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夏晓竹一家子全都出动的时候,周遭土地的村民也都拿着镰刀跟着来了,一群人笑呵呵地站在田边,爽朗的道:“我们的田都还没到收成的时候呢!大伙一起上,赶紧帮着你们把地给收了。”
夏晓竹看向米亦扬,他点点头,浅笑着拱了拱手,“那就劳烦各位叔伯了。”
一群人如同征战的将军,排了一排,然后弯着腰,手一起一落,就是一把稻穗落地。
在没有收割机的时代,这就是唯一的方法了,即使是夏晓竹也无能为力。
她没有下田,而是把自己做的摔桶搬来田边,直接将稻草和稻穗给分开,旁边的人看那个桶子不过是靠着人踩着出力,就能够轻松地把稻草和稻穗给分干净,纷纷瞪大了眼睛。
“唉唷,这可了不得啊!这简单的东西就能够脱穗,以后活计就轻松多了,随便家里一个小子就能够干活了。”
“可不是嘛!”
夏晓竹努力的踩着摔桶,等差不多分量后,将稻穗给一担担的挑回去,米家的院子早收拾好了,院子前头还摆了一台东西,一群人跟着夏晓竹挑担回来,瞧见又是一个没见过的东西,纷纷投以好奇的眼光。
只见夏晓竹把稻穗往那方东西上拖拉,脚一踩,稻穗快速地被刮落下来,不到一会儿,下头的木箱一满,夏晓竹将整箱倒进准备好的大袋子里,继续拿起下一个竹蒌开始操作。
这一日米家的收割,让牌楼村里的人直到躺上床前,一个个全都震慑不已。
他们从来没想过干活能够这样简单,不但省了力气,甚至收获比以往还要多那么多。
往日就是好田,这收成顶天也就是三石多,听说有更好的地方也不过是五石,但是米家把处理好的谷袋上了秤,一亩地居然收获了将近七石。
七石啊!这个数字无疑是把所有人都震惊了,就连米亦扬即使心中有所估算,也被这个数字给吓住了,唯一不意外的就是夏晓竹而已,她看着收成好的谷子,也只是勉强的点点头。
“还行吧,毕竟这地没有仔细的养过,只能说是中田,有这样的收获是还可以了。”夏晓竹想起以前的优势稻种,一亩地有上千斤的收成,就觉得这收获只能算普通。
稻子收成了,夏晓竹还是像只忙碌的小堡蜂一样,忙忙碌碌的停不下来,米亦扬看着她抽空回了话后,再次忙得脚不沾地,连个眼神都没办法给他,他更加痴迷的看着她的身影,久久不动弹。
忽然,他想起了这些年总爱出的一道策论,灵光乍现,快速踏入屋子里,铺好纸,专心致志的沾墨下笔——“国之根本”四个大字跃然于纸上。
洋洋洒洒写了大半,似乎心有所感,他一抬头,见夏晓竹端着一壶茶站在门边,他停下笔,柔着眼与她相望,那暖暖情意如同热茶入喉一般褽烫。
不必太多言语,只看着心上人,那缠绵情思就足矣!
牌楼村的丰收不只引起村子里的注目,就连远在县城的粮商也注意到了。
卢家主业为粮商,南下几省都有他家的粮铺,手中的田地更是千万,可说是掌握了天下近半的粮食来源。
不只如此,卢家也有不少酒楼饭馆,夏晓竹和米亦扬销售木耳的酒楼就是卢家的产业。
本来那小打小闹的木耳生意不可能会引起卢氏家主卢天祥的注意,但酒楼掌柜的觉得这家子接连有固定产量的木耳还有这一批的稻米,旋即上了心,特地到牌楼村细细打探,听到米家那丰收的数字后,连忙快马加鞭的送消息进县城里。
一亩田种出七石的粮食。卢天祥收到快讯时正在用饭,一看这消息,饭也不吃了,直接把送信的人带进书房里问消息是否准确。
好在掌柜也是牢靠的,派来送信的人当初也去过牌楼村,他即使没看见满是稻浪的田地,也在米家卖粮时见过那一袋袋的水稻,颗颗饱满是做不得假的。
“还有那村子里的人几乎都跟米家要了粮种,忽然都把水田当成好田,旱地反而重新翻了,然后学米家翻地整地、养肥水,紧接着还要学如何发苗,一些老庄稼全跟刚上学堂的小儿似的,一个个听得认真,还有他们也学着米家种起红苕,只是把地给弄得高高低低一垄垄的,也不知道有什么由头。”
卢天祥听了小厮细细说着米家的状况,忍不住低声沉吟,“可有仔细打听过了,真的是一亩七石?都是实打实的粮食?”
“的确里头都是粮食,掌柜的也怕作假,毕竟这时候的水稻几乎都还没收成,米家的稻子可比旁人早了许多,掌柜的怕出问题,每袋都拆来看,确实没有任何问题。”一说到这儿,小厮连忙解了身上一个袋子送上,“这是掌柜的让我带来的。”
卢天祥从袋子里倒出白花花的稻米,然后轻搓过浑圆雪白的米粒,似乎还能够闻到淡淡的米香。
卢家早年能够从一个县城里的粮商做到如今这番规模,说是运气自然也有,但最主要的是每任家主都有犀利的眼光,能够抓住每次的机会。
而卢天祥认为牌楼村的米家,就是他执掌家业十来年最重要的一次机遇。
不说其它,卢家名下的土地千万,若是年年都有这样的收成,那利润……
卢天祥光大约估算数字就再也坐不住,忍不住站了起来来来回回的绕圈。
过了许久,卢天祥像是下了某个决定,眼里闪过一抹锐利,“我要见见那米家人,尤其是那个外地来的米家表姑娘。”
不管是真有本事还有巧合,他卢家都不可能放过这样的人才!
第8章(2)
在县城卢家打起米家人的主意的时候,米亦扬也迎来一个不速之客。
乡试的时间就在半个月后,这些日子他专心备考,几乎是手不释卷的在看书,几个孩子知道了他要考试的事情,向来不会来吵他,今天却突然喊他出来,他就知道来者不是那么好打发。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来的居然是他曾缔结婚约的未婚妻。
张月娥穿得一身粉嫩,头发梳的是最流行的云仙髻,簪着一簇的丁香流苏,风动,流苏也跟着晃动,搭着脸上细致的妆容,不知道让来来往往多少村人看傻了眼。
米亦扬一出门就见张月娥站在门边不远处,马车停在更前边,有不少村民指指点点,让张月娥窘迫得低下头。
米亦扬脸色淡淡,不怒不喜,轻声问着,“张姑娘为何来到这里?这乡下地方,怕沾染了贵足。”
张月娥咬唇看着眼前男人,他俊雅如谪仙的面容上没有表情,唇角微勾,但笑意不到眼底,看她的眼神,客气的就像看不相干的人。
是啊!他们如今的确是……她喉间一阵苦涩,但一想到自己的来意,还是忍着尴尬,抬起头艰难的打着招呼。
“米公子……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曾订过亲,又何必如此客套?”她眼中湿漉漉的。
米亦扬眼底只有淡淡的冷漠,对于她的话无动于衷,“张姑娘若是无事,那恕我不招待了。”
对于已经过去的人,他从来没有留恋,或许当时曾经因为这个人的断然离开而伤神,但是既然已经放手,他就不会再把那一段放在心上。
比起过去,他从来都是更懂得珍惜现在的人。
张月娥几乎是法然欲泣的望着他,不敢相信曾经那样温柔对她说话的人,如今却是这么心狠,连多说一句话都不肯,更别提邀请她进屋里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