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开始,周家就是当保镖的。作为第八代传人,周晓安迟早也要去当保镖。
但——没必要这么早吧?
“我才高二啊!”周晓安捏着筷子,悲愤,“甚至还没到十八岁!”
“你们上星期不是领到身份证了吗?已经成年啦。”二姐说,“功夫练得那么好,不用白不用是吧?猪肉又涨了,哎,伙食费越来越高啊,你还想当米虫。”
“可、可即使是保镖,也要好好学习文化知识啊,现在连犯罪都讲究高科技了啊……”周晓安握着老妈的手,“你不会想你女儿只拿个高中文凭吧——不,现在退学根本拿不到毕业证——妈,我还想读大学啊!”
妈妈刚端着一大碗红烧狮子头出来。这是周家主妇的顶级菜式,平常鲜少见。今天爷爷回来了,晓安的第一反应就是“哦!晚上可以吃狮子头”!然而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胃口,“爷爷……”她隐隐明白了事态的严重,“不会是真的要我退学吧?”
“周少爷要去学校,你爸爸和叔叔不能跟进去,家里只有你年龄相当,身手也还行。”说“身手还行”真是谦虚,这个孙女是周老爷子最得意的弟子,老爷子把最大的那颗狮子头夹进自己碗里,又喝了一盅老酒,啧啧品味,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我下午已经去过你学校了,明天一早你跟我走。”
“嗒——”晓安的筷子正式地、完全地掉在了地上,太绝望了,这世界,“我不——”
爷爷筷子一抖,“不什么?”
“不去!我不去——”
声音被“刷”的一声打断,爷爷的筷子射中了她的脑门。当然她也没示弱,脚下的凳子立刻向爷爷甩了过去。左脚才出,右脚就感到风声,桌面开始了动荡,“快点。”出声的是老妈,和二姐一起把菜快速向茶几上转移,最后一大碗汤没来得及抢救,哗啦叭啦倾倒,桌面四分五裂,汤碗亦遭牵连。
晓安的胳膊被扭到身后,动弹不得。她最后的反击是把向地面跌去的一块西红柿踢到爷爷脸上,但是可惜,居然被老头张口咬住,吞了下去。
“服不服?”声音因为咀嚼而显得有些含糊。
#¥¥%&¥……人都已经栽了还有什么话说?
第二天清早,周晓安屈辱地离开生活了十七年的家。
汪家镇周家塘村,小路拐进去最大的一所房子,还是木制的。曾经嫌它离学校太远,曾经嫌它老土得连自来水都没有,但在村头路口回头张望着看到它灰灰屋顶的一刻,晓安的眼睛还是不争气地红了。
爷爷没心没肺,完全不注意她感伤的心情,还在那里嗡嗡嗡,向她传授当人保镖的大道理:“保镖,就是影子。最好的保镖,不仅敌人察觉不到他的存在,甚至连雇主也不知道……我们要做的是保护雇主的安全,这是第一优先,天王老子都排后面……”
晓安翻了翻白眼,被他搞得连惆怅的心情都失去了。这些话,她从三岁就开始听。听他跟伯伯讲,听他跟爸爸讲,听他跟叔叔讲……五岁我就全背得出来了,老头。
坐公交车去火车站,票已经买好了,八点零五分开车。
往常的八点零五分,上午第一堂课,刚响完预备铃。
晓安泪眼汪汪。
到哪里去找这种不负责任的长辈!火车就这样把她的人生载向另一个轨道。
是太疲惫了吧,昨晚一晚没睡好,在火车匀速的晃动里,瞌睡虫向晓安袭来,蓦然脑门有股凉风,她反射性地往左边倒,一面向被靠的旅客说声“对不起”,一面瞄到被她闪开之后直接命中靠背的东西——矿泉水瓶盖。
“干什么?!”
“一坐车就睡觉,这是大忌啊大忌!”爷爷恨铁不成钢,“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暗算你的雇主怎么办?保镖随时随地都要保持清醒——把瓶盖还过来。”
“再清醒有什么用?!有本事给我一把枪啊!”晓安把瓶盖掷回去,看着爷爷接瓶盖的手法,又有点气馁,哼,什么时候练到那个地步就好了,“要是暗算的人有枪,就算我拿牙签撑着眼皮也没有用吧——”
声音戛然而止,晓安尴尬地发现几乎一车厢人的视线都在往这边来,带着好奇和诧异,刚才被她靠了一下的阿姨问:“……你们在聊枪战片?”
不堪回首的旅途在七个小时后结束,爷爷带着晓安下车。这里的车站比家里的车站大得多,人也多得多,长长的地下过道两边有明亮的广告,还有“安阳市欢迎您”之类的字样。
出了站,车道里有辆黑色小车滑过来,车门打开,里面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老爷子!上车吧。这位是老爷子的新弟子?”等两人上了车,年轻人发动车子,一面在后视镜里向晓安打招呼,“晓安老弟啊,车上还好吧,看起来精神不怎么样——啊,老爷子去哪里?”
“去大屋。”爷爷拍了拍晓安后脑勺,眼底有浓浓的幸灾乐祸的笑意,“阿杰,晓安是我孙女。”
“啊?”车子在红灯处停下来,小伙子回头,两只眼睛里明白无误地写着“怎么可能”四个大字,“……还真没看出来。”
这家伙……也太坦白了吧?
“不过你当她是男孩子也没关系,反正从小就是当男孩子养的。”像是完全没有看到孙女已经黑下来的脸,爷爷这样说。
“噗——”击中肉体的沉闷的声响,从后座传过来。晓安的手肘撞向老爷子的肋下,她没有击空,但也没击中,爷爷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肘。两个脚下也没闲着,你来我往,“不小心”踢到司机的座位,阿杰扭过头来,爷爷分神叫:“看什么看?红灯了!”
“哦哦哦。”阿杰连忙回神,但眼神还是忍不住溜过去,哇,在周家,能跟老爷子过招的人不多啊,这男孩——哦不——女孩不愧是老爷子的嫡系真传。
和历史上无数次一样,这次的战斗以晓安的胳膊被扭到背后而告终。车子驶过繁华热闹的街区,在一所大门前停下,阿杰下车走向门卫室,片刻,铁制大门缓缓打开,车子驶进去。
跟外面的热闹截然不同,里面非常安静,一条宽阔车道画了个弯弧,两边是森森树木,再进去又是一道门,三个人下了车,步行进去。
经过一座花园,晓安看到了一所房子,砖红色的墙,灰色的屋顶,两层,雪白的露台,飘出雪白的轻纱。晓安的脚步停顿了零点三秒钟,真是漂亮的房子,尤其是瓦。
里面出来个人,年纪跟爷爷差不多吧。
爷爷说:“这位是陈管家。”
“陈爷爷”三个字本来已经到了晓安嘴边,活生生吞了回去,“陈管家好。”
陈管家点点头,向爷爷道:“先生太太在里面等着。”
于是晓安跟着爷爷进去。
这应该是晓安第一次走进这么漂亮的地方。说漂亮好像不太对,因为它并不是很“亮”。墙壁的颜色、墙上的画、画框、沙发、茶几以及茶几上的杯子,还有那些线条别致的灯,都非常好看,但真要晓安说好看在哪里,她又说不上来。
总之这是一个,看了就让人觉得“哇,很好”的地方。
客厅大得有点点离谱,不知道要抵自己家客厅多少个,两道楼梯月牙般弯向二楼,一个漂亮的女人正走下来。而他们前面,一位穿唐装的中年人已经在沙发里坐着,他放下手里报纸,“老周来了。”目光接着落到晓安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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