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算这样,你也不应该那么轻易地就让小白过关啊。”
一身雪白婚纱的新娘子很难得地坐得端端正正,长长的假睫毛忽闪忽闪的,红红的唇微微嘟起,很是不满自己的好朋友如此轻易地放过了一个曾经很花心的男人。
“放心吧,今天我是绝对不会让王大连那么容易过关的。”
被厚厚的羽绒服围成圆球的小高冷冷一笑,顺手将毛坎肩丢给新娘子,没什么好脸色。
“喂,小高子,我又哪里惹你啦?”新娘子将毛坎肩顺手又丢给了今天的伴娘,“不就是要了你一个红包吗?”
“是,就是一个红包而已。”小高耸耸肩,满不在乎地哼一声。
“只是红包包的却是小高这一个月在书店打工的所有薪水。”一旁的伴娘轻轻补充一句。
“呵呵,呵呵,咱们是什么关系啊,哪里是计较这些的啊!”新娘子干干地笑一笑。
“对,不计较。”小高还是满不在乎地一声哼。
“大不了等一下进门的红包咱们再补回来好了。”轻轻补充一句的还是一旁的伴娘。
“柳青依!”新娘子快被这一唱一和逼到恼羞成怒了,立刻朝着容易捏的柿子一声喝。
“在呢,有什么吩咐啊,新娘子?”凉凉的一声答应,容易捏的柿子伴娘温柔和蔼地一笑,笑容却是对着酷酷的小高小姐的。
“你们就这么欺负我啊!”新娘子眼巴巴地再望了望四周,结果抓紧时间补充美容觉的,补妆的,补充食粮的,补充八卦内存的——没有一个好姐妹站出来为自己主持公道,只好再次委曲求全,朝着软软的甜柿子——不,是笑容温柔的伴娘露出委屈的笑容,“那个,咱们商量一下行不?”
笑容温柔的伴娘耸耸肩,一切依今天最大的主儿。
“那个,就是等一下他们来的时候,那个,差不多就行了啊,别太,别太——”
“放心,我绝对不会为难新郎官的。”酷酷的小高小姐随手从一旁拎起自己辛苦扛来的三厘米钢筋一条,笑得还是冷冷的,“只要王大连能从它脑袋上踩过,我就什么也不说地放他进门来。”
说罢,看也不看新娘子突然爆大的大眼,气定神闲地走到门口,将门关好,将钢筋一头门板一头墙角地一卡,再将门微微一开,然后,拍拍手扯张椅子坐下来,气定神闲地准备守株待兔。
“小高,果然是高啊!”书店老板对于如何激励自己员工的斗志是很有研究地,立刻伸出大拇指。
“青依姐,等一下你想要多少的开门钱?”酷酷的小高从厚厚的羽绒服袋子掏出随身的纸笔,很认真地准备做记录。
“喂,你们——”新娘子瞪大着精致的凤眼儿咧着红红的娇唇,被欺负的快说不出话来了。
“我其实要不要没关系。”柳青依笑着问屋子中其他的陪客们,“谁要啊,快快报名!”
陪客们都笑了起来。
看着新娘子几乎说不出话来的委屈样子,酷酷的小高切一声,将纸笔丢回口袋,舒展四肢倚在椅子中,仰头看着装饰满红红绿绿彩挂的屋顶,开始神游九天。
“青依,小高看起来怪怪的。”新娘子偷偷拉过自己今天的伴娘来,小小声地说。
“小高哪一天不是怪怪的?”柳青依笑一声,“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弄不懂她的性子?”
“可我今天明明没惹她呀。”
“可你惹我了啊。”白这个也很小白的新娘子一眼,她伸手帮她整整翻着雪白雪白毛领的婚纱,“你刚才说什么都忘啦。”“我那不是在替你出气嘛!”
任哪一个女人,被男朋友拿前任女朋友的性感内衣当作红盖头给蒙到脑袋上去——若是王大连敢犯这种错误,她早同他拜拜了,哪里还会有今天?!
“小孩子!”柳青依笑着摇头,顺手敲一下她满头的花红柳绿,“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何必这么斤斤计较?再者,那只是他以前的事,我们当时还没参入进来,自然也是无权干涉的。”
“青依,我真的发觉你变了许多耶!”许恋恋惊奇地望着笑容恬淡的女子,眼睛一眨不眨,“如果是以前的你,你绝对说不出这种话来。”
“哦?那我是变好了呢还是变坏了呢?”她笑。
“也好也有坏。”新娘子实话实说。
“哦,怎么讲?”她笑笑。
“好的一方面呢,这样的你更容易融入社会,更容易认识更多的人,更容易感受快乐。”很认真地说着,许恋恋掰着手指头,“可是不太好的一方面呢,青依会变得很圆滑,就不是我认识的青依了。”
“幼稚,比小白还白。”正神游九天的酷酷小高突然冷冷哼了一声。
“小高,我到底哪里说错了嘛!”今天小高子和她有仇啊,总是针对着她!
“什么好啊不好啊?”酷酷小高瞄也不瞄新娘子一眼,还是仰头望着天花板,“人都是要长大的,都是要成熟的,都是要——”她不知想起了什么,耸耸肩,朝着柳青依比出大拇指,“青依姐,就是应该用成熟的眼来成熟地看待问题。”
“那你的意思是说青依以前不成熟了?”新娘子忍不住想挑拨书店老板和员工的关系。
“不成熟的是你,许恋恋。”酷酷小高悠闲地跷起二郎腿,抬手顺顺短短的头发,微微回头朝着新娘子淡淡一笑,“如果你想和王大连幸福地牵手到老,那就记住,不要总是发小孩子脾气。王大连不是青依姐,会无限地包容你。”
“青依,你看她——”
“好了好了,你们一天不斗嘴就不舒服啊?”柳青依耸耸肩,照惯例充当两人的和事老,“快到时间了吧,恋恋,你要不要吃点东西,不然恐怕要饿很久的。”
“我不饿。”
她又转向酷酷小高。
“我饿,不过我要留着肚子等一下去吃酒席。”
“青依,别管她们,你过来坐一会儿,今天有得累呢!”一旁看了她们许久的陪客小姐们懒懒地招呼一直辛苦的伴娘小姐,“等一下你注意看啊,就当作是实际教学好了。”
“什么啊?”她笑着坐到陪客们一边,顺手插一块蛋糕吃。
“你和你那个小白也好事近了吧?”已经是过来人的陪客之一笑着朝她挤挤眼,一副“你瞒不了我”的样子,“你可不能再等了啊,要我说,趁着新年办了好了。”
刚喝到嘴里的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咳嗽了两声,她拍拍胸口。
什么啊,她和小白先生?
说实话,她目前还真的没想过。至于小白先生,虽然很认真地告诉她,说他是以结婚为目的与她恋爱的,但目前也没正经聊起过这种事关终身的话题。
“怎么,还没有说到结婚吗?”另一名一直关注着《小黑与小白手拉手》故事版的好姐妹也很好奇地问,“有几天没去你书店了,你和小白如今进展到哪里啦?”
还能到哪里?
不就是被他揭了那个可笑的“红盖头”?
“你们难道还没住到一起?”虽然没听到回答,好姐妹还是很耐心地继续问。
住到一起?哈哈,小白先生倒是很想,极度妄想!
可惜,她目前还是住在自己按揭贷款的房子里。顶多,他偶尔借着送她回家赖皮地占据她客厅的沙发——虽然第二天早上总是从她床上快快乐乐地被她踹下地去,但这种与她的观念很悖离的行为,一星期超不过一两次。当然啦,偶尔他也会将她硬拖回他的家,一星期顶多也就一次半次成功而已。
但总的来说,目前,她和小白,还是以前相处的老样子,他下了班跑到书店来找她,书店打烊了他送她回家,白日里的相聚,不能说没有,但少得可怜,甚至小白先生还曾经很哀怨地说他自己比地下党还要地下党——在某次他想赖到她的闺房,却因为她好朋友的临时来访,而被她无情地一脚踹到冰天雪地去之时。
“青依,总这样也不是办法啊。”好姐妹很为她担心。
她笑笑,还是没有回答。
一切,就顺其自然吧。
远远的鞭炮声传过来,新娘子立刻紧张地跳站起来,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开始语无伦次:青依,青依,怎么办,怎么办?我突然还想过单身的日子,我突然不想嫁人了,我怕我不是做妻子的那块材料——
她和好姐妹们笑着劝了又劝,仔细地帮她再整理整理婚纱,替她按摩按摩僵直的肌肉。
许家父母也挤了过来,抱头痛哭。不要嫁了,爸妈养你一辈子。我不嫁了,我舍不得爸爸妈妈——
一团的乱糟糟。
只有酷酷小高依然还在气定神闲地守着钢筋株待着肥肥的兔子。
笑声,起哄声,讨价声,求饶声,示爱声……
一个又一个的红包从酷酷小高特意留着的门缝里塞进来,小高却依然气定神闲地跷着二郎腿倚在椅子中仰头望着天花板,很英勇地不为金钱所打动。
到了最后面,当酷酷小高终于捏着厚厚的红包站起来时,被三厘米的钢筋挡在门外的新郎官已经汗如雨下了——
连她都想守着门等肥肥的大兔子了——
见她有些羡慕地瞅着自己手中厚厚的红包,酷酷小高将手从钢筋上又移开了,很有礼貌地说:青依姐,来,来,不要给王大连客气,你也坐一会儿吧。
吓得一旁抱着爸爸妈妈痛哭流涕的新娘子再也顾不得痛哭流涕,一个箭步冲过来将那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钢筋扛了起来——
鲜花,彩带,新郎,录像……一起冲了进来。
温暖的手悄悄握住她的,微笑着回头,男人笑眯眯地凝着她。
欢欢喜喜的笑声闹声里,新一年的阳光洒了进来,晴朗朗的蓝天上,白白的云,小鸟儿快乐地飞过。
深深吸口气,是阳光干净而清爽的味道。
突然间,她想放声歌唱。
歌唱属于小黑和小白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