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骗了你,我不姓查,我是相国之女马嫱。"
"那位查公子也不是你哥罗?"他认为那个自称查公子的男人就是秦聪。
"我没有哥哥,他只是一个朋友。"
哼,情夫不说。他对她说,"过来喝合卺酒吧。"
查嫱起身,盈盈冉冉地走向他。头上的乌云发髻,攒金铺翠,照照生光,霞帔簪子,随身摆动,袅娜生姿。
啊,这样的绝色,哪个男人见了不心荡神驰呢?他暗想。
她在他对面坐下,呆呆地看着他。"你不会帮我倒酒吗?"他沉声道。
"对不起。"她给他斟满酒,双手捧给他,"相公,请。"
"不准叫我相公!"聂华尉突然喝斥她。
查嫱一惊,干中的酒杯掉到地上。"我……我们已经拜了堂,你是我的相公啊……"
"我不妨老实告诉你,要不过你父亲抬出皇上赐婚,我根本不想娶你。"原本,他就不乐意这件婚姻,又听到相国之女跟人私奔,他更是打从心底排斥。
但万万没想到相国之女竟是他日夜所思的女子,他不否认,她的美,仍能使他心旌摇荡,但只要想到她曾依偎在秦聪的怀里,一股厌恶之感油然而生。
可恶的相国!竟敢把婚前失贞的女儿塞给他,这对他简直是种侮辱!
她呆呆地听着,心里似有一滩酸水在搅腾。珠儿还说他一看到她就会倾心,她早知这是不可能的,他太爱心里的那个女人了,眼里根本看不见第二个女人。
"虽然将军迫于无奈而娶妾身,但妾身会尽力做将军的贤妻。"
"聂家对媳妇没什么要求,只要不做出俞越礼法的事就好,近日我打算纳名小妾。"为了惩罚她的失贞,他决定纳苏州那名妓为妾让她由妒生怨,积怨生疾,疾而不治。
"我不反对将军娶美妾。"他要纳的妾大概就是他心里的那位姑娘吧。
"你也太抬举自己了,我纳妾,需要你同意吗?你就算反对,也没用。"
看来,他把相国逼婚,以致他心爱的女人只能做妾的帐全算在她头上。
"时间不早了,卸妆吧。"
这话,像鼓槌敲击在心上。她心慌神乱地来到妆台前,镜子里面,一张比海棠还红的脸庞!
她把头上的金钗银环全部卸下,把霞帔脱下,然后躺进碧纱帐里,蒙头躲进鸳鸯锦被里,闭上眼。等待那洞房花烛夜千金难酬的一刻。
然而那一刻始终没来,查嫱慢慢睁眼一看,聂华尉伏在案上睡着了!
她的视线落在迎面青琐窗上的红"喜"字,觉得那个字委实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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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2)
清晨的阳光已经照透了纱帘;查嫱躺在悬着流苏的锦帐里,微微翻动了一下身子。
聂华尉看着睡着的查嫱。那脸儿、眉儿——就像玉琢的一般柔美。
他这一生所见过的美女太多了,上至宫苑佳丽,下及勾栏名妓,再美的女子在他看来,几乎都没什么特别了,醇酒美人对他来说不过是色欲发泄的工具而已,从未动心过,然而只有对她,不能自己。
然而她爱的是秦聪,虽然嫁给了他,也不会对他有任何真心,他只能得到她的人,却永远得不到她的心。
男女之爱,不在情欲,贵在心心相印,情意交流。既然她的心不在他身上,那抱她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聂华尉转身走出绣房,在花园碰到昨晚守在新房外的丫鬓。
"姑爷早!"珠儿甜笑着,"小姐起床了吗?"
"还没,你去把她叫醒,叫她准备准备,我们该启程回辽东了。"
"是,姑爷。"
珠儿推门进去,对着查嫱的耳朵喊,"小姐,起床了!"
查嫱坐起身,睡眼惺忪,"讨厌!这么早叫醒我干嘛?"
"不早了,日上三竿了。"说完,珠儿用袖子掩了脸,暗暗窃笑。
"你笑什么?"
"小姐,你怎么一副还想睡的样子?"珠儿表情暧昧,"昨晚太累了?"
"你那是什么三八表情!我还想睡,是因为昨晚睡得少。"
睡得少?看来昨晚洞房里春色无边喔。"别赖床了,姑爷说要启程回辽东了。"
查嫱一骨碌爬了起来,迅速更衣和漱洗。
珠儿俯身整理床褥,突然惊呼,"小姐,你怎么没……我跟你那么久了……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那个男的是谁?"床单上没落红,也就是说小姐不是闺女,那小姐的第一次给了谁?
"你少破坏我名节。"她讪讪地说,"昨晚他没碰我——"
珠儿的眼珠飞快地转了一圈,叫道,"哎呀,姑爷会不会是寡人有疾——"
"不会啦,他就要纳妾了,怎么可能不行。"
"他才娶妻,就要纳妾!对小姐也太不尊重了,好歹你现在是相国之女。"
"我不是说过他心里已经有人了,他要纳的妾就是那个女人。"尽管她知道他心有所系,但她毫不嫌忌,只要能成为他的人,她就心满意足了。
"小姐你要反对到底,不可以让那女人进门,不然此例一开,后患无穷,将来始爷会纳更多的妾,而且妾的年纪越来越小,小姐以后就只能吃斋念佛了。"
"我看他不会纳很多妾,应该就那一个。"
"那她更不能进门。"
"既然他们两情相悦,我何不成全他们,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小姐,你真大方,连姑爷也肯跟人分享,要是我绝不会答应的!"
"对了,也该给你找个如意郎君了。"她想到常跟在聂华尉身边的一个都尉,长得十分端正。"你觉得韩秀怎么样?与我实说。"
"小姐,我不嫁!"珠儿一阵红潮袭上。
"什么不嫁!男子生而有宰,女子生而有家,就连小猫小狗都要配对哩!"查嫱笑道,"又不是要你马上嫁,你现还小,不过韩秀这人不错,我看亲先订下来,免得他被人抢走。"
"我要在小姐身边一辈子。"
"我才不要听你唠叨一辈子哩!我们下楼吧,别让将军等太久。"
这时相国府客厅内,马相国和聂华尉在交换御敌攻守的意见。
"小姐来了。"话声过后,马相国和聂华尉不约而同地向门口望去。
只见她穿了一件淡白撒花绫短袄,下着浅绿绉纱湘裙,款款上前走动时,头上一对蝴蝶金步摇,微微颤晃。
聂华尉一见,觉得恍如巫山神女,格蒲仙妃,比晚上见时更加标致动人!
"爹,娘,"查嫱向马相国和马夫人深深一个万福。
"贤婿,我这女儿就交给你了。"马夫人道。
"岳母请放心。"
"嫱儿,你记住,男人总有男人的脾气,凡事顺着他一点,体谅他一点。"马夫人嘱告查嫱几句为人妻子的道理。
"孩儿谨记在心。"查嫱辞别。
垂着流苏的华丽软轿停在门外。马相国、马夫人和相国府的亲眷,全部来送她上轿。查嫱转过身,猛地向相国和马夫人跪下磕头,起身向已经揭起的轿帘门,坐了进去。
轿轻轻地摇摆,如坐在小船上,她感觉到自己的命运亦将随着摆渡,从平静的此岸,被推向未知的尽头,那将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