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法?”蔺仲勋止不住笑意地道:“王法只有君子才会遵守,你自问可是君子?
当你贪赃枉法,亏空国库时,你心里可有王法?来人,还不将他押下,难不成是要朕亲自动手?”
殿前侍卫立刻踏进殿内架起潘尚书,潘尚书不敢置信自己已经毁了所有证据,依旧落得死罪,不禁意有所指地看向福至。“佞是福身本,忠是丧己源……皇上此举,恐怕难令天下百姓心服!”
“这说法有趣,不如这样吧,朕将你斩首于午门外,再将你的首级挂在午门上,看看有没有百姓对你的首级丢石头,你就知道天下百姓服不服。”蔺仲勋笑眯眼道,俨然将生死视作游戏。
潘尚书直睇着他,只觉得那笑意令人不寒而栗,教人打从心底骇惧……太大意了,过了太久的太平日子,教他忘了皇上的本性有多可怕。
可是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待潘尚书被带下去,蔺仲勋立刻又点名了其它五部尚书。“要是朕真的错杀,众卿真是仰俯无愧天地,尽管大声指责朕,要是心中有愧……来世投胎,记得莫为官,全都押下,午时处斩!”
“遵旨!”
瞬间,六部尚书皆将处斩,镇天殿上其余官员噤若寒蝉,无人敢求情,一个个面如死灰,像是准备前往刑场的死囚。
“上枉下曲,上乱下逆……”蔺仲勋懒懒扫过百官,见众卿莫不瑟缩,不禁笑出声。“怕什么呢?要是无愧于心,岂会遭罪?朕不过是要说,是朕不良无贤,是朕之过,所以朕决定……”
蔺仲勋缓缓起身,取下顶上龙冠,福至满脸不解地望着他,听见他道:“朕即刻退位,由庆王接任帝位。”
瞬间,殿上哗然。
“皇上!”福至出列,不能理解他为何宣布退位。
“阿福,接下来你要好生伺候新皇,他太懦弱了,你得比谁都要强。”他已经肃清朝堂,达到杀鸡儆猴的作用,加上有阿福和单厄离一文一武在,这朝中至少有一段时间不会起什么风浪。
“可是——”
“皇上!”单厄离突地大步走向他。
“别连你也劝朕,朕已经——”
“不是,皇上,皇城兵回报,杜姑娘被她的后娘掳走了!”单厄离指向殿外刚来通报的皇城兵。
“掳走?!搞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蔺仲勋脸色一凛。
“约莫一刻半钟前的事。”
“备马,还在发什么愣?!”他怒斥着,大步流星往殿外走。
眼皮子还在跳,教他慌得心口难受,烈日之下,他的身体竟莫名发寒。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杜小佟惊惶地看着熟悉的宅院,不能理解为什么郭氏将她带来王家。
尽管早知道后娘说爹病得极重必定是谎言,但把她带来这里到底是要做什么?
她的嘴被塞着布巾,被个男人扛着带进王家,走的是僻静的小径,左拐右弯地进入一片竹林,她记得这是通往北院,北院是王夫人的院落,带她见王夫人也不需要特地绕小径,而且从进门便不见半个小厮丫鬟,这一切都太过不寻常。
难道……心底冒出一个想法教她惶惶不安,但是她怎么也挣不脱这魁梧男人的钳制,只能眼看着一步步地逼近北院。怎么办,她到底该怎么办?
进入北院花厅,就见王夫人独自一人坐在厅里品茗,身边难得的没有半个丫鬟伺候。
“夫人。”郭氏向前一步笑得谄媚至极。
“辛苦你了。”王夫人一贯优雅,艳目睨了花几一眼,郭氏随即明白,向前拿起她搁在花几上的小盒,一打开就见里头是一锭锭的黄金。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郭氏眉开眼笑地再三感谢。
这一幕看在杜小佟眼里,她的心几乎凉了。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下去吧。”王夫人摆了摆手。
“是是是,我马上就走。”郭氏紧拽着小盒,回头看了杜小佟一眼,没有半丝怜悯,只有满脸幸灾乐祸。“你这丫头倒还挺值钱的,你爹要是多生几个你,你爹就有好日子过了。”
杜小佟目眦尽裂,想骂人却出不了声。她从未招惹她,为何却如此欺凌她?为何今日又要陷害她?
“夫人。”待郭氏一走,扛着她的男人低声询问着。
“动手。”
杜小佟闻言,心头颤抖着,冷汗沿着背脊不住地流,待男人将她放下地,她立即要往厅门跑,然才跑了两步就被揪回压制在地。
她不住地挣扎,却感觉有东西环绕过自个儿的颈项,她不住地甩着头,不甘心地瞪向王夫人。
为什么?!
“杜小佟,你想知道为什么?”王夫人徐徐走到她面前,面无表情地俯视趴伏在地的她。“因为你不帮敦之,害死了敦之,让我王家失去了依靠,所以我现在必须找个依靠,那便是页节牌坊,可是如果你不死,我就得不到……
“王家已经无后了,家业不能败在我的手中,我要你的御匾要你的米,更要你为我得到兴旺王家的贞节牌坊,让王家在京城里声势不坠,所以,你安心地去,我会替你立碑,感谢你为王家所做的一切。”
杜小佟难以置信自己听见了什么,张口欲言,喉间的白绫蓦地扯紧,她吸不到气,眼前花白一片,模糊了王夫人冷漠的脸。
为什么绕了一大圈,她的命运终究没变?七月,她终究还是得死在十九岁的七月,为什么?她努力地避开危险,可为什么命运却依旧将她带往死亡?
逃离了与袁敦之私奔而被淹死的命运,却依旧得为了袁敦之而死,甚至这一回还多了个后娘出卖她……她明知道她会落得什么下场,却依旧为了钱财枉顾人命!她和一两争论过,她认为不改变只能坐以待毙,只要肯改变,就有逃脱命运的机会,她努力改变着,可为何结局依旧?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非得这般整治她?!
她一生无依无靠,全都靠自己,她不曾作奸犯科、伤害他人,可老天让她重生却是要让她再面临死亡,这算什么?!
老天啊,她到底犯了什么错?
她无声问着天,黑暗铺天盖地而来,如浪般袭卷她的意识,麻痹她的痛感,慢慢地,她不再痛苦,不再挣扎……
反正没有人需要她,她爱的、想要的,永远都得不到……算了,算了……
王夫人漠然地望着杜小佟圆瞠的眼,突地外头出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她抬眼望去,竟见有人闯进北院——
正拉绞白绫的其中一名男人回头望去,一抹身影飞掠过来,尚来不及防备,已经被踹倒在地,头歪到一边,像是折了颈子。
王夫人吓得倒退两步,另一名手中还拉着白绫的男子则吓得跌坐在地。
蔺仲勋气喘吁吁,俊魅黑眸直瞪着躺在地上似无生息的杜小佟,他颤巍巍地伸出手,扯开绕颈白绫,长指停在她的鼻息处,瞳眸瞬间痛缩。
“皇上!”单厄离后一步赶到,后头跟着一队禁卫军。
蔺仲勋蓦地扳平杜小佟身子,拍着她的胸口,将她嘴里的布巾取出,往她的嘴渡气。“醒来!我都还没死,你怎么能死?!”
单厄离闻言,黑眸眯紧,怒道:“来人,将屋内所有人全都押下!”
“是!”
蔺仲勋置若罔闻,不住地渡着气,不住地拍着她的胸口。“吸气!杜小佟,给我吸气!吸!给我吸气!”
单厄离看着他神似癫狂,手劲愈来愈强,连忙阻止他。“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