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巅峰对决 第三章 情义两肩挑(1) 作者:乐琳琅
    巨大的白色宫殿屹立在突耶都城图兰朵的中央,临了干涸的圣湖,四周围绕着几座神殿,崇楼峻阁,高台宝塔,耸入云天。

    富丽堂皇的宫殿深处水声丁冬,岩壁间一处泉眼流水潺潺,假山园林起伏的地势令清冽的泉水形成一个落差不足三米的小瀑布,瀑布下一弯清浅水潭,潭中矗立着一根宛如石头匕首的石柱,高约五米,呈尖头短剑的形状,石柱尖刃般的基座稳稳插在水潭底下,深入水底岩石之中,石柱周边翻腾着水泡形成一股股细小而奇异的漩涡。重达数吨的“匕首”刀锋上雕刻着一个女人的形象,她的面孔奇特,仿佛是人和豹的结合体,头上没有头发,而是盘踞着几条凶狠的蛇,它非常像神话中蛇发女怪墨杜萨。

    水潭对面一座宝塔形的宫殿,圆柱似的宝塔外墙朝南一面一层层地开了扇小窗,顶层小窗里静静伫立着一抹人影,隔窗出神地凝望水潭中央石柱上那蛇发女子的塑像。

    美人如花,蛇蝎心肠!

    一声轻叹飘出窗外,窗中一片素色衣袖旋过,人影倏忽不见,似是隐入房中。

    宝塔宫殿顶层的这个房间布置华丽,玉床玉桌玉椅,里层墙壁白云石砌,莹莹光泽如冰雪积凝般与房中玉质摆设相映生辉,地面上竟镶嵌了玉石,白得赛过羊脂,红得胜过鲜血,黄得像栗子肉,绿得如同鲜润的树叶,人间瑰宝铺满一地,苛求美感,极尽奢侈!

    突耶出玉、多柽柳,矿藏丰富,盛产葡萄美酒,有精致的玻璃器皿。宫殿里四壁彩画、人物雕塑。这个房间也不例外,白云石墙上雕刻了精美的婆罗门花,从未见过花瓣叠匀如此繁复的花,艳色灼灼,花茎盘绕,异常妖娆!房里的人儿倚在床上,手中一盏玻璃酒杯斟满葡萄佳酿却是点滴未沾,只是透过玻璃杯里血红的葡萄酒凝视壁上的婆罗门花雕纹,百云石上无色的花被血红的酒色映出一片妖魅之色,怵目惊心!

    搁下酒盏,手指轻触铺于床上纯白色的丝被,入目一片雪色!

    喜欢这雪色?

    喜欢,它能把一切丑陋肮脏的东西掩盖起来,让我看到了纯净!

    耳语声声,昨日一切如梦似幻!

    一阵闷咳,雪白的丝被上匀开点点猩红,胸口的抑郁日积月累,咳声不止,捂在唇上的手蜿蜒淌下汩汩血痕,打湿缠于腕骨的一方泛旧丝帕,银丝缠护的墨玉玉块内漂浮起大片血雾仍无法吸净濡染丝帕的血渍,血渍流淌,一点一滴绽放在雪色丝被上。

    墨玉贴唇,一点温润,咳声渐止,床上人儿缓缓倒下身子,昏昏欲睡。佩于腕上的墨玉本有治伤续筋生肌之效,眼下不知是这玉的效果骤减,还是伤情日益加重,他只觉越发的疲惫,眼皮灌铅般沉重,只想睡,梦里日月长,睡它一万年!

    咔喇——

    墙壁上传来异响,房中四面墙突然反转,转过来的内墙竟是一面面巨大的落地镜,狭长的镜面拼凑起来形成一个四面是镜子的明亮空间,玻璃背面镀银的镜子清晰地反射出物体,投影真实而明晰,但,这无数面镜子竟没能照出房间里存在的物体,所有镜面上只有一个金发女子的影像,匪夷所思!

    “使臣睡得可好?”

    猝然荡响在房间里的语声曼妙如歌,却如一根尖针刺入耳内直达脑海,昏昏沉沉的神志醒了三分,倒在床上的他又缓缓坐了起来,举目望去——房间里无数面镜子中的同一个女子斜身倚坐在精美的镂银镶钻宝椅上,穿一袭黑色长裙,肘部扎了蕾丝缎带,蝴蝶袖口洒开,衣裙上竟没有领子,独见一串珍珠圈在上半胸,裸露着纤纤颈项、浑圆的双肩、锁骨和半片耸起的酥胸,水晶项链挂于颈间,裙带束腰勒得紧紧的,裙摆却洒得很大,蕾丝滚边,挑不出一丝瑕疵的精美!镜中人一头金发瀑布般倾泻而下直达足踝,发上一顶金色王冠,金灿夺目!她神态慵懒地斜身半躺在长椅上,手中一把羽扇半展,黑色的裙子更是衬得她肤若凝脂,面若桃李,艳色灼灼!只是,她那额心一点莲瓣形的朱砂痣却不见了!

    凝眸细看镜中人,陌生且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眼底一抹隐痛一闪而逝,他的唇色泛紫。

    镜中人却惊喜地叹道:“真是百看不厌!不过,我更喜欢你笑时的样子。”

    “公主金发依旧,可喜可贺!”他淡淡地道,目光已从镜面移回雪色丝被,雪色染血,已不是纯净之色。

    镜中人“噫”了一声,格格发笑,“你喜欢我的发?啊,这是我身上最美的地方,你看我的金发,是不是比窗外的阳光更璀璨耀眼?”

    “伊人秀发如穗!”他面若止水,语声淡淡,心绪却纷乱无比,剪不断、理还乱!

    镜中人又“噫”了一声,似是十分困惑,“穗?那是什么东西?”

    心口细弦突然发出嗡然惊鸣,他霍地抬头直视镜中人,良久始答:“穗为粮,乃稻麦禾本的花、果实!”

    “长在土里的东西?那肮脏无比的俗物?”镜中人突然拔尖了嗓子,如娇气的贵族小姐蛮不讲理地发横,“啊,你居然用这么粗俗的东西来形容我的发,真是可气!”

    水镜眸子里漾开波纹,一圈圈地扩散消隐,独留一片清澄,沉淀了纷乱的心绪,他已然发现镜中人的表情一成不变,说话时嘴唇也没有动一下,原来,这些镜子表面竟都贴了栩栩如生的画像,发声之人必定藏身在某一面镜子背后,“公主!”他站起,闭了眼睛,轻声问:“你该叫我什么?”

    镜中人一愣,脱口答:“使臣……啊,不对,我该叫你、叫你……东方天宝……啊,这名字好难念……啊,剌剌说我该叫你……夫君?剌剌的话是对的,我该叫你夫君……”

    每说一个“啊”时,她都要停顿一下,吐字缓慢语调僵硬,中土语言她说得并不流利!

    念奴娇从不曾连名带姓地唤过他,他问这一句,她想必会答:“木头呆瓜,问的什么傻话?”恼时,她必来一句:“混、蛋!”伊人一颦一笑宛然浮于脑海,他唇边点了笑缕,睁开眼望向左壁一面镜子,人镜府里有悬镜堂,混淆视线的镜子布成阵势是给人镜府少主人开“心眼”的,以心视物,入木三分!开了“心眼”本是在敌军中洞察薄弱环节,笑点沙场的,此番倒是给他找到了脱困的门径。径直走向左壁第三面镜子,他醉若春风般冲镜中人一笑,贴在镜子表面的画像竟眨动了一下眼睛,眼中泛开痴迷陶醉之色,走近些,清晰看到镜子画像的眼部挖开了两个供人于镜后窥视的孔眼,猛力一推,镜面旋转,镜子背后果有一人坐在那里痴然望着他浅浅一笑时,眉宇间流出的动人风情。

    “你是谁?”他浅笑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没有二分巧媚一分狡黠之色,只有一片迷转的波光流连在他的脸上,虽然容貌惊人相似,眼神却是难以伪装的。

    “念杜萨!”

    艳唇里吐露的人名,如灵光划入他的脑海,悬镜堂里念奴娇望着镜子时那异常惊恐的表情、对镜那一声惊呼,喊的正是“念杜萨”!“奴娇是你妹妹?”这个女子如此喜欢藏在镜子背后与人说话,难怪念奴娇不愿照镜子,怕看“镜中人”!

    “奴娇?”念杜萨脸上闪过一丝错愕,眼中满是厌恶,“那不祥的奴人才不是我的妹妹,大祭司预言这奴人是亡国妖花,突耶女王的宝座轮不到她来坐!”卷弄一下金发,她笑着在眸中点了一抹媚色,“剌剌说,我的容貌比那奴人美,突耶国境里最美的就是女王,她的光芒如太阳般耀眼!啊,多么动人的赞美,剌剌的声音如同竖琴弹出的旋律,多么美妙!”陶醉般在胸前合拢了双手,对望房间里镜面的画像,顾影自怜,

    皇室成员争夺王位必会在双生姐妹中牺牲一人!但,为何坐上王位的是这个水仙般自恋的姐姐?如同金丝鸟笼里梳理了羽毛向人炫耀的一只金丝雀,听着主人的赞美发出欢快歌唱般的鸟鸣,享受着添满在笼子里的水粮,再不管外面的景致!穗为何物皆不知,突耶的女王正是那笼中的金丝雀,但,谁是雀的主人?谁是这王宫里真正的主宰者?“剌剌是谁?”他实在无法将哈剌尖细如黄鼠狼般令人发憷的声音与竖琴弹出的旋律联想在一起。

    痴迷流转的眼波一凝,念杜萨笑声飘忽起来,伸出嫩如青葱的手缓缓往他脸上抚去,从镜面背后那片黑暗中伸出的手凄然的白,尖尖十指却涂了艳红丹蔻,如鬼手染了鲜血,一股妖魅之气迎面拂来,带了地狱死亡的气息轻轻地抚在他脸上,“剌剌说,一旦你问到了他,那么我的身份一定已被你识破……哎呀,可惜了……这么一张绝色的笑颜……”

    隐在黑暗里的笑脸如同鬼魅,鲜红的指甲涂满了毒汁,轻轻触及他的脸,却是一僵。

    他只是笑着抓住了她的手,弹了一下她的脉门,一股奇异的酥麻感如电流般蹿到胸口,心跳猛然一顿,她已软软地滑下椅子,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教会金丝雀施出狡诈狠辣毒手的主人,除了哈剌再无第二人!突耶女王竟是依着国师的计策行事,形同傀儡!

    点了女王的穴道,搁倒在地后,他便看到镜面背后那一扇小门,推门出去,却是狭长的旋梯,宝塔形的建筑使得里面的光线昏暗,旋梯两侧夹壁凹层有神龛,供奉的还是那蛇发女子,似乎是婆罗门的天神。神龛里燃了香烛,借着微弱的烛光绕旋梯而下,中途遇上职守每层梯口的几个挎刀卫兵,一个被他笑得摸不着北后糊里糊涂中招倒地,一个拔了刀却被他一脚踹下去摔昏了头,最后一个是被他随手拎的神龛塑像闷头一砸魂飞九霄。

    从长长盘绕的旋梯里走出来,明媚的阳光洒了满身,他长长吐了口气,经过水潭时,“匕首”石柱下细细的漩涡引得他的目光停滞了片刻,而后借着园林草木的掩护走了一程,心口闷痛的感觉越发明显,唇色泛了紫,摇红蛊毒在互相牵制,遥遥彼端似乎传来某种奇妙的呼唤,他加快脚步,穿出园林,前方一座神殿矗立,靠近神殿,胸口阵痛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咬住发紫的唇,他直直地奔着神殿走去,手中捡得一根柔韧细长的树枝,进了殿,对着迎面冲来的几拨卫兵施了剑招,雷霆电舞的剑式在他癫狂一笑间施展得淋漓尽致,细长的树枝竟比那三尺青锋更显威力,势如破竹所向披靡。军师后人自是从小习武,虽不比大将军独闯千军万马夺帅头颅那般厉害,对付只有一身蛮力动作却十分笨拙的卫兵委实绰绰有余!

    排开阻力,一路畅达,到了神殿深处,他扶着墙壁喘了口气,唇色已呈暗紫,微颤的手往一扇房门上轻轻一推,门开了,偌大的空间里四壁雪白,地面铺有白色的薄毯,五个奇装异服的男子头脚相抵平躺在地毯上,拢成八卦井口似的一圈,圈子里的地面摆满白色的蜡烛,根根蜡烛跳动着光焰,蜡烛圈子里盘膝端坐着一个白发白袍的女子,十指捻作莲花状,手心上仰于双膝之上,眉心一点莲瓣形的朱砂红如滴血。她阖拢双眸,冰霜覆脸,痛苦之色冻结,化作了没有任何表情般的麻木,冷如冰雕,莹莹圣洁。

    看那白袍女子的满头白发,他神情一震,那女子冰冻般冷漠且麻木的脸上竟也起了一丝波动,长长的睫毛微颤却不肯睁开眼。

    “夫人……”

    一声轻唤,坐于烛光莹莹中的女子如遭雷击,浑身震颤,猛然睁开眼,怔怔地看着门外轻悄走来的素衣人儿,眉目如画,唇边一点淡笑……她委实不能看这个人的笑,那一笑,笑得她心口无比潮湿,仿佛冰雪消融,融作一泓春水。

    插在地上的蜡烛倒了,烛火碰到地毯上竟化作青烟散去,风一般刮入他怀中的念奴娇浑身冰凉,白袍下摆滴着水,铺在这房间的地毯却是浸在浅浅一层清水中的,烛光浸水熄灭,她眼中却焕发了亮得惊人的光彩,泛紫的唇瓣吐露的软绵语声似嗔似哝:“木头,看来这辈子你我是注定要纠缠在一起的。”

    她浑身发抖,笑得却分外妩媚动人,冻得苍白的脸颊飞红,唇上的紫色越来越深,却是情根深扎,再难做到冷傲自持。

    拥紧怀中的人儿,似叹似怜般轻抚白发,他心有愧疚,“那夜,我实不该将你一人留在山上……”

    “不!”她摇头,心有余悸,“国师不会放过我的,躲到哪里都一样,圣殿之花没能完成使命协助如兖杀天子分割中原疆土,就会被抓回圣殿受天神惩罚……”

    “让那石头雕的蛇发女子来惩罚?”他只觉好笑,“依托神鬼,为非作歹!国民迷信所谓的天神,就由着国师肆意妄为?”

    “他总是借着神明的名义来向国民发号施令,狐假虎威!”她眼底满是戒惧痛恨,“九尾狐狡诈狠辣,我与皇姐二人比较容易被他控制听他指使的是皇姐,他便扶持皇姐做了突耶女王,使计困我于圣殿,向国民宣布我就是祭司预言的亡国妖花,必须禁锢在圣殿受圣光净化。皇姐受他指使经常在我面前装神弄鬼吓唬我,我及笄时收到皇姐送的礼物,一面镜子,从镜子里我看到的却是皇姐……他们口中的妖花,不是我,是哈剌操纵的傀儡女王!此次随你落脚镇远大将军营中,九尾狐又指使皇姐前来冒充我,营中将士分辨不出真假让她入了营地,结果……雨枫死了……”

    “可儿……也……”心头隐痛不减反增,闷咳之声随之而起,他别过头去,飞快地抬手拭净溢出唇外的血渍,目光不经意转到了地上所躺的五个男子身上,“他们是……”

    “他们是六国盟军中五个邻邦盟国的国王!”念奴娇语出惊人,“哈剌唯恐势单力薄,先把九龙玉佩里隐藏的秘密告诉五个盟国,于是就有了六方使节齐来中原给神龙天子贺寿的场面。玉佩到手返回的途中,哈剌在其余五个使节身上下了蛊毒,由不知情的五人带回各自国土将毒疫传染开,等五方盟国的国王亲自来到突耶让女王以婆罗门经典深奥的术数和医术阻止瘟疫蔓延时,哈剌便指使女王向五位国王下毒,将他们软禁在此,哈剌独掌军权,将六国盟军统称为突狼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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