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你说我该怎么办?爹让你去查他,这不是给人难堪吗?这教我以后如何去面对他?”张清萍秀丽的脸庞带著委屈,泪痕斑斑的模样教人心生怜惜。
“大姊,我说了,爹没有不让你嫁他的意思,只是要我去确定一下他的人品如何,既然你对他有信心,再等几天也无妨吧!”这话她已说了几百遍,可是——
张清萍眼泪又落下,呜咽出声道:“爹让你去查他,不是给人难堪吗?”
又来了!开头是这个,结尾也是这个,根本没完没了嘛。她朝天翻个白眼,压下即将爆发的火气,“我又没让况东成知道,他难堪什么?”
“可是——”张清萍张口欲言,却找不到话说,只得闷闷低下头。
“我昨天托了人去探探他,今明两天应该会有结果,你放心等个两天就好,别再哭了,瞧你眼睛肿得像核桃,不怕他见了要退婚?”
她调侃正在拭泪的大姊,果然见大姊收住眼泪,娇羞地瞠她一眼,“红莲!”
“好了,不哭了,给爹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你咧!”她舒口气,拍拍酸麻的大腿起身,伸伸懒腰,回头对仍是忧心忡忡的大姊一笑,“我客栈里还有事忙,先走一步了。”
张清萍见她要走,连忙自床沿起身,“等等,我有事问你。”
“还有事?”她已经陪她两个时辰了耶!再不去把客栈的事办一办,就来不及跟大熊他们一道出门了。
“嗯,听爹说你有心上人?”
张红莲瞠大了双眼,“什么?”她听到什么鬼话了?!
“爹说你喜欢刑少侠。”她当妹妹是害羞,干脆指名道姓。
“这……咦?”她是挺喜欢那头大熊没错,人好、武功高,摸起来很舒服……嗯嗯,是有这个可能。
她在桌前坐下,蹙眉苦思,敲敲额头让脑袋清醒些,别净想著他那身好摸的肌肉。
许久之后,她抬头看向张清萍,满眼疑惑,“大姊,你怎么知道况东成就是你要嫁的人?”
她闻言脸蛋霎时绯如秋枫,声若蚊蚋道:“你怎么问我这个?”羞死人了。
“我想知道我是不是要嫁给他啊!”张红莲理所当然地说。
刚刚大姊说了半天,除去那些哭哭啼啼和来回重复的废话,她归纳起来只有一个重点——就是她喜欢况东成,她要嫁况东成,如果不嫁他,她就会伤心至死。
现在,她知道她喜欢大熊,当然得知道这种喜欢是不是如大姊说的那种,然后再看看要不要叫他娶她。
“你……”算了,小妹本就是大剌剌的性子,自然是不会想花心思去弄清楚的。
张清萍想到心上人,清丽的脸庞绽放出甜蜜的笑,眼里嘴角都是温柔,“怎么说呢……就是没见著他,心里就想得发慌,不管做什么事都会想到他。”
她脸一亮,手儿一拍,“嗯嗯,我有这个症头。”难怪这两天忙著办事没能见他,手心就直发痒,好像没摸他不行,吃饭的时候也想著他不知吃过没,那张满是胡子、看不太真切的脸不时会浮现脑海中,她一度还以为自己中邪了呢!
“什么症头?这可不是病啊。”张清萍不禁失笑,拿起绢帕抹抹脸,擦干颊上泪痕,款步走到桌边坐下,“这滋味教人心里又酸又甜,想放也放不下,只想一直跟他在一起。”
她似懂非懂,狐疑地摸摸心口,“又酸又甜?这我倒没有,我只是一直想摸他,不摸手就痒,这算不算?”想著想著,手又痒了,只好摸自己的大腿解痒。
“摸他?!”他们进行到这地步了?想她跟况公子也才说说话,连根手指头都没碰到耶!
“对啊,那头大熊一身结实的肌肉,摸起来可舒服了,暖烘烘又弹性十足,我摸一回就上了瘾,这两天没摸,手心直发痒咧!”小手这下更用力摸著大腿,只是怎么摸都解不了痒。唉!还是他的好摸。
她掩嘴轻笑不已,“你完了,你没他不行了。”
张红莲把事情想过一遍,点点头,“我想也是,那我跟爹说去。”语音刚落,人已使著轻功消失在大姊眼前。
张清萍一脸莫名其妙,“她要跟爹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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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红莲在大厅找到父亲,他正在跟客人话别,她只能在一旁等著,脑子里转来转去都是——我真的要成亲吗?
她本是打定主意靠客栈养活自己,一辈子不成亲,图个轻松自在,反正她对男人没兴趣,对那些视女人如尘土的大男人更是看不顺眼。
看多了女人在婚姻中受到的不平等待遇,更让她决心一生不嫁,她要做自己的主人,她要掌握自己的命运。
可是,如果她的命运跟别人扯上关系,已经无法找到以往的悠然自得,那是不是该改变主意,换个方式追求她想要的生活呢?
她想得出神,浑然未觉张锦童已走到她身边,正饶富兴味地打量女儿难得的深思模样,更没发觉他贼笑的脸。
他默不作声,任她去苦恼,自己则在一旁喝茶,欣赏她为情所困的愁容。
呵呵,她为自己规划了一条理想的人生道路,如今出现了变数,将她的计画全盘打乱,果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他也不是觉得成亲一定好,只是觉得无论如何,有个人陪在身边,一起走过漫漫人生路,总比一个人孤零零来得好,而且她大姊总有一天会离开这个家,到时,她所想像的自在,可能也是寂寞多过怡然自得,毕竟她俩姊妹情深,性子虽大不相同,却正好互补,她少了个说心里话的对象,只怕是自在不起来。
问题是,刑軦对她有意吗?
那日在庭院中,他只觉得是她缠著他,而他隐在胡子下的半张脸,目光虽是温和包容,却无法得知他的真切心思。
几年前为了玉雕蟾蜍,他去过领天帮一趟,曾远远地看过他,那时他正在帮人搬东西,一尊铜牛像在他手里像张小凳子,任他轻松地搬来移去,一副任劳任怨的模样,加上这几次的交谈,他可以肯定这外表像头熊的男人,心地是善良温和的,若真和莲儿在一起,应该能够包容她撒蛮的性子,但就是委屈他了。
“爹,”张红莲想了半天,终于下了决定,只见她一脸正经,凤眼闪烁坚定的光芒,“我想去叫大熊跟我成亲。”
虽然早知道女儿在想什么,但她毫无遮拦的话还是让他心里打个突,好歹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说起成亲倒是一点害羞也没有,她知不知道成亲后要干么啊?
“你、你说这什么浑话!叫他跟你成亲?你以为这种事就你一个人说了算啊?也得问问人家同不同意!”
她这时才想到要问问对方的意思,“爹,你不反对我嫁他吧?”就算反对她也要嫁!
她已经想清楚了,她在大熊身边很轻松自在,心情也很愉快,再说他个性好,不会要求她跟一般姑娘家一样整天待在家里,何况有了他的陪伴,也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加上她手心痒得受不了,没有他不行,为了以后可以常摸他,干脆把他定下来,也好摸个过瘾。
“是不反对,不过你总要问问人家愿不愿意娶你,要是他不肯,你也逼不了他。”他看得出来,刑軦温和的心性底下,有一颗坚毅的心,对自己不愿意的事是不会轻易妥协的?
“那我去问他。”她转身一纵,几个起落便掠出镖局大门。
张锦童有种将人推入火坑的罪恶感,只好在心里拚命安慰自己——刑軦是喜欢莲儿的,所以自己是成就一对佳偶,绝不是做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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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大街,刑軦与展观风并肩立在皮货摊前,假装对那些琳琅满目的皮货很感兴趣,实际上却是暗中观察在对街茶楼跟人谈事情的况东成。
他们为了可以早点出发回领天帮,所以答应帮张红莲探探这个男人。不过这两天,他们跟著他走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看著他四处与人谈事情,好似事业做得很大,一刻也不得闲。
“师兄,他要走了。”展观风眼尖,看况东成与人告别,正付过茶钱走出茶楼,连忙拉拉有些心不在焉的刑軦。
“我们干脆去找跟他谈事情的人,问问况东成为人如何,否则这样远远看,根本无法得知一二。”
张红莲特地交代他们,不能让况东成发觉他们在查他,可是这样远远盯著他,哪会知道他谈笑的外表下是怎样的心思,不如找个与他有接触的人来问。
“嗯。”刑軦对此意见也颇为赞同,转身跟著师弟走向茶馆。
“这位兄台,不介意我们兄弟俩跟你喝一杯吧?”展观风走到仍坐在原位的男子桌边,征询对方的同意。
那是一名方脸男子,穿著一袭青衫,约莫三十岁上下,他质疑地打量他们一眼,“不介意,两位请坐。”随即伸手招来小二,“再来壶茶。”
两人谢过座,互相介绍一番,就著桌边坐下。
展观风想了想,转个弯问:“是这样的,我们想找况公子谈笔生意,所以想询问一下兄台,不知况公子为人如何?”
方脸男子略感惊讶,随即歉然一笑,“在下在京城经营驿站,偶尔会另外接况公子的订单,帮他运些布料到陕北,所以我们只是在陆运生意上有些往来,称不上朋友。两位若想知道,我倒是听过一些传闻。”
“愿闻其详。”展观风举杯呷口温热茶水,温文微笑。
“你们知道的,他是陕北人,家里祖传的财产三代都吃不尽,可说是陕北首富,只是……”他踌躇了下,望望四周,压低音量继续道:“听说他有干些非法的买卖。”
刑軦和他相视一眼,暗暗吃惊。没想到况东成一派的温文尔雅,竟然做非法勾当?如此说来,他向宁远镖局提亲是别有居心喽?
“兄台可知他做何种买卖?”展观风继续追问。
方脸男子似是有所忌惮,左右张望了下,以指蘸些茶水,飞快地在桌面上写下个“盐”宇,随即又以衣袖擦掉。
制盐乃官府严密掌握的特权,一般老百姓是不能私自制盐的,难不成况东成暗中经营制盐场,想藉宁远镖局帮他运私盐?
此事若属实,那他要攀宁远镖局这门亲事,就不难理解了,尤其宁远镖局素来声誉极佳,官府自是不会多查他们的货,只要瞒过宁远镖局的人,那他自可将私盐运往各处从中牟取暴利!
展观风起身,拱手作揖,“多谢兄台指点,这茶钱我们兄弟付了,请兄台慢坐,我们先走一步。”
方脸男子目送他们走出茶馆,脸上扬起一抹奸邪笑容,“他们看起来哪像是生意人,我猜是官府派来的,况东成想托我运盐,我才没这么傻呢,这下给人掀了底,看他还能不能把我拖下水。呵呵,我真聪明。”方脸洋洋自得,赞叹自己这招使得绝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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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时分,刑軦两人挑了间干净的饭馆填饱肚子,顺便商讨接下来该怎么做。
“如果刚刚的消息属实,那么况东成向张锦童提亲,恐怕是别有所图。”展观风下了定论。
刑軦搔搔一头乱发,不明白怎么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我看他挺正派的,很难相信他会干非法勾当。”
“人心隔肚皮,长相和品行可不是必然相配,像师兄你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况东成亦然。”他不以为然,举出最具说服力的例证。
“唉!我们再去查查,要是误会人家可不好了。”传言多少会出错,总不能单凭片面之词就把人定罪。
“嗯,昨天跟况东成碰面的人里头,有一个是在京郊开马市的,我们去探他一探。”
“好。”他简单应著。这里的饭菜比起高朋客栈差了点,不过还算好吃。
这两天张红莲忙著其他事,没空来找他,他终于可以好好吃顿饭,但却又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似乎是太舒适、太安静,也太……寂寞了。
他在想什么!这样平静的生活才是他要的,那凶巴巴的女人别来烦他最好。
展观风屈指算算日子,忽地说道:“二师兄成亲的日子快到了,就在师父寿宴后不久,我们顺便买点贺礼回去好了。”
“好。”仍是简短的应话,一张嘴只忙著塞进食物。
“师兄,你在想什么?”他关心地问道。见他眉目之间浮现游移不定的神情,不太像以往吃了饭就不认人的师兄。
刑軦想得出神,没头没脑地答,“想红莲姑娘。”
“喔?想她什么?”展观风一脸兴味,眼里带著笑意。
“想她话多,吵得人没法好好吃饭。”而且爱对他毛手毛脚。
“那师兄接下来的日子可难捱了,张姑娘还要随我们回帮里复命,说不准还会住上几天。”
“说到这个,你是不是跟张锦童说我们……”
他呵呵笑了几声,“我是说了,但这也是为了师父啊!要是张姑娘一气之下不肯借我们,可是会惹师父生气的。”
“是吗?”他才不信,师弟肯定是想看好戏,然后逼他成亲。
“师兄,难得有姑娘不怕你,还对你亲昵得很,你不把握机会吗?说不定这一搅和,促成了一段好姻缘,你也省得老是被师父罗唆成亲的事。”机会是可遇而不可求啊!谁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碰上这样不怕师兄惊人外貌,又懂他善良心性的姑娘?
刑軦一张脸顿时涨红,他是曾想过这个问题,可是两人看起来就不相称,何况……”她也没说、说喜、喜欢我,而且她很悍,我一定……会被她压得死死的,这样的话,还不如不成亲来得快活。”他支支吾吾的,好不容易才把话说全,想一次断了师弟老想把他们凑成对的念头。
展观风不允许临阵脱逃,怎么都要试上一试。“来不及了,我们跟人家说好了。”要是张姑娘真喜欢师兄,是不会乐见师兄难过的。
“唉!”师父、师弟,再加上一个张红莲,他觉得自己的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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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朋客栈柜台中,张红莲一连交代几件要掌柜注意的事,漂亮的凤眼瞥到两道熟悉的人影,又更急速吩咐几句,确定掌柜都记下之后,转身出了柜台,直接朝已选好位子坐下的两人走去。
昨天下午本来要找大熊商量成亲的事,来这边却找不到他们,今天她非得问问他的意思,就算不行也要磨到他答应为止。
“张姑娘?”展观风不解她来势汹汹,一副要上阵杀敌似的神情所为何来?
刑軦一见是她,心急如焚的连忙拉她坐下,“红莲姑娘,大事不好了!”
有急成这样吗?她看看他拉住自己的手,连平日老挂在嘴边的男女授受不亲都忘记,让她不由得脸色一整,也跟著他紧张起来,“什么事不好了?”
“师弟,你说。”他口拙,怕把事情弄砸,所以把这事堆给展观风。
他向来不喜欢、也不擅长处理这些乱七八槽的事,通常都是师弟出主意,他俩去办事,这也是“三八二人组”一贯的行事作风。
因此展观风把上午跟方脸男子的一番谈话,以及下午查到的消息原原本本地告诉张红莲。
她越听越火大,气得全身发抖,俏生生的脸蛋涨得通红,手一拍桌,霍地站起,“我去宰了那畜生!”
“不行!”刑軦握住她的双肩,一把将她拉住,难得严肃地沉了声。
“你——”张红莲火气烧得正烈,张口就要骂人时,却见他清明坚定的黑眸,又感受到肩上透过衣裳传来的热力,气势顿时大减,一股从未体验过的软弱浮上心头,不禁软了脸色,也软了火爆的脾气。
唉!看来她真的好喜欢他,喜欢到连自个儿的性子都变了。她不自觉地伸手抚摸肩上的大掌,“好,我不去。”清亮的嗓音带著些微的颤抖。
他给摸上手背的小手吓了一跳,连忙缩回手。
唉,他还是不给摸,是为了礼教,还是他根本不喜欢她啊?管他的,她先摸足这两天份的量再说,她好想念他喔!
馨香柔软的娇躯倒在刑軦身侧,小手探上他结实的臂膀又揉又搓,舒服地叹了口大气,心满意足。
他的身子暖烘烘的,让她好舒服,好想睡……“大熊,我们成亲好不好?”
“噗!”展观风含在嘴里的茶全喷了出来,点点水珠溅上满桌饭菜。
她速度也太快了吧?!自己还是头一次听到姑娘在大庭广众之下跟男人求婚,这丫头果然不是寻常女子,作风大胆得令人刮目相看!
张红莲等了会儿,没听到回答,转而坐直身子,摸摸手下温暖的臂膀,瞅著他,“大熊,你要不要跟我成亲?”
本来吓傻的刑軦,被她这么一唤,随即回神,并喟然一叹,“不行。”他答得直接。
“为什么不行?”她有点儿恼,偏偏对著他清明无垢的双眸又发不出脾气来。难道他跟那些臭男人一样,瞧不起她是个男人婆?
他对师弟著急的神色视若无睹,缓了声,诚恳地注视她闪著受伤的眼眸,“我无心成亲,而且也不适合你。”
他很高兴她的这份心意,然而,他喜欢平静无争的生活,她却习惯热闹刺激的日子,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不是他被闹得晕头转向,就是她大喊无聊,终有一天还是会分开的,再说,她精明能干又美艳无双,值得更好的男人,而不是他这个只懂舞刀弄剑的武人,思及这点,他清明的眸子黯了下来。
“喔。”她闷闷应了声,收回搁在他身上的手。
她早知道他不想成亲,本来也想说要磨到他答应为止,可他说他们并不适合,所以他不喜欢她这样的男人婆,他大概喜欢像大姊那样温柔的姑娘吧!原来男人都是一个样。不行就不行,她才不希罕!顶多是手痒而已,摸别人也行。
刑軦努力告诉自己这是对两人都好的决定,可是心中的怅然又是从何而来?令他几乎想反悔答应悒郁寡欢的她。
张红莲打起精神,压下想摸他的欲望,换上一副精明干练的模样,“好,那就算了,你们说说况东成的事吧!”
展观风瞧著眼前的两人,两张故作若无其事的脸,还刻意避开对方的视线,形成一幅可笑的画面,他强忍著笑意,正经地说:“他多半是想藉著跟你们攀上姻亲关系,然后帮他运私盐。此事可大可小,小则拒绝他的提亲撕破脸,大则被捉入宫府。”
小二送上饭菜时顺便说道:“老板,况公子回来了。”
张红莲瞥了一眼正大吃特吃的刑軦,反正吃才是他最重要的事,哼!“他有种惹上我们,就要有吃牢饭的准备。”她一肚子气正好找这倒霉鬼来发泄。
展观风若有所思地看向坐在不远处的男人,“张姑娘准备怎么做?”
“我去揪出他犯法的证据,将他移送法办,另外再给他一点苦头吃。”大姊如此爱慕他,他却别有心机,不整整他,难消她心头之恨。
“让我去。”刑軦停下筷子,转头凝视双手抱胸的张红莲。难怪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原来她没摸他了。
“我们非亲非故,没道理让你们为了我们的家务事冒险。”她目光落在与人谈话的况东成身上,丝毫不掩对他的愤恨。
她说的对,他们的确是非亲非故,可是,他有点担心,她只身一人,万一出了事却没人照应怎么办?“我们一起去?”他不死心地继续提议。
她冷淡地瞟他一眼,“随你。今晚三更,在后门集合。”说罢便不再看他的起身往柜台行去。
“师兄,你何苦断然拒绝她,她虽没说什么,可我看她似乎伤得挺深。”展观风不胜欷吁。
他低声呢喃,“早说早了结。”不过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胸口闷闷的,饭菜也没那么好吃了,索性放下筷子,想排开脑海里那张无精打采的娇颜,目光却不自觉飘向柜台里那抹火红身影。
“唉!”他看师兄准备一辈子打光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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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无光,北风呼呼吹过大地,冷清寂寥的大街空无人迹,打更者清脆响亮的梆子声敲过三更,正是偷鸡摸拘的好时刻。
刑軦和展观风隐在高朋客栈后门的阴影中,静候张红莲的出现。
一道黑影自屋梁降下,无声地落在他俩身前。
来人身著黑色劲装、面覆黑色蒙面巾,只露出一双明亮带火的凤眼。
她对两人点点头,带头走向况东成的房间。取出钥匙,悄悄地打开房门,正要进去时,一个庞大身影却早她一步窜入,她不禁撇撇嘴,随后也跟著进去,并示意展观风把门带上。
展观风在况东成床边戒备,刑軦则是守在门边,以防有人突然闯入,张红莲蹑手蹑脚地四处寻找他炼制私盐的证据,没多久,她回身向两人使个眼色,表示已经找到。
准备离开时,却见张红莲自怀中取出一包药粉,打开茶壶盖子,一古脑儿全倒进去。
漆黑的夜色中,三条轻盈飘动的身影无声无息地闪过安静的街道,终了,停在红莲楼前。
她扯下蒙面布巾,深深吸了口深夜时分的清冷夜气,这才推门而入。
屋内烛火闪动,满室生光,正中央的圆桌上,一桌好菜正散发腾腾热气。
“你们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她矫捷的步伐没入帘后,留下满室清香。
“红莲姑娘给况东成下药。”刑軦眉头紧锁,大手摸了摸茂密的胡子,说出一直在他脑海里打转的忧虑。
展观风耸耸肩,率先夹起一块腌猪肉放进嘴里,“这就是她说的‘苦头’吧!”
他一对浓眉皱得死紧,“可是——”
“放心,只是些泻药,不会死人的。”张红莲略低的女音自帘后传来,跨著大步在桌边坐下。
“住客在你们店里拉肚子,岂不是坏了客栈名声?”
她惊讶地瞄瞄他,“呵呵,他还不一定会喝下去咧,就算他喝下了,也要几个时辰后才会发作,到时说他在外面吃了脏东西,把责任推给别人便成,你不用担这个心,饭菜快凉了,你先吃要紧。”
他不管别人中毒会如何,倒挂心她的事,这份心意她收下了。
其实她已经想过,他不娶她也就罢了,当朋友总成吧!只是不能长久日日在一起,趁他还在她身边时,先摸个过瘾再说。
刑軦对那只又摸上他身子的小手为之一愣,举箸夹起焖白菜,“东西找到了?”
她又摸他?那只柔软的小手在他肩上游走,带来一阵酥麻,莫名的悸动在心头作乱,他赶忙转开视线,低头掩饰这突来的情绪。
“嗯,”她从怀中拿出一叠纸,递给展观风,“你看看行不行,不行的话,明天再去找,希望今晚的事不会让他的护卫加强戒护。”
“护卫?”
“嗯,他身边带了两个护卫,就住在隔壁房。”
“那你还打算一个人去?”刑軦筷子举在半空中,瞠大了眼瞧她。
只见她一脸无所谓,凉凉说道:“反正他们两个加起来也打不过我,再说,我们三个人在他房里摸了半天,他们也没发觉,不过是两个三脚猫,有什么好怕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轻敌可是兵家大忌,“你常常只身涉险?”他浓眉拢在一起,清眸盛满著不赞成。
“只身涉险,有惊无险啦!”她随便应声,看向展观风,“可以吗?”
展观风迅速看过手上的纸张,都是况东成要求他人替他运东西的书信往来,信中重复提到一个地点,应该就是私盐场的位置,“风杨镇在哪里?”
“离京城十五里外的小镇,你问这做啥?”话落,她戳戳刑軦腰侧,“你看什么看?快吃饭啦!”看他那个样子,一定又想说教了,“我现在不是没事?你不要给我罗哩巴唆的。”
“况东成的私盐场八成就设在那里。”
“你一个姑娘家要是有个意外,那——”他连饭也不吃了,筷子放下就想给她好好上一课。
“我们没空跟他瞎搅和,直接报官算了,明天我再跟爹说,让他回绝这门亲事。”她还要去安抚大姊。唉!这回恐怕不是两个时辰可以解决的了。
“你不吃了?”看著已搁下筷子的大熊,满桌的饭菜才动一半,这倒奇了。
见他还是一副想说教的样子,张红莲又开口堵住他的嘴,“别说教,我爹已经说得够多了。”
“风杨镇隶属何县?”瞧师兄著急得咧,明明对人家有意思又不肯坦白承认。
“平湖县。”他不吃那她吃,顺手夹来一块鲜鱼放进嘴里。
“既然张当家也说了,你难道——”刑軦又开口。
她再吃口鲜嫩的鸡腿子,漫不在乎地耸耸肩,“我爹说的话可多了,我才没空去一一记住。”
“那么,这些书信得托人送到平湖县府,再由他们向上呈报。”
“好,我让镖局的武师送去。”啐,这腿子想来是隔夜的,有点不新鲜,等等去骂骂,隔夜的东西怎么可以拿出来卖人。
刑軦受不了她轻忽自身安危的态度,忍不住拉高嗓门,“红莲!”
吓得她突然手一松,筷上的鸡腿子跌落桌面。
“什、什么事?”她结结巴巴,一脸愕然地看著他略带火气的眼眸。他这模样还挺威风的嘛,江湖少侠的味道都出来了。
柔情瞬间荡漾开来,小手偎上他的胸膛,软声道:“你干啥这么凶?”
他这时也顾不得她暧昧的举止,脸色一整,义正词严地告诫,“我知道你身手不错,可凡事总有个万一,要是碰上应付不来的情况,又该如何是好?”
“不会啦,我……”见他眉头耸得老高,她呐呐地缩回欲出口的话语,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口,“好啦,我知道了。”
“嗯。”他脸色一缓,重持筷子吃饭,浑然不觉她的手还搭在自己胸上。
张红莲心儿怦怦乱跳,她的手在他宽阔的陶膛上显得好小,她缩回自己的手,
神情有些恍惚。
似是想到了什么,她突地抬头,发亮的小睑满是惊喜和雀跃,“大熊,你刚刚叫我的名字耶!”
“嗯。”他已经进入吃饭为大的状态,压根没留心她说了什么。
“你以后都要叫我‘红莲’哟。”
“嗯嗯。”他漫不经心的应著,却猛然发现上当了,“啊!你——”被抓到弱点了。
她双手成拳,紧揪住他的衣襟,目露凶光,“你答应我了,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你不能反悔!”
“好好好,红莲。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他快被她勒死了。
“早说不就没事?”她松开手,轻抚手下坚实的胸肌,舒服地轻吁口气,“你真好摸。”说著说著,连头都靠上去磨蹭著。
展观风看著两人的一来一往,心情大好。看来师兄根本不用担心会被她压得死死的,她挺听他的话,对他的依恋也越来越深,看来师父可以瞑目,不,可以放心了。
“你在干什么?”刑軦终于注意到她非常过份的毛手毛脚,连忙放下筷子,轻轻推开她。
“摸一下也不行?小气鬼!”她嘟嘟囔囔的抱怨。
“我说过了,男女授受不亲,你——”
“好啦。”又说教!她摊摊双手,“我这不就放开你了,别再念了。”
拿她没办法,他无奈地摇摇头,回头又吃将起来。
展观风将纸推还给她,“我们可以如期出发吗?”
“我事情办得差不多了,后天出发,你们可以吗?”她偏头盯著刑軦,越瞧越觉得那把大胡子很碍眼,“你这胡子不能剃掉吗?”那把大胡子底下,到底是张什么样的脸孔?
刑軦正专心剥虾壳,闻言,手一顿,随即剥得更专心了,“不能。”
展观风见师兄闪躲的神情,窃笑在心里,“可以,还请张姑娘记得我们的约定。”
“蟾蜍新娘子和‘火莲’是吧,我知道啦!”她漫声应道,随即伸手拉拉刑軦长及胸口的胡子,“为什么不能?”
“不能就是不能。”他头一仰,摆脱她的小手,“你别摸了。”
她缩回手,小嘴噘得老高,“小气!”
他不理她,迳自吃起剥好的虾子。
展观风假心假意地帮师兄说话,“张姑娘,师兄有难言之隐,你就别再刺激他了。”
“哦?什么难言之隐?”晶亮的凤眼好奇地在刑軦脸上打转。
他瞪向等著看好戏的师弟,警告意味十足,“就是不能说出来的。”
展观风深知他的心结,也不好说破,仅是语带玄机地说:“嗯嗯,等时候到了,师兄就会让你知道。”
“咦?时候?”她的疑惑越来越深。
刑軦也不管热心过头的师弟说了什么,囫圆吞下最后一只虾子,便放下筷子起身,拱手向她一揖,“多谢招待。我们先告辞了。”
“喔。”她站起身送他们到门口,娇艳的脸庞不再明亮,眼儿直勾勾地看著他,似有千言万语想说,却又说不出口。
不忍见她面露失落,他柔声说道:“快去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忙。”
“恩。”美丽的小脸还是若有所失,愣愣地看著他们消失的方向,想起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不禁低声喟叹,“还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