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着自己,萧然倚在雕栏旁,月的清辉洒满他的身,如遗世独立。
“怎么出门也没有跟我说一声?”他淡然开口。
“我……”
“你、你怎么回事?”风,扬起凛冽的寒意,腥臭的血味袭入鼻间。他浑身一震,抓住她的手臂,“你去做什么了?”
她咬唇,第一次觉得在他面前无法如实交代。如果告诉他,她是去杀人了,而且杀了很多人,他会不会很生气?她下意识地瞟了一眼挂在他颈间的紫色项圈,紫色,神秘的颜色。
“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他恼了,怒了,一贯的沉静完全龟裂,“你让我们的忍耐都付之东流了,你知道吗?无论他轩辕家怎么挑衅我们,没关系。只要我们忍气吞声,他们就没有理由发兵。可是现在,你倒好,活生生地给他们创造了这么好的机会呵。我该怎么说你,你武功高强,可是你保护得了我倾城家千余性命吗?”
“大人还在抱着这样的希望吗?”
他一怔。
“轩辕家既然都敢不顾皇命,将大军从边界调回皇城,又怎会没有理由攻城?大人早就知道如皇此举的意图,却在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他的脸色蓦然刷白,她心里也不好受,可是现在他最需要的不是悲悯,而是要有人醍醐灌顶,将他从那以和为贵,还想靠着道德与正义来解决这件事的迂腐思想中狠狠地拽起。
他不是没有能力去解决这件事,他只是太相信这个世道,相信这个糜烂皇朝还有公理可言。
“我不许你这样说。”他喝道,阻止她毁灭他心中的蓝图。
他那么那么努力地强迫自己去相信,皇帝是九五之尊,他们都是他的子民,他们理所当然地侍奉他。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古往今来,这是铁一样的定律,为什么要说他是掩耳盗铃?难道那个如皇真敢……
不。他不相信。
她退后一步,认真地说道:“你不让我说,我不说。”无论事情变成什么模样,她只认准了一件事。那就是只要他不放弃她,她就永远生死相随。
听了她貌似恭顺的话,他不由笑了,“我不让你做,你不是还是做了吗?你阳奉阴违,说的全是欺人的话。”说什么生死相随,不离不弃,真的到了那一天,她一定会离他而去。轩辕大军算什么?她的轻功独步天下,有谁能困住她?
他也不能。
“我未有欺你。你让我不要去皇宫,我便没有再去。”
可是她却去做了件更危险的事,“你当真听我的?”他求证。
“嗯。”
“那好。你答应我,如果轩辕如皇指责你杀了他的人,你必须否认。可以吗?”
“我……”
“可以或者不可以,选一个。”他不容反抗。她不明白那个如皇是怎样的卑劣,会怎样地利用这件事来兴风作浪,他知道。
他虽然没有跟如皇正面交锋过,可是他知道那些贪污受贿的案件幕后根本就是由这个家伙控制的。他扒了他们的几个大据点,他们坐不住了,才想着反击。只是他没有料到他们的反击是如此地可怕。
“嗯,我会否认。”
“很好。”他呼出一口气,才发现自己是屏着息来等待她的一句简单的回答,“天色也不早了,你也回房好好梳洗一下。莫要让人闻到你这身的血味。”他望了她一眼,眼里难掩嫌弃之色。
带着血的她,太妖冶,浮动着空气中不安的因素,像是要将那魔性的一面彻底地挑动起来。
这样的她,对他而言,太陌生了。
她没跟上他,反而退了一步,等他的身影从眼中彻底地消失,才慢吞吞地走进房。
她知道,他有时候是怕她的,怕她这偶尔的暴戾。
所以她可以站得远一点,专注地凝觑他的身影,直到变回那个压抑的自己,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她抱着剑,懒懒地依着墙,看他在两个婢女的服侍下穿戴整齐,一身紫袍,上面绣着珍禽异兽,海啸龙卷,是一品官员的朝服。
如果说平日的他是温文尔雅的书生,现在的他就是被束缚住了那意气飞扬的随性,眉目深沉,殚精竭虑,一心为朝廷,为社稷,为倾城家族的官。
“昨夜没有睡好?”低眸瞅见她无精打采的模样,他开口道,“你今天不必陪我去上朝了,就在府里好生修养。”
她摇摇头,“我没事。”
“怎的没事?看你那一脸困乏,精神不振的样子,昨夜莫不是又去了哪里?”
她诧异地抬眸,面对他的质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的沉默以对,让他有些不安。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口。待婢女出去后,他整了整官帽,“心愿,昨天是我口气重了些。”
“大人?”他语气里似有若无的歉意令她愕然。
他虽然性子温良,但素来恪守尊卑本分,对下人好,却不可能拉得下脸来说些屈尊的话。
一股臊意涌上脸,他转过身,背对着她,“我的意思是说,无论如何你也不应该去挑衅轩辕如皇,这样做不仅有性命危险,还会连累到倾城。你知道了吗?”
她脸色微微苍白,“我知道,以后不会再任性妄为,不会再做连累倾城的事了。”
他并不是这个意思啊。
他只是希望她不要去冒险,希望事情能够和平地解决,为什么一番好意在她嘴里说出来就变了调,或者是听在他耳里是那么的不舒服?
“我……”
“卑职先下去吩咐下人,备好轿子等大人。”作了个揖,她便退了出去。
“你……”
话未起头,他便挫败地看见,那抹白影已翩然而出。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颈间的紫环,还在,于是慢慢地吐出一口气,调整自己混乱的思绪。只要这个东西在,她就永远都不会离去,他不必担心……不必担心……
拿起放在桌上的那份奏折,他迟疑了,那日张公公的话浮现在脑海,很刺耳。拈了拈奏折,只觉有千斤重,思虑片刻,他叹了声,终究还是将奏折放进怀中。
心愿?
他第一次听到她的名字,是在厢房里养病时,鼻间是淡淡的药草香,隐约要入睡的时候,一个清朗的声音传入他的耳里。
“小师哥。”隔壁的声音冷冷淡淡的,没有初见他时带着人气。
他笑了一下,大概那时她是太惊讶了。
“听说你捡了个人回来。”
“不。他跟着我回来的。”她捣鼓着药材,抓了一把刚碾碎的药粉放入紫檀壶中。
“那你还给他熬药?”她的小师哥取笑道。
“师父让我熬的。”
她的声音闷闷的,好像不太高兴。在床上的他不禁失笑。救了他一命,就让她这么郁闷吗?
“师父让你做,你就做?平时也不见你这么听话。”小师哥挑开布帘,朝里面望去,与他的视线对上,讶然挑眉,“小心愿,瞧瞧你都救了谁回来。”他吹了声口哨。
谁呵,御史台练大人。
“御史台大人?御史台大人?”
轻灵的声音将他飘远的神志从遥远的地方拉了回来。
“公主。”他的视线从不远处一对男女身上平静地调开,歉然地作了个揖。
“你在想什么呢,想得那么出神?”沁晴公主也默默地将目光调回来,问道。
“哦,没什么。不过是最近有些疲倦,容易犯迷糊了。”
沁晴公主笑道:“大人是在为轩辕家十万大军包围皇城的事烦恼吧。”
“正是。”
“那御史台大人来找本宫是为了什么?”
“想请公主帮下官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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