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他有他的骄傲。
“那就好。”
“为什么那就好?”
因为那代表,你没有受伤太大。”
严帧方点头,同意她的看法。“也许是因为我的心从来鲜在李茜身上,如果换成个我喜欢的女人,财定……你有没有看过机器人崩溃?”能说笑了,看来他的怒气已经消弭的差不多。“后来呢?你怎么修理他们?”
“你就确定我一走会修理他们?”
“你说我不肯吃亏,其实在不吃亏这件事情上,你修的学分比我更高。”
“嗯嗯,很好,你懂我。我不肯吃亏。我把那一千万连同那几年我陆续汇给李茜的钱,以及李茜在我家吃的花的用的,全列成一张清单,再开百分之十的利息,在律师的见证下,逼赵礼华签下借据,分十年摊还。我这样……过分吗?”
“不过分,利息应该再更高一点,如果没有你的资助,他不可能出国念书,他现在只会是一个扛水泥的,当不了建筑师。”他乐了,长手勾上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身边拉。“看来我们的脾气不是普通相像。”
“嗯嗯。”她同意,一样骄傲、一样勤奋、一样不吃亏……他们越是相处,越是发现,他们意外合拍,出手意料的有默契。
“对于我刚才的解释,你还有没有不理解的地方?”严帧方问。
“怎么可能不理解,有谁敢否认你的语言能力?”
“既然如此,夏日药,我虽然不需要你的同情,但我需要你的承诺。”
“承诺什么?”
“承诺我们不只是朋友,承认我们之间的关系比朋友更上一层。”她的心在发抖,说不出是喜欢还是害怕,她的视线出现一丝茫然,耳边好像有几百个人同时在擂鼓。
“上了……哪一层?”她艰难问。
“情人。”
终于,炸弹爆炸,砰一声,她的思绪被炸得支离破碎,她看着他的眼睛失去光芒,彻底成了木头偶人……
第13章(1)
“阿葵……阿葵……”
迷迷糊糊间,夏日葵听见有人在呼唤自己,她试着张开红肿的双眼,从那条小小的缝里张望外头世界。
突然间,她倒抽一口气,奋力倒弹三寸远。“有鬼!”她放声大叫。
一颗大大的头颅被杂乱的头发覆盖住,两只无神的眼睛四周染上一圈浓墨晕黑,他的皮肤粗糙,嘴唇微白,脸部有些许浮肿,他缓缓伸出手指,拨开头发,无神的双眼直视被严重惊吓的夏日葵。
“我不是鬼。”
夏日葵揉揉红肿发热、视力模糊的眼睛,这才看清楚,坐在自己床边的不是鬼,而是很像鬼的傅育康。
“你在干么?”她没好气间。
“严帧方来了,对不对?”这消息是从LILY姐那里传出来的,严帧方先到民宿,找不到夏日葵后便绕到老家来。
LILY姐特别打了通电话回来,让他帮个忙,把上次严帧方住的房间整理一下,说是今天晚上没有房间,明天才能让他住进民宿里面。
整理一下?他什么时候身分严重掉价,从堂堂的设计师变成打杂小弟?
这还不够让人楸心,更教他痛彻心肺的是,他接到电话后到处找夏日葵,居然发现她兴高辨烈、与严帧方十指紧扣的坐车去夜游。
夜……游……
他没办法睡觉,工作到神经衰弱了还是睡不着。
夜游可以做什么?听海?戏浪?漫步沙滩还是车震?
严帧方那辆车子又宽敞又舒适,避震效果一定很不错……他越想越心惊胆颤,然后他做了件很不理智的事?
在缺乏交通工具的情况下,他靠着自己的双腿,去寻找那辆可以提供舒适车震环境的汽车。
直到天亮,他才回到家。
很幸运的是,严帧方还没有回来,但夏日葵回来了!他很累,很想直接往床上扑倒,但他必须先确记躺在床上的那个女人是夏日葵本人。
她是,所以傅育康松了口气。
但是那句“严帧方来了,对不对”一传进夏日葵耳里,严帧方的脸飞快在她脑海里绕过三百圈,然后,很戏剧化地,一颗眼泪从她红肿到近乎丑陋的眼睛滚出来,之后,接二连三……大珠小珠落玉盘……她想起来,严帧方告白了。
他说喜欢她,还向她解释李茜和那个戕害他罪恶感整整八年的假儿子,他很倒霍,被仙人跳了八年,人家还想在他身上跳一辈子。
她本来想劝解他:老天总是在某个部分给你优惠之后,在另外一个部分对你苟刻,因此才会有许多人说,人生是公平的。
但他没等她劝解,直接跳到那一段——他说:“他们的关系比朋友更上一层……”能够理解那是什么感觉吗?
就像是五星王厨在你面前摆了个精致绝伦、美味无比、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甜点,请你好好品尝,你的口水都已经流到下巴了,却得压抑欲望,万分无奈地对主厨说:“对不起,我的血糖已经破两百,再吃下去,我就要洗肾截肢、视网膜病变、心脏病变……从头到脚都病变。”也像是中了二十三亿头彩,兴高辨烈想到银行领,却发现一堆黑衣人聚集在银行门口,讨论中奖人来领彩金时,要怎样把人给杀死分尸、平分彩金。
她好想对他说她很想把头点得像招财猫,说“我要我要”,她很想象电影里面的女主角,感动到化身成无尾熊、跳到他身上,两腿夹住他劲瘦的腰,告诉他:ILOVEYOUTOO。
可是,她不能啊,她什么都不能做……
知道阿兹海默症是什么样的病症吗?她会先忘东忘西,再来将会丧失记忆力,失去语言能力,她会判断力异常、无法抽象思考,慢慢的,情绪、脾气、人格特质通通大改变,变成一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人。
如果说,谳冻人是把一个正常的灵魂封锁在无法动弹的躯体里面,那么阿兹海默症,就是把一群正常的灵魂封锁在病人身边。
她有这样的爷爷,她知道那个过程有多折磨人,她身边的可怜灵魂已经够多,不需要严帧方来凑数?
所以她能够做的只有——推开他,往回跑。
她不知道自己的运动能力在短短几个月内增强那么多,她从办公室弱鸡变成放山上鸡,她飞快地跑着,放声大哭,泪水迎着凉凉的海风,微微的温暖变得沐冷。
她不甘心,为什么不让他早一点看见她、欣赏她、爱上她?
如果他告白的时间是在她暗恋他的那几年,她肯定会不顾一切扑进他怀里,她会在沙滩上把想象化为事实,将他拆吞入腈。
但是……晚了,他的告白整整迟到六年,在他看见她、欣赏她、喜欢她的时候,她已经无法做出任何承诺。
是,她想过自私一点、可恶一点,先把树上果实辨下来,至于吞不吞得进去以后再说。
可是望着他帅得令人动心的笑脸,看他清澈澄净的双眼,她无法容许自己成为那种可恶的人,所以她逃跑了。
她哭得很褛惨、哀号得很壮烈,仿佛这个世界亏待她太多。
以前她觉得用哭发泄怒气很幼稚,可是她不哭,满腔满应的不甘心会把她逼疯。于是她只能哭、大哭特哭,哭得凄厉、哭得痛彻心腑?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只晓得回到家里,她没有停止哭泣,只是降低音频,她蒙起棉被继续哭,然后开始诅咒自己受到的不平等待遇。
如果他不要喜欢她就好了,那么她可以继续把阶段性任务完成,直到脑神经连同她的志愿一起萎缩掉,她不会不甘心、不会生气,更不会想要哭一哭就再也不必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