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说不用还呢?”
“呃?”周晓安猛然抬头,又瞬即清醒,“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周子殷“哧”地轻笑了一下,“是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这样吧,你用这些钱替我买一件东西,就要这个价,一分不许多,一分不许少。”
连收钱都要换着花样磨人,真是枉她周晓安那么细心地照顾他。不过她早应该知道,周子殷这个人,良心早就飞到外太空了啊。
现在剩下的就是随便找个人换筹码,吃完午饭打发了大少爷吃药,药效上来周子殷有点犯困,他去午睡晓安就去宋呈林的宿舍串门。
宋呈林身上没那么多现金,两人去楼下的提款机取。宋呈林说起明年春天省赛的事,晓安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去练球了,但鉴于她的功劳和成绩,宋呈林只说了一声:“我们排了新队形,你抽个时候来练练。”
“没问题。”提款机前晓安数钱数到手发软,“不过这两天不行,周子殷病了。”
宋呈林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但他的表情让晓安眯了眯眼,“喂,你那什么眼神?”
“你们真的……咳……没什么。”
“什么啊?”
“算啦算啦这是你的隐私。”
他越这样晓安反而越想知道,“你不说我不去练球了哦。”
宋呈林被抓住命脉,硬着头皮,“那个……有人说,你们,你们……咳,是那个关系……”
“什么关系?”晓安紧张起来,难道有人知道他和周子殷的真实关系?
“那个,那个,情侣关系……”
“我跟周子殷?”晓安的脑筋和面部神经一起僵硬了三秒钟,起先是“靠我怎么会喜欢那种男生”,“他怎么会喜欢我”,到最后才是“不对啊,我现在是男生啊”,“哈哈哈……”她捂着肚子笑了起来,“神咧,这是哪个天才说的?”
“呼,我就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本来挂了一头汗正准备开溜的宋呈林松了一大口气,“我们学校的女生们就爱传这些,不过虽然也传过好多对,可是你们俩确实太形影不离了,搞得我都差点误会。”看到晓安跟周子殷在一起就不敢提练球的事——每当他提到“球”字,周子殷那双漂亮得像女生一样的眼睛里,总会射来一丝让人头皮发麻的光。
“我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晓安感慨地总结着。可是感慨的表情维持不到半秒钟,她又一次笑得弯下腰去,因为脑子里乱转着“如果真的是情侣的话,是该周晓安搂周子殷的腰还是周子殷搂周晓安的腰呢”?
怎么想都非常别扭吧?
总之明道的女生们真是超乎她想象的强悍。
周子殷偏偏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没等他开口——当然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他开口就是问“你在哪里”——晓安一面向宋呈林挥了下手一面迈着长腿向楼梯冲,一面对着电话,“喂,周子殷,哈哈,哈哈,我有个笑话要跟你讲。”
“那么快点。”那边的声音低沉略带沙哑,估计刚睡醒。
晓安回到502室,才发现他还躺在床上。因为多了一床被子的缘故,床上显得特别凌乱,半躺在枕上的周子殷也特别像睡美人。因为发烧的原因,脸上红扑扑,眼睛水汪汪。
这样的一幕让晓安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那样的谣言会诞生,而且,哈哈,也可以肯定,在女生们的幻想里,当然是她周晓安搂着美人儿周子殷的腰啦!
“有什么好笑的事?”
周子殷问,声音仍然低低的,像是比电话里还要沙哑一些。
脸色好像也比吃饭时更红一些。
晓安却已经没有了开玩笑的心情,走过去伸手探他额头的温度,在触及他的额头之前,手腕被周子殷握住,“说了多少次,不是这样的……”
明明已经是有气无力,还带着不悦。
“哦是,用体温计更准确一点——”
头还没有回转之前,周子殷的另一只手绕上了她的脖子,两手微微用力,把她拉下去。明明是完全可以抗拒的力道,像让人像沉溺似的无力挣扎。额头抵上了他的额头,惊人的热度传上来之前,先是灼热的鼻息。
“怎么会这样?”
明明中午的时候还已经降下来了。
“我很困,但是睡不着。”握着晓安手腕的手,绕到了她的脖子上,变成了异常亲密的拥抱。他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鼻间呼吸到清冽的味道,混合着阳光和水汽,像是初春时候细雨下滋滋生长的嫩草的气息,这气息让人觉得灼热都会清凉下来,“陪我一起睡,晓安。”
“去打针。”晓安断然拒绝他,把搭在自己身上的两条胳膊拉下来,“这样反复最厉害,我一个小学同学就是这样烧成肺炎的。”
“我不去。”周子殷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眸子那样黑,那样认真,中间一簇固执的光。她一定会拖他去的吧。他知道。
隐隐的笑意爬上嘴角。
可是,周晓安,你怎么让我去呢?
“……我只想睡一觉。”顿了顿,他疲倦地闭上眼睛,“你陪我。”
第4章(3)
晓安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如果她会点穴就好了,点了他的穴道直接扛他去医务室。如果他不是雇主就好了,一个手刀切下去,打昏他也不会有人扣工资。如果他真是小孩就好了,给个糖给个玩具没准就能搞定——
呃?
“周子殷……”晓安慢慢地开口,“要是你去打针的话,我以后都睡这里。”
周子殷的眼睛蓦地睁开。一道流光从眸子里划过,整张面庞像是被什么照亮。
“好。”
他答应得干脆极了,让晓安忍不住怀疑他其实等这句话很久了。
医生和药水都是伟大的,当晚周子殷的烧就退了下去。
睡觉前晓安躲进自己的卫生间里打电话跟爷爷汇报这一情况——当然把陪睡一节隐去不提。
电话还没有完全挂上,周子殷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他已经换上了睡衣,抱着自己的枕头,“怎么这么慢?”
“你平时不是要十二点才睡的吗?”
“病人应该早点睡,你不知道吗?”
“……”
如果忘记自己是一个女生的事实——喂我说这真的能忘记吗——跟周子殷睡一起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的睡相比她好,睡着了就安安静静,脸深深埋进枕头里,连被子都不会踢一下。
但他睡不着就比较烦。
晓安闭着眼睛大概五分钟,呼吸已经调匀到快要进入睡眠状态,正半梦半醒间,忽然感觉到有人轻轻动了动她的头发。
“啪!”反射性地,她拍回了那只手,力道之大险些把周子殷推下床去,周子殷揉着手腕吃了一惊,灯已经关了,室内昏暗,“周晓安,你不是梦游吧?”
“我睡着了你别碰我,”晓安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头发,“我爷爷小时候训练我,老趁我睡着了把我头发跟床柱绑在一起。”
如果睡得太熟,第二天一早头发就要扯掉一把。
后来为了对付这一招,她去剪了短头发。结果更凄惨,爷爷改往她头发上抹煤灰。
总之那一段宛如炼狱一般不堪回首的岁月啊,造就了她今天一只蚂蚁爬过也会“铮”的一声惊动的警觉。
周子殷沉默半晌,“什么时候开始的?”
“好早了,”晓安打了个哈欠,拉过被子继续睡,“我从记事起就被那老头用各种各样的办法折腾……好了睡吧周子殷……”
不到五分钟,她又重新睡着了。
黑暗中有她匀长的呼吸。
像某种音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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