头晕目眩,根本站不住脚……
马于甄微微闭上眼,不想再回想昨日那令人心痛的一幕,狠下心,决定让自己彻头彻尾的抽离这样恼人的困境。
“你的得意只能用在这里,不是吗?用你的男人优势来征服我很值得你骄傲吗?就算我的身体渴望你又如何?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那个长不大的小男孩,只会借酒浇愁,说个三两句话便可激得你跳脚的小男孩。”
冰川泽明突然笑了,笑得像是得到糖的孩子,“你爱我,对不?”
她说的话越是伤人,就代表她对那件事、那个人越在乎,他该明白的。
她一愕,呼吸都暂停了数秒。
“你爱我,我肯定你十分爱我。”不知在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冰川泽明一次又一次的说着,眼神闪烁着异常的光彩。
“你疯了……”她被他那深沉笃定的眼神看得心慌意乱,想躲开,却被他整个人压动弹不得,“你放开我!听见没有?”
“我不放。”
“你这个人是蛮子吗?听不懂别人的拒绝?”
“我要你,不管你说你爱不爱我,我现在就想要你。”
房里春意满满,使得巴黎的璀璨朝阳都逊了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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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点三十一分,再过二十九分钟飞机就要起飞了,要不是那女人执意要搭今天晚上飞机飞回温哥华,此刻的他也不必飞车在巴黎的街头。
“麻烦你先生,请你开快一点。”
冰川泽明有些不耐的频频看表,说完,又忙着打了几通电话交代事情。
“十一点的飞机应该还来得及,机场很快就到了,先生。”前头的司机趁着空转过头来对他用简单的英文说道。
“希望如此。”他用日语低咒了一句。
要是这回他没赶上飞机,以马于甄的个性一定会记上一辈子,谁叫他早上信誓旦旦地举手发誓,说他一定会跟她搭同一班飞机飞回温哥华呢?
“你可以多留几天,秋冬服装展还有两场,你不必跟我一起回去。”中午用完餐回到饭店,她一边收拾着行李一边对他道。
“你不是很怕一个人搭飞机?”
马于甄一愕,有些怔然,过了半晌才找到舌头,“那是三年前的事。”
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她苦笑。
突然想起,他之所以跟她东西南北的飞来飞去,就是从他知道她非常害怕一个人搭飞机的那件事情之后。
“你有惧高症。”
“我没有惧高症。”
她怕一个人搭飞机,是因为她的父母亲死于一场空难,留下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往后只要她一个人搭飞机,就会觉得分外的孤单寂寞,飞机的每一个起落都会让她的心脏无力承受。
他不知道,是因为她从来没向他提起过,而他也没问,所以她有惧高症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合理解释吧?
“反正我要跟你一块走。”
整理行李的手蓦地停顿下来,马于甄幽幽地回眸看看他:
“如果我告诉你……方桦的婚姻可能有问题,你还会执意要在这个时候跟着我离开巴黎吗?”
“什么?”
冰川泽明愣了一下,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她知道他遇见方桦了?什么时候的事?
那天……她看见了?她看见他吻方桦?看见他与方桦?看见他与方桦的拥抱?还有,她刚刚说方桦的婚姻可能有问题是什么意思?
“我不懂……”
“那天在服装展会场,我听到了一些关于菲尔伯爵的流言,说他和他的夫人方桦这几年来始终没有住在一起,他还养了好几个情妇,每个情妇都替他生了小孩,平日闲暇之余还常常和不同的情妇出双入对,奇怪的是……没有人会争风吃醋,大家都和平相处得很好。”
闻言,冰川泽明错愕不已,好半天没有答腔。
“你该留下来查明真相,也许……方桦到现在都还爱你,你们可以找回过去的甜蜜,拥有幸福。”
他看着马于甄,看着她脸上那淡淡的笑容,从容、平静而无畏。
她是真的这么这么的不在乎他吗?
总是可以这般轻易的把他割舍?想着,就令他没来由地烦躁与生气。
“你是认真的?”
“我一直都是,是你老把我的心意给扭曲了。”
“我现在的女人是你。”
“你不抓住幸福会后悔的,我不是你的幸福。”
“不管你说什么,反正我们今晚就走,你先到机场,我还得去会场处理一点事情,你一定要等我。”他不会让她一个人就这样带着满腔的伤心走——如果她会因为他吻方桦而伤心的话。
该死的!她当然会!
没有一个女人的眼睛里可以容得下一粒沙,更何况那粒沙已经刺进她的眼球里,可能一辈子都拿不出来。
“先生,机场到了。”
冰川泽明回过神,递了一张五十元美钞给司机,打开车门走下车,耳边正传来机场服务人员广播着要乘客迅速登机的催促声,让他的脚步益发的急了,冲到候机室时,却发现登机门前正挤了一堆人。
“怎么回事?”
他想上前,却发现前头根本挤得水泄不通。
“有个很漂亮的女人昏倒了!”
很漂亮的女人?冰川泽明一听,皱起了眉,高大的身子二话不说的往前头行去,“对不起,请让让。”
“搞什么!”
“别推,赶着去投胎啊!”
“你这个人凑什么热闹?!”
被冰川泽明一把推开的人不满的咒骂着,嘀嘀咕咕的抱怨声随着他的前行不断的传出。
“对不起,请让让。”
冰川泽明嘴里说着抱歉,可是他的不耐与急躁却已达临界点,浓黑的眉紧紧皱成一团。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着太好的预感,这让他前进的脚步又快又急,直到他看到错倒在地上的那个女人……该死的!怎么会是她?
“方桦!方桦!”
他冲上前去轻轻地拍打着她冰冷的小脸,见她依然昏迷不醒,索性一把将她抱起冲出人群,“该死的!机场的救护人员呢?快给我出来!听见没有?”
他狂啸的低吼着,正见几名身穿白色制服的医护人员赶至。
“先生,请跟我们到医务室,让我们先检查一下病患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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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长,我是泽明,麻烦你替我到机场接甄儿,请你务必要接到她,并转告她这里临时出了一点事,所以我才没法子赶上那班飞机——”
“干什么?小俩口吵架啦?”
奥纳森似笑非笑的打断冰川泽明的话,“瞧你紧张兮兮的样子,怎么?难不成甄儿会因为你搭不上那班飞机跟她一起回来而把你甩了不成?”
“学长,我现在没心情跟你开玩笑。”望了还在昏迷之中的方桦一眼,冰川泽明压低了嗓音道,“我这里有急事必须处理!总之甄儿就麻烦你了,你告诉她,我真的不是故意错过那班飞机,叫她在温哥华等我,如果可以,我会尽快飞回去,知道吗?”
“知道了,你这个男子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了。”谈恋爱的男人都会变成这样吗?真可怕。
“那就这样了,公司就麻烦你了,学长。”
“这句话还像点人话。”
奥纳森满意的笑了,却在下一秒钟听到对方切断电话的声音。
就知道,这最后的那句话只是应酬应酬他而已……
咕哝一声,奥纳森看了一下表,拿起车钥匙走了出去。
巴黎这一端,冰川泽明切断电话正巧见到方桦醒转过来,忙不迭搁下手机走上前去。
“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温柔的坐在床边,轻轻地抓住她的手,“你差点把我吓死。”
“泽明……你怎么会在这里?”方桦的眸子幽幽地望住他,一脸的迷惑。
“你在机场昏倒了,我刚好在那里。”
她一愣,“这么巧?”
“是啊,好巧。”他微微一笑,“肚子饿不饿?想吃点什么吗?”
她摇摇头,只是恋恋的看着他,“我以为……再也看不见你了。”
“怎么会呢?我不是给你名片了?只要你需要我,想见我的时候,都可以来找我,不然打一通电话给我让我去接你也行。”
“真的可以吗?”
“我一向说话算话。”
方桦柔柔的笑了,鼻子一阵酸,“要是……我们现在才相遇的话,那该多好,是不?我常常在想,如果时光再倒流一次,我还会不会像傻瓜似的爱上你……你怨我也行,我真的后悔遇上你,如果不是遇上你,我的人生也许平淡,但却应该可以幸福。”
“菲尔对你不好?”
难道那些流言都是真的?要真是如此,当年他不该轻易的放过她。“他对我很好很好。”
“真的?”
“嗯,是真的,要说这世上待我最好的男人便是他了。”
要不是菲尔伯爵娶了她,她也许早不知流落到何方……无依无靠。
“他对你很好,你却不觉得幸福,是因为我?”冰川泽明试探的问着,胸口溢满着浓浓的愧疚与伤痛。
是不是因为还爱着他,所以她嫁了一个对她很好很好的男人还是不觉得幸福,是这样吗?
幽幽地,她流下泪来,闪避他过于犀利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