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萦,你怎么一口都没吃?”她的同事兼好友赵幸芝关心的问。
“今天午餐的菜色不错耶。”一样和她是同事,也是赵幸芝的男友童怀安,大口嚼着菜说。
任如萦依旧懒懒地挑着白饭,“现在只怕是山珍海味,也引不起我的兴趣。”
这全要怪他——袭飞!
几次交锋下来,她根本是全面落败,甚至连初吻都被冤枉的夺去!而且昨天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当小偷,不但当场被抓包,更惨的是那纸攸关她自由的合约竟早教他空运到香港,这要她如何偷啊?!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赵幸芝不放心的又问。
“我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她有气无力的说。
昨天她气得一整夜睡不安稳,今早碰见袭飞时本来不想跟他说话的,怎奈不跟他交代去处,他搞不好会以为她要落跑,跟她索要一千万,所以她只好不情愿的开口了。
“那我要等到晚上才能见到你喽?”这是他知道她要去上班时说的话,很平常的一句,但听在她耳里就自动转换成“你晚上会乖乖回来吧”的意思。
什么嘛!当她是禁脔,还是在宣示他的所有权?气得她半点也不想让他送,自个叫计程车离开别墅。只是半天下来,只要想起他那张从容得过分的脸,她就是无论如何也畅快不起来。
“你该不会是喜欢上哪个男人,对方不理你……干嘛踩我?”脚上无故吃了一记重踏,童怀安马上转望女友抗议。
“谁教你乱讲话!”
赵幸芝拉近他悄声低斥,“知道如萦对这类话题向来很排斥,你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一脸无辜,“我猜的嘛。”
“你还猜得真烂。”不怎么提得起劲的睨他,任如萦将未动的午餐推向两人。
“你这是做什么?”童怀安问。这个一向和他像哥儿们的“兄弟”怪怪的。
“算是贿赂你和幸芝的,帮我请个假,能请几天就请几天,我先走了。”说完,也没管两人的错愕叫喊,她径自起身离开。
她突然没有心情再工作,尤其是想到姐姐和父母都在过逍遥日子,自己却被迫踏入这荒唐的浑水中,连自由都操控在袭飞手上,她还管工作做什么?
“如萦到底怎么了?”
童怀安完全弄不懂的问。
赵幸芝也是全然的迷糊,“周末放假前她还好好的呀。”
“我看她八成真是看上某人,而那个人不理她。”
“你又说这个?”
“我可没恶意,完全是站在朋友的立场关心她,对男人而言,如萦那副像老太婆的眼镜是满吓人的,而且她又不爱打扮,老是穿T恤加长裤,人家怎么会注意她?”哥儿们归哥儿们,他可没忘记如萦毕竟是女人,总也要嫁人的。
“我劝过她,但她总说没必要改变。”她还买过裙装送她呢!不过如萦连看都没看就说不适合她。
“这下可棘手了。”
扒口饭,童怀安皱下眉头。
“什么棘手?”
赵幸芝夹菜的手跟着顿住。
“再过几天不就是我们老板的生日?他早就有令,当天公司所有人都要携伴参加他的庆生舞会,如萦那个样,要到哪儿找伴陪她参加?”总不能找她爸吧?
“对耶,那怎么办?”
“我还问你哩!看来我们得帮她想想办法……”
※※※
像个游魂似地晃呀晃的,任如萦来到了范爱华家。
“怎么这时候来?你下午不用上班吗?”领她到珍爱书坊二楼的和室内,范爱华将女儿放下,让已经会坐会爬的她随意爬去。
任如萦大叹口气,整个人往原木地板躺去,“都被我爸妈出卖了,还管他工不工作。”
“被任爸任妈出卖?”她有听没有懂。
一想到这事就有气,她一骨碌坐起来,咬牙切齿的将父母干的好事全吐诉出来。
“哇塞,正点耶!”
没料到会得到这句评语,任如萦简直呆了,“我爸妈没经过我同意就把我租了,你说——正点?”
范爱华猛点头,“任爸任妈真不是盖的,他们想的点子根本只有在小说中才会出现,光是听就让人觉得好刺激!怎样,那个袭飞如何?是不是像小说中所写的那样俊帅出众、颠倒众生?”
她大翻白眼,“我是希望你想办法帮我,你居然还反问袭飞的长相?我还他长得倾国倾城哩!”
“真的倾国倾城?”范爱华双眼发亮。
她抚额唉叹。她错了!她该知道经营租书坊的爱华姐比一般人爱做梦,想像力也绝对异于常人。“算了,我照合约走就是了。”
没办法,她孤立无援嘛。
“不想赔一千万,这倒是唯一的方法,不过你也别沮丧,这种难得的经历可不是随便人可以遇到的。”至少她就满羡慕的。
“是哦,说得这么轻松,这个机会让给你好了。”
“有点可惜,我的女儿只有这么大,就算要出租也没那个行情。”
“什么行情啊?你当真以为无缘无故被人当房子一样出租好玩吗?”抱起爬到她膝上的小娃儿,任如萦不由得又叹息出声,“还是小伶伶好,什么烦恼都没有,哦!”她亲昵的用鼻尖掌碰伶伶软软柔柔的小鼻子。
突然,她灵光乍现——
“爱华姐,小伶伶借我一天。”
“嗄?!”太过突兀的提议让范爱华反应不过来。
“别嗄,你赶快去收拾你女儿的奶瓶尿布,我自愿当保姆帮你带她,让你和老公今晚能好好约个会。”
“约会?”她还是一头雾水。
任如萦却已抱起伶伶,伸手推她,“还愣着干嘛?有人要帮忙带小孩让你轻松你还犹豫?快去收拾东西就对啦。”
她可是好不容易想到个整袭飞的方法,怎么可以错过?!
※※※
袭飞心血来潮的踏进任如萦住的客房,闻到房里有属于她的清香。
一阵音乐铃声忽然响起,他瞧见搁在桌上的手机。那小女人该不会是昨晚听他说将合约寄到香港,所以气得将手机忘在别墅吧?
迟疑会儿,他接起电话,“喂——”
“咦,怎么是个男的?”是涂圣兰的声音。
“伯母,是我,袭飞。”他在桌前坐下。
“对哦,是你的声音呢!可这不是我们家如萦的手机吗?”
“她忘在别墅了。”
别墅?“你是说如萦已经跟你回去?那她是不是已经不生气自己成了出租新娘?我和她爸就是怕她还在气我们,所以一直到刚刚才开机跟她联络。”涂圣兰一个劲儿的说,完全忘记她和丈夫曾告诉袭飞,出租新娘这主意是女儿要赚外快想出来的,怎么可能会生气。
纵使心有疑问,但略微犹疑后,袭飞决定不说破让她失面子,只是顺着她的话尾道:“她比较不气了。”
事实上任如萦今早要出门时,小脸还绷得鼓鼓的,他不记得自己有惹到她,他还好意要送她到公司呢!可见她的下床气满严重的。
“这就好。幸好电话是你接的,我看我和如萦她爸还是等过些时候她完全消气了再打电话给她。就麻烦你多照顾我们家如萦,那孩子脾气有时是倔强点,但是个好女孩。
“我知道。”
他领教过了。
“有件事伯母还是要问,虽然我和老伴都觉得你不像坏人,不过,你不会欺负我们家如萦吧?”
袭飞勾起嘴角,此刻完全能体会任如萦的愠意,她这对可爱的父母竟到现在才担心他会不会欺负他们的女儿?好像太迟了点。
“伯母放心,我自有分寸。”他还是由衷的给予承诺。
而涂圣兰也当真信了他。“那我要和如萦她爸启程到苗栗去了,再见。”
“伯母再见。”结束通话,袭飞忽地想到,任氏夫妇的脾气似乎都很温和,那么任如萦体内的不驯因子是遗传到谁?
莞尔的站起身,他不经意的瞥见枕畔放着一叠书,走过去随手拿起一本,他讶然,想不到她爱看罗曼史小说,只是她该不会是躺在床上看吧?
这么想着,他不禁皱起眉头,也不想想自己的视力已经够糟糕,还这样看书。回来得跟她说说才行。
随意的再在她房里逗留会儿后,他踅回厅里,继续休息之前暂停的工作——用笔记型电脑和公司的网站连线,处理重要的紧急案件。
尽管爸要他回台这段期间不用管公司的事,但他闲不下来,反正自己多帮着分担公事,爸也会比较轻松。
就这样,他又聚精会神的埋人公事中,直到——
“嗨!”
一道熟悉的声音截住他的注意,袭飞讶然抬头。
“如萦?你——”“怎么会突然回来”几个字倏地全卡在喉间,只因他看见她怀中抱了个小娃儿。
他诧异的站起来,“这小孩是?”
“我女儿。”骗他过过瘾的念头忽起,任如萦放下肩上背包随口胡说,嘴角隐着一路笑绽回来的不怀好意弧度。
袭飞心头一窒,“你女儿?”
“对呀,你看,可爱吧?”她正想将伶伶抱上前,却见他转眼间板起脸,她的脚步也在瞬间不进反退,忙将伶伶向他张望的小脸轻压向自己怀里,“你干嘛突然变脸?”会吓坏小伶伶耶!
“怎么会突然蹦出个小孩来?”
“什么话啊,女人要怀胎十月才生得出孩子你不懂吗?”
他的声音怎么变得冷冷的?而且还说小伶伶是突然蹦出来的,小心被爱华姐K。
袭飞极力忍住胸中莫名盘旋的不舒服感,“这娃儿是跟谁生的?”
“当然是跟孩子的爸呀。”厚,这还用问!
“既然这样,你干嘛还当出租新娘?”不悦直冲脑门,他忍不住大喝。
任如萦被大喊吓得愕然抱紧伶伶,想也没想的说:“你才做什么那么凶?合约上又没规定不能有小孩。”
就是,合约上又没说她不能有小孩。可是任氏夫妇没跟他提到她有孩子的事,更重要的是,她竟然替人生了个娃儿?!
想到这个,他就是说不上来的觉得不畅快!
该死的!“可恶——”
“你弄错了啦!”怕他“可恶”之后会接着说出“算你违约,等着付一千万”的话,她赶忙赶在他眉毛皱到快打结的时候拦话。
袭飞怔住,“什么意思?”
“这是我大学学姐的女儿,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
“骗你干嘛?”
“你刚刚不就是在骗我?”不过奇怪的,他胸中的悒郁不悦,忽然间全不翼而飞了。
“那是……开个玩笑嘛。”谁知道他会莫名其妙生起气?“不过我学姐有事,所以小伶伶要麻烦你照顾。”见他已不再板脸皱眉,她贼贼地将伶伶塞给他。
袭飞不得不接抱过软绵的小身子。“要我照顾?”
“因为我等会儿也有事啊。”撤着谎,她在心里默数一、二“你还要回去上班?”边问着,他给伶伶一个亲切的微笑。
这娃儿很粉嫩、很可爱。
“不是……咦?伶伶,阿姨已经数到四了耶,你怎么还不哭?”
谁知伶伶只管冲着袭飞开心的咧绽她的小嘴巴。
“天啊,你居然在笑?!”完全与她的计划背道而驰嘛!
“你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一直要小娃儿哭?”袭飞狐疑地望着她。
“伶伶怕生啊,往常只要陌生人一抱她,她没两下就哭了,谁知道她竟然对你笑。”怎么会这样?
“……”伶伶忽地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笑嘻嘻地抓摸袭飞的衣领。
任如萦一脸正经的扳过她的小脸,“看清楚,伶伶,这叔叔不是你爸爸,是会把你抓去卖的坏叔叔!”赶快哭呀!她在心里多加一句。
袭飞双眉顿挑。他是会抓小孩去卖的坏叔叔?
“……”伶伶还是一个劲的笑舞着胖胖的小手。
任如萦没辙的垮下柳眉,“你怎么可以见到帅哥就乱叫爸爸,你爸爸明明就没这么帅。”爱华姐的老公是忠厚老实型的。
袭飞听得莞尔,将软软的小身子抱稳一点,他转望愁眉苦脸的任如萦,了然的道:“你原本想设计我,对吧?”
计划完全失败,她一点也不想掩饰,“是啊,本来伶伶应该到你手里就大哭,让你被逼得慌了手脚的,谁知道她这么不配合,一声也不哇。”
“意思也就是,你想见我被个小娃儿搞得手忙脚乱的窘样?”
“没错,谁教每次被逼的都是我,偏偏我天衣无缝的完美计划全被她搞砸!”说着,她轻捏下伶伶的小小鼻头,“亏阿姨平时那么疼你,紧要关头连你也背叛阿姨,真该把你吊起来打屁股。”
袭飞觉得哭笑不得,塞个娃儿给他,叫做天衣无缝的完美计划?而且,他有那么残忍的“逼”过她吗?
“啊!不可以拉阿姨的头发。”小小的手冷不防揪住她一撮头发。
“不可以哦,阿姨会痛痛。”袭飞忙替她解围的轻扳伶伶的小手。
仿佛听懂他的话,她放开了手心里的“玩具”。
任如萦不由得拿双眸瞠他,“都是你!人家伶伶本来对我很好的,你一出现,她就拉我头发。”
“胡说什么。”他忍不住伸手轻推她秀额一下。
“本来就是……”
啪的轻轻一声截断她的话,伶伶的小手正巧拍在她脸上。
任如萦——愕,然后气呼呼地又瞪向他,“还说不是你?都是你先动手推人家,伶伶才会有样学样的跟着往我脸上拍。”
袭飞好气又好笑的说:“讲点道理,那是纯属意外。”
什么?!“既然你那么讲道理,伶伶给你照顾,我去忙了。”
没好气的说着,她扭头就往客房走。居然说她不讲道理?有没有搞错,不讲道理用合约扣住她的,明明是他。
可恶!
“……”像是要叫她,伶伶咿咿呀呀地指向她离去的方向。
“没关系,阿姨等会儿就不气了。”袭飞笑笑地抱着伶伶坐入沙发。女人的脾气向来说风是风,尤其是房里那小女人的。
“不会吧?!”
一声惊嚷猝地由门边传来,袭飞别过头,就见段书宪怔站在那儿,不等他问话又大声嚷嚷。
“才多久时间,你和任如萦竟然连孩子都制造出来了?”
他老实不客气的睐他,“你这么厉害,两天内找个人制造几个娃儿给我看。”
“不然这小孩是谁的?”走近他,段书宪直盯坐在他腿上的伶伶看。
“如萦的——”
“鸣哇……”一阵嚎啕哭声截断他的话。
段书宪迅速后退好几步,“我又没对她做什么,这小东西怎么一见我就哭?”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小孩子哭。
“如萦说她怕生。”袭飞忙站起身摇哄着她,“乖,不哭哦。”
在房里听见伶伶哭声的任如萦,已迎面向他冲来,“哦——你偷捏伶伶?”
“别冤枉我,伶伶看见我朋友就哭了。”他将攀向她的伶伶抱给她。
“你朋友?”
“段书宪。”
随袭飞的介绍望去,任如萦看见一位瘦高的男人,礼貌的和他点头招呼,谁知原本已经不哭的伶伶抬头觑到他,小嘴一扁,又哭了。
段书宪无辜的在心底苦笑,他的脸有这么难看吗?
“乖、乖,伶伶不哭……哎呀,我的眼镜——”任如萦忙着拍哄小人儿,不意她小手一个挥抓,刚好弄落她的眼镜。
“别慌,眼镜我接住了。”袭飞赶忙伸手帮她圈抱住伶伶,因为她慌乱的想捞抓之于,差点把伶伶摔下来。
段书宪的双眸猝然一定,眼前这个是任如萦?
“这样看得见了吧?”袭飞帮她将眼镜戴回去。
“一清二楚。”视线恢复清明的她感觉安全多了。“我带伶伶进房去了。”小家伙怕生又爱偷看人家,瞧她小嘴还扁扁的,再慢一秒只怕又要大哭出声,不过伶伶还真是不卖她面子,怎么见到袭飞时硬是半声也不哭?
“突然来访有事?”等任如萦进入客房,袭飞才转问段书宪。
他一脸迷惑的表情,指指客房,“刚刚那个,真是任如萦?”
眉稍微挑,他意有所指的说:“如假包换,就是你说的那个一点也不美的任如萦。”
刚才她眼镜掉落的那一瞬间,段书宪几乎要用清丽美人形容她,可是那副眼镜一戴回去,哪还有什么清丽的影儿?
“算了,我宁愿相信刚才是我眼花,那个任如萦还是一点也不美。”
袭飞淡笑的耸肩,不置可否的坐人椅中。
“之前怎么没听你说任如萦有小孩?”段书宪跟着落坐在他对面。
“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那孩子是如萦的学姐的。”微顿,换他发问:“你这总经理不在自家公司坐镇,跑来干嘛?”
“忍不住就是想来看你和任如萦的发展啊。看你似乎满进人情况,喊人家的名字喊得很溜。”方才袭飞他们两大一小站在一起的画面,倘若不说破,还真像一家三口。
“你有听人喊自己老婆的名字,喊得结结巴巴的吗?”
“啧!连‘老婆’都出口,看来你很投入,任如萦呢?”
他手指轻敲交叠的大腿,想了下,“尚可。”或者该说——有待加强?
尚可?就是在及格边缘?“那你何时要跟你爸说有新娘的事?”
袭飞剑眉微拢,“也许过几天就说。”
“你确定不会有问题?你爸真会相信你假风虚凰的伎俩?”其实段书宪最想问的是,他还是不考虑换掉任如萦?
“若是有问题,这问题应该不是我爸……”低哝着,袭飞凝眉沉思起来。他很清楚截至目前为止,最大的问题是在任如萦身上,她的配合意愿不够高,这样很容易穿帮……
这家伙又陷在自己的思绪里于。低唤两声没得到理睬,段书宪索性到厨房找咖啡泡,反正都来了,就多休息一会儿再回公司去。
不过,袭飞说他爸那里不会有问题,那么问题是出在谁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