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笑道:“你怎会不见?我在这里,你也会在这里。”
他们是人与影子,有光的地方就会形影不离。
徐轻盈想回他一个微笑,却感到心情沉重。“还是先摆平你姨母再说,我觉得她是很难爬越的坎,比我爬墙还难。”
“盈儿,你真是懂得怎么煞风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还会不明白他们之间最大的阻碍就是他姨母吗?所以他才筹谋着由相爷出面上徐府提亲,先斩后奏,父母不在了,恩师最大,由相爷代为求亲,名正言顺,而且是多大的面子啊,即使是他姨母也说不得不是,非认不可。
如今都下了聘,也反悔不了,姨母若想悔婚,就得上京和宰相谈一谈,是他保的媒,就得由他处理,可姨母敢吗?
落难的凤凰不如鸡,朱家已经没落了,朱承敬这一代没有能力,朱家富贵只能止于此了,再无重振的机会。
徐轻盈实在不想再和他讨论他姨母的事儿,转过头想看看风景,却不经意看到古怪的行径,她没好气的道:“师父,你别再喂兜兜了,它都长膘了。”一匹胖得像猪的大黑马象话吗?连蹄子都撒不开。
兜兜掀唇一嘶,前足用力往下一蹬,以表示它的不满。
“我从没见过吃这些珍奇药草的马,再喂喂。”太有趣了,马齿嚼着灵芝,比牛嚼牡丹还快意。
“你已经喂了二十来日了,还不腻吗?”她那一布袋的存货被他喂得快光了,他当那是随处可拔的野草吗?
因为下船的机会少,而且时间也不够,所以徐轻盈没再上山采药了,在船上的这些时日,她都用之前存下来的药草喂兜兜,少动多吃的兜兜壮了一圈,马腿都长出肉来。
“不腻,不腻,好玩得很,它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呢!”古怪说话的同时,又丢了半根三个月大的人参到马嘴里。
徐轻盈看了他一身不修边幅的装扮,不免又嘲讽道:“师父,你有那么穷吗?不是刚从魏王那里赚了万两银子,你好歹也穿件没有补丁的袍子,别抱着死银子等棺材封盖。”怎么有福也不知道享。
“这衣服通风,我穿着舒适,老乞丐嘛,随遇而安,都快伸腿的人,不用过好日子。”他边说边猥琐的嘿嘿笑了两声,眼神贼溜。“至于银子嘛,不就留着给你添妆。”
“免了,我怕噎住。”她吞不下去。
古怪由两脚大张的蹲姿一跃而起,装模作样的拍拍衣服上的灰尘。“那银子还不是你的,我不过是过路财神,右手收钱左手送出,没有你那一手,我也讨不到银子。”
这丫头是心狠的,说下毒就下毒,还一口气毒倒三十几个人,从马夫到侍女,连当人凳的婆子也不放过。
“跟师父你没得比,听说你解了毒又下了另一种毒,仪安郡主等人又吐又泻,被你整得脱形。”这才叫毒。
一直到上船前,对柳毅不肯罢手的李金枝都未曾出现,因为她中毒了,四肢无力,压根走不动。
太医院十数位太医合力诊治也诊不出病因,被暴怒的魏王打了一顿赶出去,随后王府外墙贴上榜文,重金求医,只要有人治好郡主的怪病,王爷马上送上一万两黄金。
一万两黄金,还不上门者众?
实则不然。
由于魏王生性暴戾,情绪反复无常,在听到太医们的遭遇后,京城里称得上名医的大夫都没把握能把郡主医好,更不想被打个半死,纷纷出城避祸去,加上仪安郡主风评不佳,治好无赏,治不好有过,谁也不肯在这风口浪尖上冒出头,自找麻烦。
拖了几天后,终于有个邋遢的老乞丐揭了榜文,扬言要先看到黄金才肯医治,魏王气得直想先踹他一脚。
那人不是别人,便是毒医古怪。
徒弟下的毒,师父岂有解不了的道理,他三两下……咳!咳!还真是解不了,他左磨右磨的从徒弟手上磨出解药,这才一脸神气活现的解了郡主的毒,领走黄金。
可是李金枝的毒一解,有了气力,一见到古怪便嫌弃他脏,大骂他“臭乞丐,滚出去”,原本要走的毒医一个不快,便顺手再下了另一种毒,让她拉得没力气骂人。
直到柳毅都离开长安了,李金枝还躺在床上,全身臭烘烘的,比乞丐还臭,一只马子就摆在床边待用。
“小意思,谁教她出门没带眼,跟我徒弟抢丈夫呢!”小惩而已,不成敬意,他还没下重手呢!
“毒医老前辈,盈儿不用抢,我一直都是她的。”柳毅表明心迹,他不介意让人知晓他心中的人是谁。
“你说是就是啊?长了一脸风流相,尽招桃花,我看你也是靠不住的。”古怪呛了回去,觉得他女人缘太好,招祸。
“长相是父母给的,由不得我要不要,但是我的品性前辈大可放心,盈儿认识“我十年,她最是清楚。”他自认是爱妻、护妻的好男人,会全心全意呵护疼宠妻子。
徐轻盈补了一刀,“知人知面不知心。”人最狡猾了。
“盈儿……”在这时候你可不能扯我后腿呀!
她一吐粉舌,笑声清脆。“看到码头了,好多人呀!我们要回家了,兜兜,你开不开心?”
大黑马把头一仰,嘶长音,把船上其它船客吓得往左右避开,它眼神倨傲的立如王者。
宽敞的河面上出现一艘艘正要停泊的大船,不少等着接驳的小船穿梭其中,码头上忙碌的船工、小贩们高声吆喝……熟悉的故乡味迎面而来。
站在船头的柳毅眼尖地看见自家马车,前后各一辆立在码头,显眼而令人不悦,因为他瞧见掀帘子往外瞧的朱巧儿了,她是想来给他添堵吗?
“咦!我爹和二哥来了,他们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看到亲人的身影,徐轻盈蓦地鼻头一酸,她这才发现自己很想他们。
船一靠岸,船上的人陆续下船,柳毅等人走在最后,不急着跟人挤,而古怪不知何时已溜得不见人影。
“你们也走得太慢了吧,别人都走光了,偏你们慢吞吞地像乌龟在爬。”一见到柳毅,朱巧儿的动作可快了,一下子冲到最前头,想让他第一个看见她,她还特地盛妆打扮,连衣服、鞋子都是刚做好的。
“表姊若是等急了,先走无妨,我们刚下船有点累,难免走不快。”他可没要她到码头等人。
柳毅先前曾送信到家里,告知大约抵达的日期,他让陈管事派车来接人,随行而归的箱笼不在少数,可是他没想到来的人是她。
那只有一种可能性,朱家人把持了柳家,从中拦截了他的信,外宅管事已经管不住内宅事。
“说什么急不急,不就是来等你的嘛,赶紧上车吧,我娘还在车上等着见你一面呢!”朱巧儿故作没瞧见他的漠然,自顾自热络招呼,还想去拉他的手同行。
“姨母怎么也来了?”柳毅身形一移避开她的手,将长春往前一送,让他和朱巧儿差点撞在一块。
“你闪什么闪,我会吃人吗?小时候孤僻不亲人,长大了连亲人也不要了,是不是?”扑了个空的朱巧儿很不高兴,马上露出真性情,扬高嗓门大呼小叫。
柳毅向长春和高叔道:“你们先上车,我去和徐世叔打个招呼。”对于老丈人要殷勤相待,攸关着他日后的美好日子。
长春和高一应了一声,便开始动手将箱笼放上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