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姐,对不起,我迟到了。”阿柽从店里探出头来说话。
阿柽在她的花店工作两年,是员工也是朋友。
二专毕业后,官晴就向姑姑租下店面开花坊,前面卖包装花束、后面卖盆栽花卉。
刚开始她没太多预算登广告找人手帮忙,随便用红纸写上“征求伙伴”贴在店门口,当时十九岁的阿柽进门应征那个六千块的工作,老板、员工只凭一句口头约定,就决定两人的合作关系。
起初薪水太少,官晴将二楼的房间让出一个给他,两年时间经过,他们买下小发财车,接礼堂署、公司花材订单,外送盆栽、花束,他们比任何年轻人都要来得认真努力。
慢慢地“柔情蜜语”在花艺界打下一点名号,客户数量日日增加,两个人一天比一天忙碌。
去年,阿柽考上夜间部二专,便搬出去另外租屋,白天他在店里工作,晚上上夜校念书,一个月三万五的工资,官晴从未亏待过他。
“没关系,是不是这两天月考,读书太累。”她替他找借口。
“还好,昨天最后一天,考完试和同学上Pub喝两杯,结果睡过头。”
“我把订单上的盆栽送完,你可以找时间到楼上休息一下。”
平时外送花卉是阿柽的工作,但他今天来迟了,官晴没等他,自己先开车送货。
“谢啦!哦,对了,有客人订花,要我们帮忙送,卡片我放在收银机旁。”
“没问题,去休息吧!”
对于男生,官晴一向纵容,纵容到像一个母亲,由着他们去闹、去吵,她总是一笑置之,不予计较。
这种纵容态度影响了她的交友情形。
念书那几年,想追求她的人不少,但她的态度让男生无所适从,她不闹脾气、不要求、不撒娇,她甚至连嫉妒也不懂,对男生她只有一种态度,纵容。
久而久之,她成为一群彼得潘的“温蒂妈咪”,男孩们喜欢她,却无法拿她当追求对象,她分享了男孩们的心事,她成了他们没有代沟的妈咪。
或者你想问,什么事造就她的态度?
最大的因素来自她的家庭,官晴常想,若当年学校老师、同学能多给弟弟一分宽容,也许他们的生活将会不同。
官晴的母亲在三十七岁那年生下弟弟,一个整整小她十岁的弟弟在官晴眼里看来,简直是个洋娃娃,一个非常、非常好玩的洋娃娃。
当全家人期待小生命加入时,新生弟弟黄胆指数过高,送进急诊室,虽然抢救及时,脑性麻痹现象已在他身上烙下痕迹。
尽管如此,他仍是家里的小王子,父母亲宠他、呵护他,姑姑、姑丈爱他、保护他,对官晴和表哥、表姐们来讲,虽然他的生理有瑕疵,官阳依旧是他们最钟爱的洋娃娃。
官阳是个聪明孩子,学习对他不是问题,尤其有一个在初中当老师的母亲专职辅导,他的所有学习经验都是愉快的。
问题直到官阳上小学后才陆续发生,不协调的肢体动作使他成为众人眼里的异类,自家庭温室中跨出,脱离父母、亲人的悉心保护,敏感的官阳感受到别人的轻蔑眼光,他害怕这种不友善,也恐惧人们私下窃笑。
上小学的第一天,官阳哭着回家,他抱住官晴不断说话。
“姐姐,我不想去上学。”
那天晚上,他尿床了,坐在床上掉眼泪,哭泣等待天明。
爸妈和姑丈姑姑讨论后,觉得问题在于大家把官阳保护太过,让他不觉得自己是个问题孩子,一且走出他们设下的安全地区,官阳便严重受伤害。
他们想过,不管未来如何,官阳总要进入社会,他不可能在父母亲的羽翼下过一辈子,于是,他们强迫官阳继续去学校。
一个星期、一个月过去,官阳不再抱怨学校种种,不再哭喊不要上学。
然他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他变得不太爱说话,甚至说话时结巴;他很少到钢琴面前弹奏他的拿手歌曲,卡通也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
他沉默得让人焦心,坐在官晴膝上,他不再编造一堆天马行空的海盗剧情,这些令官晴担心,可她毕竟是个十六岁少女,能力有限。
有一天心血来潮,官晴放下功课,走进小弟房里。
她笑说:“来,姐姐帮你洗澡,我们好久没玩澎澎游戏。”脱下弟弟的衣服,几片淡淡青紫让官晴傻眼。
她红了鼻头,搂住官阳问:“告诉姐姐,是谁伤害你?”
他不说话,摇头、再摇头,摇下一串串断线珍珠。
最后他闷声说:“是你们要我去学校。”口气里净是指责。
第二天,官晴在学校里坐立难安,想起弟弟身上的伤痕,幻想他又让人拿着棒子追打,官阳肢体不协调,怎么跑得赢人家?
她跷课了,她偷偷溜到官阳的学校时,第一堂课钟声刚响起,老师还没进教室。
两个恶作剧男生抢走官阳的作业簿,官阳心急,那是马上要交给老师的早自习功课。
他追在男孩后面,几个步履不稳摔了一大跤,对官阳的窘迫,班上同学居然哈哈大笑。
老师进教室,调皮学生忙把官阳的作业簿扔到他身上,坐回原位。
老师进门,看到官阳半躺在地上,她走近,将他从地板拉起来,脸上挂满不耐烦。
抢过他手中紧捏住的作业簿,脏兮兮的本子上歪七扭八的几个字看得她忍不住发火。
她对官阳大吼:“你是白痴吗?一整个早自修才写两题,你还有时间和同学玩?”
她回头问其他小朋友。
“有谁早自习没写完?举手。”
全班一遍静默,她又回头对官阳发作:“看到没有,他们可以玩是因为他们把功课做完,你呢?真倒霉,为什么把这种问题学生编到我们班上,你根本是专门来把我们班的素质拉下来的。”
站在窗外半响的官晴,再也忍无可忍,她大步跨进教室,咬住下唇走到弟弟的座位边,拉出书包,重重把官阳的课本一一收进书包里面。
“你要做什么?”老师拉住官晴的手问。
“我带他回去,我们不念了。”
拿出手帕,她把官阳的手肘翻过来,心疼地擦拭他手肘上沁出来的血迹,那里又要多一块淤青。
“你有什么权利让他不要念书,要休学可以,请家长过来。”她也不稀罕这个学生。
“为什么一个当老师的人会看不出,他不是在玩,而是被同学欺侮了?他很认真在写早自习,只是他肢体协调度不那么好,他需要比别的小孩更多的时间写,他不笨、他也不是白痴,他比任何人都要聪明,只要你们肯给他机会学习。”
“我否决他的学习机会?他哪天没来学校?”
“你们合力谋杀他的学习动机和兴趣。请问老师,如果他是你的小孩,你也会这样子对待他吗?”她的问句让老师无言以对。
蹲下身,她背起官阳,走出教室。
两个书包和官阳的重量压得她气喘如牛,但她坚持抬头挺胸,有这样子的弟弟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卑。
一路上,官阳把她的脖于勒得好紧,他不嫌麻烦,一次又一次问过:“姐,我真的可以不用再去上学了?”
“对,不用再去。”
他问一次,她回答一次;他再问一次,她再回答一次;他又问,她又回答……直到官阳确定她的答案不会改变,才心满意足地趴在她背上睡着。
一个多月来,那是官阳睡过最舒服的一场。
回家后,官晴将弟弟受到的待遇告诉父母亲,变得不爱说话的官阳在她的引导下,慢慢将这段时间内发生过的事情缓缓说出。
之后,他们带官阳去看心理医生,大部分的医生建议他们带官阳暂且离开这个环境。
—个学期过去,爸妈辞掉教师工作,带官阳回山上老家种花,官晴则暂住姑姑和姑丈家里,继续上学。
他们本打算只在山上待一两年,就带官阳回北部,没想到山上的环境对官阳竟出奇合适,他又重拾活泼性情,他爱画画、爱弹琴、爱打电脑,学习为他重新开启另一扇门。于是,父母亲卖掉北部的公寓,专心在老家经营花圃,几年下来也慢慢做出一番成绩。
二专毕业后,退休的姑姑、姑丈也回到山上老家,和官晴的父母一起种花,他们把住处租给官晴开花店,尽管花店生意蒸蒸日上,官晴始终坚持每个月月底休息五天,回山上和亲人相聚。
话回到最初,这是官晴对男人纵容的原因,在她眼中,每个弱势的男孩子都和她的娃娃弟弟一样,值得更多宽容和体谅。
走到收银机旁,拿起小卡片,上面只有几个飞扬的英文字母————Richard。
真有个性的一个人,没有署名、没有美丽词藻,单单一个英文名字,告知送花人是谁;
看看订单上的收件人名字和住址,应该是送给女朋友的吧!
她走到花架前,拉出几朵玫瑰,红的、粉的、紫的,玫瑰代表情人间的承诺。
咚咚咚,木头梯子传来脚步声,她回头,阿柽在楼梯口说话。
“晴姐,客人说不要送玫瑰,其他的花材都可以,你绑好花后先放在冰箱,他要我中午送过去。”
“知道了。”
官晴没回头,把拿出来的玫瑰一一插回原来的地方,是这个男人奇怪,还是她估错了他们的关系?耸耸肩,又不关她的事,何必操心。
拿起第一支海芋,她想起在山上学种花的官阳,下一个假期,她要为他带回去一个新软体,到时他会开心地在她身边又叫又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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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一袭合身的休闲服,优雅地驾着莲花跑车,墨镜下一双碧绿色的眼睛扬起邪魅笑意。
今天是个好天气,蓝蓝的天空镶上白白的云,亮眼太阳向他的好心情热切招手。
成功买下一个公司,他估计过,这笔买卖至少可以为公司带来上亿的利益,而这次的胜利要归功于他这个“幕后黑手”。
手机响,他瞄一眼,惦懒的声音响起。“大哥,找我有事?”
“有新Case,下午在老地方见面……”
“大哥,你真是工作狂,忙完这一摊你至少给我点休息时间吧!”
“三个小时不够?”
“不够,你以为我的能力这么差,三个小时不够我完事。”他说得邪气。
“那……晚上七点,够你翻云覆雨几回合了。”
“没问题,晚上七点。”收线,他又拨出另一个电话。“缇娜,是我。”
缇娜是个超级业务员,长相美艳动人,在他认识的女人当中算是姿态高的了,他花了整整两个月才将她追到手,这种得来不易的感觉让他快乐。
他的声音带给对方大惊喜。
“Richard,我收到你的花,好美啊!我收过很多人送的花,从没收过一束这么特殊漂亮的,你一定花不少精神选花。”
“你喜欢就好,有空吗?现在方不方便出来?”
“你怎会有空?”
“刚结束一个Case,我想休息几个小时,约你去喝下午茶。”
“可是我……我正在开会。”’语意里有些迟疑。
“是吗?没关系,我找别人。”
“不、不……我想想,这样好不好,一个小时后,到我家来载我。”
“好,一个小时后见。”收线,他回想那天是到哪里买的花,然后他微笑,车头调转,往“柔情蜜语”的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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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在门上的铃铛响起,正在整理花束的官晴抬头,四眼相交,Richard的心脏被狠撞一下,墨镜上方的两道粗眉压低,下一步动作在这个时空暂停。
“欢迎光临,请稍待一下。”
官晴把缎带系在花束下方,拿剪刀用力划过,直直的缎带变成两道漂亮曲线。贴上小卡片,喷洒水珠,一束桔梗在她手中有了新生命。
“不好意思,我马上好,你先看一下花材。”
官晴抱高两束花,嘴里咬着订单,从他身边走过,用脚勾住门扇开门,走出门外,把花交给已经等在车上的阿柽,几句叮咛,送走车上男人。
回到店里面,她迎面向他。
“先生,您要买花?”
他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过她,她的一颦一笑像极盼盼,工作时的专注眼神,用脚勾门的小动作,—无一不像盼盼。
若非她太年轻、皮肤太白、眼睛下方少了一颗黑痔,他会告诉自己,她就是盼盼。
“先生,你要买花吗?或是……你有其他事情。”
对于他的眼神,官晴不陌生,她晓得自己的外貌会让人惊艳,也晓得这个时代的男人不擅长将好感埋藏心底。
看着她脑后的竹筷子,想都没想,仗着自己的身高压人,他伸手将筷于拔下,这个动作让官晴的头发在下一秒间披泻在肩背后面。
哦……是这个样子啊,原来盼盼留长头发就会变成这样子……他没猜错,盼盼留长头发会比短发好看。
从小他就希望盼盼留长头发,他存下来的第一笔钱,就是为她买一条粉红色的发带,可是盼盼嫌长头发太麻烦,从不让头发长过肩膀。
官晴的长发满足他亏空多年的心愿,拔下墨镜,他的桃花眼笑出弯曲线条。
官晴并不恼怒他的动作,前面说过,她对男生的态度一向宽容,她看着他碧绿的眼珠,在一池笑意里荡来荡去,她也笑了。
握住她身后长发,它们被保养得很好,光滑润泽,像丝像细。“你有一头漂亮头发,我很喜欢。留很久了吗?你都是用什么东西保养它?”
“你喜欢?可惜它是非卖品。”
官晴踮高足尖,握住他高抬的右手,摊开他手心,拿回筷子,衔在嘴边。
最后,夺回躺在他左手心的头发,几个旋转,随意绕出一个发髻,筷子插上,她又恢复利落模样。
“没有东西是不能用钱交易的,二十万,买你一头长发。”
“你买它来做什么?”她没生气,只是好奇。
无数的想象在脑中成形——他有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他想为她制造一头乌丝;他的亲朋友人因为化疗,失去满头黑发,他急需为他买来一头安慰;他有希特勒的特殊嗜好,喜欢拿人类头发编织地毯。
如果他真能给出一个好理由,那么、也许、说不定,她会把头发割爱,因为,她习惯对男人纵容。
是啊!她问倒他了,他花二十万买来一头黑发做什么?头发要留在她头上才能显得飘逸,买下它,纯粹期待她变丑。这种期待缺乏趣味!
“只是一时冲动?”见他久久不说话,她又忙着替他解释。
“我叫Richard,把我的名字记牢。”他像老师,逼着学生把他要的东西背进脑袋里,一刻不准忘。
“Richard,R———i——c———h———a———r——d,是不是?”她合作。
“对!你叫什么名字?”他的绅士风度,忘记发挥在她身上。
“官晴。”她回答。
“把晴天关起来?”
“当时,我爸爸的确有这个意思,不过我的姓是官场的官,不是关门的关。”
“官晴,我记得了,回答我,我叫1什么名字。”他强势得像个恶霸,不过她不介意宠他。
“Richard,R——i——c——h——a——r———d。”。她遵照他的意思再把他的名字念一遍。“能知道为什么要我记得你的名字?”
“因为我要你记得我。”
他是强势推销员,强势把自己推销进她的生命当中。
“我记得你了,我们言归正传好吗?你来这里是要找人,还是要找花?”
“我……”
直到这会儿,Richard才发现自己多失常。他在女人面前优雅自信、高尚骄矜的面具,在官晴眼前滑落。
“忘记了?不会吧!”
官晴从水壶里倒来两杯柠檬水;她将要喝的柠檬水装在自己的专用杯子,另外把用纸杯装的柠檬水送到他跟前。偏他的反骨症发作,不接手纸杯,握住她拿着马克杯的右手,把水送进自己口中。
“你很渴吗?”
没生气、没讶异,她解释他想喝大杯柠檬水,但纸杯太小。
“我要买花。”
一杯水喝尽,他重新掌握话题主控权。
原来柠檬水可以治短暂失忆,官晴莞尔。
“你想送谁,女朋友吗?”
“随便!”
自然而然接过她手中杯子,奇怪,明明是初见,他就是觉得习惯,习惯在她身边、习惯听她说话、习惯对她强势、习惯要求她。
“如果是女朋友,应该送玫瑰,你女朋友喜欢什么颜色的玫瑰?”
“我不送玫瑰。”
相当熟悉的词句,歪歪头,她联想起阿柽递放到收银机旁的小卡片。
“你来过是不是?在几天以前。”
“对,你的店员接下订单。”
“他叫阿柽,帮我两年了。”
理所当然回答,仿佛属于自己的所有事都能向他表达。
有一点诡异,虽说她对人一向亲切,可对一个陌生男子的“理所当然”,还是头一回。
“告诉我,为什么不喜欢玫瑰?对玫瑰有偏见?”
“谁说我不喜欢玫瑰,我最喜欢玫瑰。”
“喜欢到舍不得送人?”好东西不该是和好朋友分享?何况是情人。
“没错。”
“可是,玫瑰代表爱情,如果把爱情送给你的女朋友,她会很感动。”
“我的爱情不外送。,’他拒绝把爱情送到缇娜手中。
“是这样……看来,你们的交情不够深。”
几个字,她描绘出他和缇娜的关系。
官晴抽出几枝葵花,亮眼的金黄色在顶端围绕出一圈灿烂,修修剪剪,她寻来鹅黄小花在旁边当点缀,紫色皱折纸包裹长长茎梗,浅紫缎带、浅紫网状纱为它做最后装点。
“好了,喜欢吗?”把花送到他跟前,她仍然满带笑意。
“喜欢。”
点点头,他更喜欢她在绑花时的专注与认真。付了钱,脚舍不得离开她的店。
官晴绕过他,到瓶里抽出一朵长茎玫瑰。
回到桌前,又熟练地修修剪剪、配上两瓣不知名绿叶,缠上缎带,最后她在他身前站定,白白的手指在他胸前固定娇艳。
“好了!”她退一步看看他,他是个好看男人,不只是她,相信天下多数女人都会愿意为他纵容。
“这个……”
“送你,祝福你的爱情顺利。”她的笑浅浅的,却深深刻进他脑神经里。
“为什么送我花?”
从来只有他送女人礼物,自女人手中收下礼物是生平第一遭。
抽下筷子,满头黑发再次披散,她掬起自己的头发对他说:“因为买卖不成仁义在。欢迎你再度光临。”点头,她又笑得开心。
他也跟着笑开,今天一整天,他的心情置身于万里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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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椅上那把金色葵花让他的心情开朗,一路开车、一路频频低头探看。
停车,他把官晴的“买卖不成仁义在”从胸前取下,放到鼻尖嗅闻,淡淡的香、淡淡的甜、淡淡的芬芳带他回到以前。
那朵怯恰恰的玫瑰花在风中轻颤,童年的甜蜜渗进心底……那时,盼盼的笑声在、盼盼的温柔在、盼盼的娇憨在……她的存在是他人生中的惟一快乐。
下车,抱起花,他按电铃。
缇娜匆匆忙忙跑来开门,迎他进屋,她两手还忙着戴上耳环。“我马上好,要不要先进来坐一下?”
Richard勾起她的下巴,邪气挑眼。“要我等待,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代价?什么代价?”她没推却,反而向前迎进一大步。“你说的是这个吗?”解开肩带,紫色礼服在下一秒钟滑到地面上。
不好玩了,她的主动让他失去了追逐猎物的乐趣,他怀念起冷若冰霜的她、怀念起对他爱理不理的缇娜,就知道当女人认定了他的“身份”,一切就会变得不好玩。
大手下滑,滑到她的蕾丝胸罩上,几个挑勾,除去她仅剩不多的衣物,邪气笑容占满脸庞。
果然,当游戏变得索然无味,女人的胴体对他不再具吸引力。
“你这样子和杂志上的严肃形象差很多。”
没注意到他的态度改变,缇娜攀住他的颈项,鲜艳红唇在他耳边播送诱惑。
“是吗?注意到了,你是观察敏锐的女人。”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说我和杂志上的形象相差很多,原因很简单,我不是荀尔众。”
怀中的娇躯顿了一顿,动作变得僵硬。“你再说一次!”
“我说我不是荀尔众。”
放掉她,他往后跨开两步,嘲弄轻鄙挂在脸庞,又是一个因为“荀尔众”身份,和他交往的女人。
你在开玩笑。”缇娜尴尬地扯开嘴角,嘴角的笑容变得不自然。
“我没有开玩笑,你不是有朋友在里面工作吗?打电话到占天集团去问问,我想占天集团的总裁,肯定正在他的座位上忙得不可开交。”
“你……”
只有三秒钟迟疑,她忙回房拨打电话,不顾身上寸缕未着。
再出房门时,她带着一脸愤然。“你到底是谁?”
“一个崇拜荀尔众的男人,尤其在晓得扮演他可以得到这么多好处之后,更崇拜了。”邪气荡开,他欣赏她眼底的焦慌。
“不可能,你们长得这么像……你和他有什么关系。”她否认。
“现代整型技术不坏,花个几十万,你想当总统也不难办到。”
“你的车子……”
这些天,他日日更换不同的名牌跑车,就算他不是荀尔众,经济也一定不坏。
“租的。”他的话打破她的幻想。
“你的房子?”
她和他在那栋房子里厮磨无数次,那些高级建材不是唬人。
“借的,我是占天集团的总裁嘛,谁不想巴结我。”
回头,他要记得让秘书处理掉那栋房子,确定分手,他习惯断得干净利落。
“你很忙,经常有电话找你开会。”她不想醒、不肯醒,留在美梦中,生活容易。
“我在Friday上班,随时都要出公差。”谎话他说得又迅速又好。
“你做这种事有什么好处?我不懂怎么会有人把自己弄成另一个人。”
缇娜纷乱极了,一个多月来她在忙什么?,从不肯相信荀尔众会对她真心开始,到他的殷勤对待、到芳心沉沦,她甚至开始幻想自己将成为占天集团的苟夫人,准备要和他的两个儿子好好相处。
“好处是我只要到他常去的店,就能签账;好处是所有的女人看到我这张脸,都会主动投怀送抱;要说好处,多得不胜枚举。”
看她脸色一变再变,他又在游戏中找到新乐趣,女人——充满趣味的动物。
“你是恶霸。”
疯了疯了,她要疯了,她居然和一个骗子浪费两个月时间,她一定是精神错乱。
“我是不是恶霸重要吗?不管我是谁,两个月里我很认真经营我们的感觉,我满足你所有需求,物质上的、心灵上的,以及……肉体上的,我很成功地扮演深情男人,难道就为了我不是荀尔众,你要封杀我?”
走近,他的手抚上她的身体,雪白、柔软,曾经带给他冲动的身体不再温柔。
“我怎能和一个骗子谈感情?”推开他,她愤怒地捡起地上衣服穿上。
“所以我才向你坦白,我希望我们的感情能一直发展下去。”他做作演戏。
“你太一厢情愿。”双手横胸,她又是那个高姿态的缇娜。
“原来……你喜欢的是占天总裁,不是我?可是……这段日子一直在你身边的男人是我。”装出一脸受伤,他对自己的演技给予百分之百肯定。
“又如何,和你在一起,你能给我什么?地位、名声还是金钱?”
“我给了你快乐。”
再一次他没估错,女人对他的口袋比对他的身体兴趣更大。
缇娜拿起他带来的向日葵花砸向他,金黄色的花瓣洒落一地。“你走、你走,我不想再看见你这个烂人。”
抓握住她的手,他还是一脸痞子相。“我不是烂人,不过少了一个总裁身份,我爱你、很爱你,你怎么能为了虚荣,否定我为你做过的一切?”
“我恨你不用真面目对我,恨你对我说谎,我无法容忍一个男人欺骗我。”她反对他用虚荣扣住她。
“可是我的心是真的。”
捧住他的心,他的东施效颦让人看了只想去死。
“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推开他,没了金环,他的行为不再可爱。
“我还可以来找你吗?”
他把失意男人演得淋漓尽致。
“不可以、不行、不准,听到没有,我马上把手机号码换掉,你再也找不到我。”
几个推挤,她把他挤出门外,“砰”地一声,她在门内大骂自己是笨蛋。
现代社会,单纯相信爱情的女人变得稀少,若是爱情当中少了身份、经济来佐味,恐怕女人连尝试都不愿。
走出公寓,Richard的笑容向两侧扩大,四公分、五公分、六公分……车子扬长而去,笑声随之而起。他笑得很大声、很开心,就像刚刚完成一个Case般,轻松自信、有成就。
对Richard而言,追女人的过程是快乐、甩女人也别有一番快乐,他习惯用游戏态度面对世界、面对人群。
他在事业上用心机、耍把戏,加快经营不善的公司倒闭、接收、买卖,从利润中证实自己的存在。
相同的,他追逐爱情,掳获女人心,在女人终于沉沦在他的爱情陷阱中后,又积极脱身,他也在女人眼底证实自己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