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澄晋皱起眉头。原来她有过这样的经历,所以当初段澐逃婚时,她才会一直陪在他身边,因为她太了解一个人的孤寂与痛苦!
结果那时的他还骂她自以为是?他的心蓦地一阵抽痛。
“既然如此,那我就更要找到她,因为我知道她是爱着我的。”
章佑森不语,很为难的别过头去。
孙澄晋沉吟了一会,缓缓闭上双眼,深深吸了口气,食指不客气的指着他。
“好,你不说是吧?真不愧是好友……我叫外头的学生帮我查,我就不信查不到!”
什么?章佑森跳了起来,飞快地冲到门口死命挡住孙澄晋。
“让开!”他眯起眼,英气这人的双眸有股锐不可挡的气势。
“好好……我给你就是了,有必要闹得这么大吗?”章佑森无奈的叹口气,“你这是何苦呢?如果魏葆宝想你知道,就会把地址和电话写给你了啊!”
“她觉得她配不上我,严格说起来,她认为自己是一个不值得拥有幸福的人。”他太了解宝宝了,所以她才选择默不作声的离开。
章佑森挑了挑眉。难得他也明白,既然知道,又何苦去烦她呢?
搞不好到了魏葆宝的家里,看到她惊人的父母,他又会选择离开,这样对女孩子才是伤很大吧?
唉,他想伤很大的应该是澄晋,因为魏葆宝的父母应该会拿他当摇钱树,把他摇到死都不甘心。
抄下魏葆宝的老家地址和电话,他把纸条递给好友。
“谢了。”孙澄晋这句道谢其实很不甘愿。
“澄晋,去之前,还是请你静下心来思考一下。”章佑森不忘苦口婆心,“你是真的爱魏葆宝,还是把她当疗伤的救生圈?还有,去打搅一个不想见你的人,真的好吗?”
孙澄晋没答腔,但是他用一种近乎睥睨的眼神瞥了章佑森一眼,接着出了门,毫不客气的拒绝外头鼓噪的学生,笔直的往停车场去。
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寻找魏葆宝,他在车上就先打了电话过去,结果不但没人接听,还变成空号。她住在中台湾的山上,他直接驱车前往,没有丝毫的耽搁。
他这七天来辗转难眠,甚至睡在客厅,期待门铃会响起。
甚至连那件他们没有机会一起穿的情人T恤她都没带走,它被折好放在衣柜里。
他想破了头也不明白为什么,唯一能联想到的只有她家里出了事,但再怎样也不该什么都不说的离开,她可以找他帮忙的,他——是她的丈夫啊!
这个想法让他惊讶,但是他没有逃避心里的烦躁与怒火。
当初段澐逃婚时,他除了怨就是失望,他想喝酒麻痹自己,想问段澐为什么,但是他始终都没有行动,反而是选择赌气般的继续婚礼,还娶了一个代打的新娘。
不知他是否命格特殊,此生大概注定被放鸟,跑来一个准新娘就算了,现在又跑一个真新娘,而且结婚半年,算得上是卿卿我我,两情相悦……至少他已经确定了对宝宝的感情。
他望见纸条时脑子一片空白,他笃定宝宝不会跟别的男人走,更笃定一定有问题。
他发现他对自己有强烈的自信,相信宝宝是爱着他的,甚至早在他发觉对她的感情之前。
这份自信却无法用在段澐身上,他不曾确定段澐会永远爱他……在结婚前就从未想过,因为他们彼此都有一段距离,他们都飘忽,都行踪不定,而且没有人会想长时间腻在一起、去融入彼此的生活。
那也是爱,只不过方式不同,但是,深度也就因此不同了。
宝宝在他心中扎的根很深,甚至一开始就往深处扎,一直到它们冒出心脏,开出美丽灿烂的花朵,他才惊觉那份美好。
三个小时后,他终于来到中部的一座山上,这儿的山不高,绕了几圈,车子终于在地址的门牌前停下,孙澄晋坐在车里,一看就知道不对劲。
门外非常混乱,一堆广告单和信挤在已满出来的信箱口,铁门上还有鲜红的喷漆,写着“还钱”两个字。
他下了车,出众的气质与外貌跟这里并不相衬。
“请问……”有个怯生生的声音在后头问着。
孙澄晋回首,是个短发的女学生,她紧揪着书包,疑惑的看着他。
“我来找人。”他简单回答,不想多惹是非。
“找谁?”小琪越过那部显眼的车子,来到铁门前,“找贝贝?”
孙澄晋蹙起眉,望向她,听出她的口气和语调似乎认识这里的住户,“这里姓魏对吧?你认识这里的人?”
话没说完,小琪呜咽一声,突然就哭了起来。
孙澄晋退一大步。她是在哭什么?弄不好别人还以为他一个大男人在欺负她咧!
“不见了!贝贝一句话都没说就搬走了,”小琪抽抽噎噎的说:“手机号码也换了,我怎么打都关机……她什么都没讲!”
“嗯……这位同学,你能不能冷静一点再说?”他实在没心思在这里瞎搅和,“我找的是魏葆宝,不是什么贝贝?如果你认识的话……”
“宝宝姐?”小琪抬起一双泪眼,“贝贝的姐姐喔……他们是一家子一起不见的。”
“你认识魏葆宝?”孙澄晋根本懒得听其他闲杂人等的事,上前一步就抓住女学生的臂膀,“她搬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嘛!上星期宝宝姐突然从台北回来,那一天晚上,我还有过来找贝贝,谁知道隔天起贝贝再也没有来过学校,全家一起搬走啦!”女学生越说越难过,“我好担心她们喔!一定是那些人又来讨债,不知道贝贝会不会被抓去抵债……”
“讨债?”孙澄晋听见了关键字。看来这位魏葆宝妹妹的同学,应该很了解魏家的情况。
然后小琪一古脑的把魏家的情况全跟孙澄晋说了。好赌成性的魏父把祖产败光,由“田乔仔”沦为打零工的,可还是赌性坚强,工资一拿到又跑去赌,赌输回家,便把妻女当出气筒。
魏母眼见丈夫不成材,转而开始喝酒逃避现实,喝久就上瘾,也不工作了,有时候酒瘾一犯,甚至跟着魏父一起打女儿要酒钱……
“不久黑道来讨债,说魏爸爸连本带利欠了一千三百万元,要他们赶快还……之前欠的一千万,宝宝姐明明都快还光了耶!”小琪忧心忡忡的说:“结果魏妈妈说把贝贝拿去抵债好了,因为他们连一千三百块都没有!然后贝贝就躲到我家来了。”
“宝宝每个月不是都有汇钱回来吗?”他是不清楚多少,但他记得有一次魏母打来要钱的电话,从那通电话,他听出宝宝有定期汇钱回家,甚至只要家里一打电话,她便必须想办法生出钱来。本来他不太担心钱的问题的,毕竟每个月一百万的款都有拨进宝宝的户头里,可是现在……
“根本一拿到就又拿去赌了!宝宝姐是很聪明,把钱汇到贝贝的帐户,但是魏爸爸压着贝贝去提款,她连偷留生活费都不可能。”
小琪带着怨怼说着魏氏父母,“魏爸爸会丢五千块给贝贝,说拿回去家用……一回家,魏妈妈就要钱去买酒。”
“所以……他们是为了躲债搬走的吗?”孙澄晋沉重的看着这已人去楼空的屋子。
想不到宝宝过的日子比他想像的还糟,甚至不如无父无母的孤儿,在育幼院至少不比忍受这种事。
“没有人知道,前一晚我还跟贝贝在这里说再见,隔天起,就没人见到他们了。”
孙澄晋望着铁门上鲜红的还钱两个字,有些触目惊心。
他沉吟着,将自己的名片交给小琪,请她如果有任何魏家的消息,立刻打电话给他。
日暮西沉时,孙澄晋拖着疲惫的身子返回台北。
他有种被掏空的感觉,知道宝宝的背景并不如想像中的愉快。在她离家之前,她的情况应该就跟她妹妹一样,依照她那种“要为别人点灯”的个性,她更可能为妹妹挡下一切,不管是被打、被虐待,或是跟债主下跪磕头。这就是佑森说的,她很缺钱,但是很努力。
这岂是缺钱两个字可以解决的?她才二十二岁,就要扛一千多万的债务,还得应付这一家子的赌金、酒钱、生活费,难怪她连代打结婚这种工作都接。
知道这些,他其实更加心急如焚,因为这种家庭……宝宝一定是回去保护她的家人,或是跟债主约好还债的!
扔下他,可能单纯只是怕真实的自己难堪到无法面对他。
真傻,他爱上的就是这种环境出来的她!那种再悲伤也要笑着过每一天、那种为别人着想的天真,多么的令人怜爱啊!
电梯到了自家的楼层,无边的黑暗似乎把他的体力吸光似的,他异常疲倦。他必须换个方式找人,绝不让宝宝再次承受那种暴力的阴影与压力。
大楼的长廊上,他的屋子在走廊末端,远远的,他瞧见一道可怜的人影蜷缩在他家门口,状似凄凉。
他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眼,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宝宝!
“宝——”他冲到门前,喜出望外的看着蹲在地上的人影。
那是一个哭到泣不成声的泪人儿,她露出的手臂上有无数的瘀青和鞭痕,哭得红肿的脸上也有伤,一只眼睛甚至有明显瘀伤,四周布满血丝。
“澄晋……”她哭喊出声,猛然站起身,扑进他的怀抱。
孙澄晋被这冲击逼得向后踉跄了两步,及时稳住重心,紧蹙眉头,感受到贴在怀间的陌生体温。
“段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