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理,这是今天从纽约飞来的最后一班航班了,还是没有看到史蒂芬先生,会不会是我们的情报有问题?”沈若愚见通道上已没有人走动,估计航班上的乘客都出来了。
“情报应该不会有问题,但是我们从上午九点等到现在四点也不会错过才是。”袁婧疑惑地再次四处张望,“你的牌子可以先放下来,举到现在不累吗?”
“哦。”沈若愚依言将举了半天的双手垂下,这时才发现手臂早已酸痛不已,“这次与GPW集团合作的计划是不是真的那么重要?”
袁婧沉重地点头,“就像我昨天开会时所说的,作为列于世界500强企业之林的GPW集团这次之所以会选择到中国内地来投资是看中了中国这块大蛋糕。但作为首次尝试,他们不得不谨慎地考虑到经验和地域问题,所以急于寻找一个强有力的合作伙伴。”正因为如此,才会需要她这位经理亲自代表公司出马来迎接GPW的代表。
“因为广州的各大公司纷纷蠢蠢欲动,都渴望与GPW取得联系以望能摘得头筹。而这次全权代表GPW的中国地区执行总监史蒂芬先生莅临广州更是大家斗法的第一回合。总之这次于公,我要替公司拿下这个大客户。于私……”袁婧的笑中透着一丝轻蔑,“这也是我和罗毅决定胜负的关键,谁在这桩买卖上立了大功,基本上就离总经理之位不远了。”
“原来其中有那么多的学问。”沈若愚叹道。
“是啊,这番话我昨天在动员会上已经说过一遍了,你没听吗?”当然,把她和罗毅私人之争的一段略去了。
“有,当然有。只是再听一次就能越发加深印象嘛。”沈若愚的辩驳令袁婧哭笑不得,他继续无奈地诉说着现状,“不过没有接到史蒂芬先生也是事实,我们今天看来是白来了。”
“怎么会白来?至少让我们知道了有多少竞争对手。”袁婧扳着手指道,“从九点至今我先后看到尤氏、金元、嘉丰、历光等七家公司的人举着‘史蒂芬先生’的牌子。”
“七家?”
“这还只是保守估计。”
“那么多?那我们这次的对手岂不是很多?”沈若愚忧虑的视线对上一旁频频点头的袁婧,“经理我还以为你和我一样将全部经历都放在下机人群里寻找史蒂芬先生呢,想不到你还有时间四处观望。”
偶尔偷懒一下不可以吗?笨蛋!袁婧心里暗暗骂道,可表面上却仍摆出一副经验丰富的架势,“我们做生意就是要眼明手快,除了知己,知彼也是很重要的。”
“还有就是……”袁婧抬头对上沈若愚一派受教的谦虚表情真心道,“我相信你,由你看着我就放心了。”
“经理……”沈若愚的心里涌起一阵暖意,丝丝缕缕沿着血脉上涌,最后还是凝结成唇边深深的笑意和谢意。
感觉到手机震动,袁婧接起电话,“你好,我是袁婧……”
……
“我们收工走吧。”合上手机,袁婧接过沈若愚手中的告示牌,边走边道,“韵琳来的电话,她说史蒂芬先生昨天就秘密来到广州了。应该是不想让各家公司的人脉阻碍他的判断吧,所以连媒体都被他骗过了。”
“原来如此,可惜浪费了我们大半天的时间。”突然见袁婧停下脚步向候机厅东面张望,沈若愚问道,“怎么了?”
“那边有两位老朋友,我们过去打个招呼。”说着袁婧已迈开步子朝人影走去,沈若愚此时已看清,原来是罗毅和王弘辉。
“罗经理,真是有缘啊。”袁婧伸出右手笑意盈盈地打着招呼。
罗毅心中低念着“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脸上却堆满了笑容,握住袁婧的手上下摇摆,“袁经理今天也是来接史蒂芬先生的吧?怎么敢来您大驾亲自前来呢?让您这能干的助手来不就好了?”
沈若愚还未听出罗毅话中的嘲讽,礼貌地向罗毅问候道:“罗经理,你好。”
袁婧神色泰然到毫不动怒,“我哪能和罗经理相提并论?罗经理这下亲自接人才是奇闻呢,而且最奇的是居然没有接到人。”
温柔的语气却相衬着更胜一筹的讽刺令罗毅的脸色霎时阴沉了下来,袁婧却继续不疾不徐道:“说到若愚,倒还真是我的左膀右臂,不过这还多亏了罗经理慧眼识英雄。让他单独来接人也是可行的,不论怎样他总比那些阿谀奉承的小人强太多了。”说着袁婧特地将视线与气急败坏却又发作不得的王弘辉对视,微微点头招呼。
此刻罗毅的语气已完全冰冷了下来,与袁婧的绵里藏针大相径庭:“袁经理自己不也是没有接到人?”
袁婧立即做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说到这里我就是特地来通知罗经理,史蒂芬先生昨天就已经到广州了,所以你们不必再等候了。”
还未收到消息的罗毅神情又是错愕又是愤怒,只能从齿缝中挤出一句场面话:“既然如此,我们先走了。”说完转身便匆匆离去,王弘辉赶紧赶在主子身后亦步亦趋。
哼,袁婧,今天的这笔账我记住了!咱们走着瞧。
“罗经理,走好。”
“唉,‘再见’都不说,真是没礼貌。”袁婧故作失望道,她想罗毅是再也不想见到她了。
沈若愚望着罗毅的背影低声道:“看罗经理的样子,他好像气死了。”
“你就别再担心了,他死不了。别忘了祸害是要遗千年的!”他总是不分是非,胡乱同情一把的性格让她哑口无言,“好了,我们也走吧。”袁婧推开门朝外跨去。
“经理,我们的车停在南面的车库,你走错方向了。”
“对哦,我怎么忘了?”袁婧暗自责怪自己的大意,一定是太得意忘形了,刚一转身却被眼前的身影钉住了脚步,笑容也一分一分地自脸部抽离。
沈若愚见袁婧的转变,忍不住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男子。一身价值不菲的正装加上深刻的脸庞线条,沈若愚对他的第一印象是:此人定是个事业有成的男子,猜得不错的话从他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判断应该是个商人。但是他鼻梁上的无框眼镜恰到好处地减去了几分商人与生俱来的市侩气,增添了几分儒雅。
男子将右手伸向袁婧,“好久不见。”
袁婧却当作没有看见地别过脸去,男子有些尴尬地收回右手推了推眼镜。
沈若愚为了避免男子难堪,握住男子的手热情道:“你好,我叫沈若愚,是袁经理的助手。”
“杜文翰。”杜文翰提起嘴角应付了下便急于将手自若愚手中抽离。
他的表情落入袁婧的眼中更生厌弃,一把将沈若愚拉到自己身边〈“若愚,这位就是嘉丰集团的现任总裁杜文翰杜先生。”
沈若愚惊讶地赞叹道:“杜先生真是年少有为,这么年轻就身居要职了。”他还一直以为总裁都是像他们董事长这种年过七旬的长辈做的呢。
袁婧冷笑了两声并不做声,却令杜文翰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他却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眼前这个满脸崇拜傻相的沈若愚头上,恨恨地瞪了一眼。
“阿婧,你也是来接史蒂芬先生的吧?”杜文翰面对一脸冰冷的袁婧仍不屈不挠地寻找着话题。虽然已经两年没见,可她还是如同曾经的美貌自信,只是对待自己的态度却和多年前相差甚远,但他有信心她还是爱着自己的。
调整了下自己心情的袁婧强迫自己望进他的瞳孔中,礼貌地回应道:“‘也’?我懂了。原来堂堂嘉丰的杜总也是为了GPW的生意亲自来机场接人的啊?真是一片苦心啊!”
明知袁婧的话字字带刺,杜文翰仍然一派文质彬彬,“这次公司对和GPW的合作确实十分重视。”
“唉,杜总你还是别再说下去了。”袁婧急忙伸手阻止道,“我对你们嘉丰的内部情报并不感兴趣,也不想落个刺探贵公司机密的恶名。”
“我没有这个意思,阿婧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的。”杜文翰想要上前拉袁婧的手臂,袁婧却双手环胸令他的双手落了个空。
“杜总,我和你好像不是很熟,请你称呼我‘袁小姐’或者‘袁经理’。”想到他曾经的作为,袁婧点头明了道,“不是刺探情报?难道说杜总是在暗示我将这个客户让给你?”
“阿婧,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那就是我错怪杜总你了?真是不好意思。”袁婧的语气中全无歉然之意,眼中却隐隐闪烁着寒意,“谁让杜总您一直对他人谦让的东西怀有莫名的兴趣呢?”
还不等杜文翰开口,袁婧就拉着沈若愚急急走开,“若愚,我们走。”她怕多呆一秒自己就会崩溃,痛苦的往事会如决堤的洪水猛兽将她吞没。
杜文翰对着她的背影喊道:“阿婧,我知道你还在怪我,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解释……阿婧!”
“经理,杜先生在叫你。”沈若愚小声道,他也察觉到袁婧和杜文翰两人之间的气氛不一般。袁婧只是默不作声地拉着他疾走,快得近乎小跑了,狼狈得不似他认识的那个气定神闲、处变不惊的袁婧。
随着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杜文翰脸上的温和和落寞骤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充满欲望的脸孔。
阿婧,你逃不了的,你注定是我的。
坐上副驾驶之位,袁婧疲倦道:“若愚,开车。”
“去哪里?”
“回公司。”
沈若愚担忧地望着她的脸色,“你现在的情绪回公司恐怕……”
“我说‘回公司’!”袁婧提高音量道。
沈若愚发动引擎,车如离弦的箭奔驰在宽阔的大道上,一路载着回忆与哀愁。
路上两人都默契地不再言语,袁婧的视线一直对着窗外的风景,但沈若愚知道她并没有被林林总总的各式建筑物所吸引,她只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他的目光离开映满袁婧侧脸的后视镜,将注意力投入到路面情况上。
但过去就如同前方一辆破旧车辆排放出的超标尾气,缥缥缈缈地吸附于挡风玻璃之上,阻碍了视线和方向,令人看不清放不下。路边的参天大树一排排地迅速后退,仿佛被开启的时光隧道,正把她拉入回忆的时空之中。
两年的时光,她以为自己可以释怀,会试着原谅和遗忘,也曾假设过若有朝一日两人再次相见会是什么情况。即使做着千万种假设,却决不是刚才自己在机场的咄咄逼人。她刚才到底做了什么?那个人什么都没说,她只是看到他便忍受不住了,恶意地挑衅,肆意地撒泼。她是如此的激动,这又意味着什么呢?说明她仍记得他的背叛?她仍介意他的欺骗?她仍……爱着他?
不!袁婧从自我挣扎中逃脱出来,却发现道路有问题,“若愚,你这是开到哪里去?”
沈若愚只是将方向盘左转,并不作答。
“这不是回公司的路,你到底要开到哪里去?”袁婧已经看到路边的指示牌了,这是去游乐场的入口,“沈若愚,你不要自作主张,我叫你停车!”
沈若愚漂亮地一个转弯后退,将车子稳当地停在车位内,随即替袁婧开启车门,“到了,我们下车吧。”
袁婧气愤地拍掉他搭在车门上的手,“沈若愚,我以上司的身份命令你立即开车回公司。”
沈若愚却似听不见似的兴奋道:“你说我们先玩什么好呢?海盗船,摩天轮,还是旋转木马?激流勇进也不错。”
袁婧的脸色越发铁青,颤抖着嘴唇说道:“好,连你都阳奉阴违。你让开,我自己叫车回公司,要玩你一个人玩个够吧!”说着便摔门而出。
沈若愚见状急忙跑上前拦住怒气冲冲的袁婧。
“放手!”
“你以为勉强自己专心于工作便会忘了一切,解决所有问题了吗?我告诉你,根本不可能!还有,你现在这种状态绝对不适合打理公司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