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月荷追了几步便气喘吁吁,眼见前面几人越走越远,拉开一段不算小的距离,她这才神情落寞的停下脚步,向一旁追了上来的丫鬟吩咐道:“花儿,你让人去打听打听那位公子的身分。”
“小姐,这……不好吧,你是未出阁的待嫁姑娘……”若让人知晓小姐的心思,她这一生就毁了。
“叫你去就去,小姐的终身大事就指望你了。”只要能如愿嫁给心仪之人,她愿吃三年长斋。
“……是。”花儿苦着脸,应了一声。
顺利的甩开黏人的狗皮膏药后,徐轻盈可是轻快了许多,也有心情打趣了,“爹,你也敢叫他上门女婿,人家将来是要当大官的,你一个平头老百姓真是胆儿肥了,小心哪天他飞黄腾达了,捉你蹲大牢。”有志气的男儿都不会愿意做倒插门女婿,入赘丈人家,有损男人颜面。
徐贤之看了看噙着浅笑的柳毅,又瞧瞧大事精明、小事迷糊的女儿,哭笑不得的摇摇头。“你没瞧他应得欢,一副想把我女儿娶过门的样子,喊他一声女婿我还吃亏了。”平白送了一个女儿给人家,顾大了。
“爹,你还真来劲,玩笑话说说也就罢了,别犯胡涂当真了,我糊弄人的,省得救人反惹来一堆麻烦。”所以她才不当大夫,低调过活,遇着了白眼狼,想哭都没地方哭。
老想着回去的徐轻盈,从没想过这一世还得嫁人,她对感情的事迟钝到让人不禁为她掏一把辛酸泪,她看不清自己的内心,单纯的以为只要时间一到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却忽略了还有日久生情这回事。
除非她哪天忽然开窍了,晓得情情爱爱是怎么回事,否则要让石头开花,可能要等上很久很久。
“盈儿呀,你早晚要嫁人的,与其找个不知底细的,还不如嫁个你熟悉的身边人。”徐贤之想着女儿都十六了,总不能一直留在府里养着,可是又想到女儿不在左右钻来跑去,心里还真难受,闺女尚未出门就空落落的,要是真嫁人了,岂不是割去他一块心头肉。
“爹,你是一家之主,不要学娘那般爱家长里短,女儿还小,不愁嫁。”她要是嫁了,怎么盯住柳毅这家伙,这一年可是关键年,她绝对绝对不会让他有遇到在泾阳放牧的龙宫三公主的机会。
“什么叫还小,最多留你到十八,爹赶也要赶你出门。”留来留去留成仇,女儿就是父母前世的债。
“徐世叔,十八还是太大了,不如十七岁吧,八月下聘,来年三月迎娶,说不定不用一年,你就可以抱外孙了,届时,你随时都能上门看女儿看外孙。”柳毅终于搭腔了。
闻言,徐贤之将左肩的箩筐移到右肩,目光沉沉的看向一脸坦然的柳毅。“此话当真?”
“小侄等这天等很久了。”徐轻盈只能是他的,排除万难,在所不惜,谁也不能是那块拦路石。
“你姨母恐怕和你不同心吧。”徐贤之有些担忧的道,林文娘真的没什么不好,就是眼界高了点,爱摆官夫人的架子。
“姨母不是亲娘,她于我有恩,仅此而已。”他的意思是,姨母再亲也是外人,管不到柳氏宗亲,她作不了他的主。
徐贤之思忖了片刻,道:“我等你到八月,若是没个消息就不等了。”
柳毅喉头一紧,心像被猫爪子挠了一下。“好,谢谢世叔,小侄不会让你失望的。”
“不过我能问问,为什么你会要求等到八月吗?”这孩子他看不透,说是心性剔透,却又带着深沉,眼中有着很深的阴影,不过只要是真心对他女儿好的人他都接受,他家盈儿有时少根筋,得靠个聪明人来拉住。
“四月春闱,六月初发榜,中旬入宫见驾,约等上一、两个月才能得知分配何处,任职高低,前置事宜都打点好了才有空闲打理私事。”八月是急了些,但到了九月就要开始忙了,会一直忙到入冬。
“嗯,你这孩子设想得很周到,我很满意。”徐贤之满意的笑道。女儿交给他必是妥妥当当,会做人比会做事重要。
他不禁想起女儿小时候,小人儿小小一只,缺牙的小嘴甜甜的说——
“爹爹,我们买糖吃去,我给你咬一小口糖,不告诉娘……”
如今爱笑的小丫头都长成大姑娘了,到了择婿的年纪,让他真舍不得啊!
“爹,你们一个个神秘兮兮的,说的话我全都听不懂,好像在打哑谜。”
被卖了还不知情的徐轻盈,起初并没有认真听他们在说什么,只大概知道他俩说的事和她有关,可是先是提到嫁人,后又绕到八月,她想八月中秋有灯会,莫非是要大伙聚在一块逛街?
但是又有林夫人,还有春闱、发榜什么的,该不会是国家大事吧?!
她最不耐烦听这些朝廷上的琐事,干脆便关上耳朵充耳不闻。
“不懂的事就听我们的,我和毅儿会害你吗?”他们是世上最疼爱她的两个人,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她闻言娇颜菜笑如花。“好,就听爹的。”
就这样,自诩有脑子的徐轻盈被人订下了终身还乐陶陶的浑然不觉,径自想着对付龙宫三公主的一百零八招。
“毅儿呀,你就先回去吧,春阖快到了,多读点书也好,我和盈儿是爬惯山的,这点山路三、两下就到顶了,你这身板怕是帮不上忙。”徐贤之看着未来女婿略显单薄的身子,十分忧心山头的风一大,他就被吹到山谷了。
徐轻盈也跟着道:“是呀,你不要去,我爹是开玩笑的,没真要让你去采草药,山上的路不好走,蚊虫又多,好多药草都长在偏僻的地方,你肯定走不到。”
读书人勤做学问,劳动筋骨的活轮不到他。
被人瞧不起的感觉还真“窝心”呀!柳毅目光闪了闪,“世叔的用心,小侄理解,不过四体不勤也是不好,就当我是练练身子,免得撑不住连三天的春闱。”
“这样好吗?”徐贤之有些担心的望着他,万一出了事他可没法交代。
“世叔放心,这些年我和高叔学了些拳脚功夫,看着瘦,实则健壮得很,绝不会拖累你和盈儿。”他笑得好不真诚,一如春花开遍山野,让人轻易忘了他的文弱。
他口中的高叔名唤高一,是柳父以前的随从,柳父出事那一年,正好他家中老人摔断了腿,他请了长假回乡照顾老人家,没想到一回京就见府里竟挂满白幡,哀伤不已的他自责又愧疚,直想着如果他在,老爷就不会死了。
所以他更加用心的照顾小主子,把所学所知的都教给他,为了服侍柳毅,连老婆都不娶了,单身至今。
“阿毅,你不要逞强,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很高的山,路面崎岖不平,草丛里还有钻动的长虫和蛇,咬了人一口就滑走了,你真不怕?”没去过的人会先被那些爱乱跑的小东西吓个半死。
“你能去的地方我为何去不得?臭丫头,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了,我可是半点不输你。”论体力,柳毅有自信能赢过头才到他肩膀的丫头,她只胜在多走了几回山路。
“哼!你就得意吧,一会儿有得你叫苦的。”她嗔了他一眼。不知死活的人就要吃点苦头,他以为好的药草垂手可得吗?
徐轻盈打定主意要整整整日书卷不离身的大少爷,明明有平坦的小路却带他走难行的兽径,她越走越快,健步如飞,走山路如履平地一般平稳,脚步不错踩,每一步都走得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