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定月看来还是想让她走,但大概又想起自己当初是怎么哄她点头的,难免心中有愧,于是表情十分精彩。
江氏更是错愕,她一直以为鹊儿很受宠,鹊儿也说自己很受宠,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啊——父兄因为鹊儿之事,一直对她很不满,觉得是她为了巩固在华家的地位,设计自己侄女与人为妾。真是天地良心,她当初推的是览儿,怎知道鹊儿也喜欢上六叔,她哪有什么办法。
要是她有本事设计谁跟谁看对眼,她早就先让丈夫跟自己看对眼了,哪用得着跟那些侍妾斗这十几年。
唉,这下要怎么办才好?丈夫已经好几年不理她了,六叔又在公婆面前很说得上话——她带鹊儿出来虽然也是经过婆婆允许,但如果婆婆知道她不是想要一个伴,而是想把六叔的姨娘带出来送入碧玉别院,她恐怕也会很麻烦,婆婆最讨厌媳妇多管闲事。
鹊儿还在哭,梨花带雨,可怜得不得了,“我信了六爷的话,这才进入华家,姊妹们都是大红喜服,八人大轿风光出嫁,只有我,小轿一顶,偏门进入,给六奶奶下跪奉茶,我是良妾,还得对丫头出身的贱妾自称妹妹,为的就是相信六爷会好好待我,可现在还不到半年,六爷就烦我了……”
十几个人却安静得只听见鹊儿抽抽噎噎的声音。
杜雨胜叹口气,她实在不想管,但她饿了,这群人不退,她无法吃饭。
“你想留在这照顾六爷也行,可我得告诉你,姨娘没经过允许,擅自出府,可是得罚十个板子,待我们回到大将军府便得领罚,先跟你说一声,好有准备。”
江鹊儿傻眼,她一直以为只要跟着姑姑一起就没事,没想到这个只见过一次面的六奶奶会拿出规矩压她,连忙道:“六奶奶,我、我是跟着姑姑过来的,绝对不是擅自出府。”
江氏连忙也跟着道,“是啊,六弟妹,我禀告过婆婆,不算擅自出府。”
“二嫂这话就不对了,您是嫂子,我尊敬您,可是,江姨娘可是桑落院的人,说到底,我才是她的主母,不管她跟谁来,都是在我跟六爷不知道的情况下来的,若板子不下,以后大家有样学样,想出府就出府,那还像什么话,所以这板子绝对不能省,不过看江姨娘娇弱,板子便分成两次打好了,回府时先打五板,霜降后再打五板。”
江鹊儿听得脸色惨白,别说五板,她连一板都挨不住,听六奶奶的意思竟是五个板子要养伤两个多月才行……
杜雨胜看鹊儿怕了,知道鞭子已经充分收到效果,可以给糖果。
于是她叹了一口气又道,“若是江姨娘,板子不能省,但若你是以二嫂侄女儿的身分前来,这里公婆不在,我可以睁只眼闭只眼,把姑娘当亲戚,只不过,既然是二嫂的亲戚,那也就得待在二嫂的院子,不能留下来——要住哪个院子,你可想清楚了?”
第5章(1)
江鹊儿当然选择回江氏的院子。
将军府的板子可是扎扎实实的军棍,又不是皮在痒,傻子也知道别跟屁股过不去。
晚饭时,杜雨胜心情很好,一来,彩娘今天准备了两道南蛮点心,都是她以前爱吃的,二来,华定月一脸吃到苍蝇的样子也让她大快。
这十几天拚命调戏她,还说什么回桑落院后,就把姨娘们移到最后一进,希望她别在裴翠斋住了,搬回主屋云云,姨娘们是这么听话的人吗?还有,她是这么听话的人吗?
还好她内心已经是三十几岁的人了,如果她真的是十八岁小姑娘,还不被他那些诚恳的眼神给打动,以为丈夫总算看到自己内心的不平凡,喜孜孜搬回桑落院,至于下场,看江姨娘就知道了,一夫多妻,注定就是一辈子不开心,不受宠是悲剧,受宠了依然是悲剧。
虽然说是坠马摔伤了腿,可是啊,她觉得一定有撞到脑袋,导致他完全低估女人对安全感的渴望以及对争宠的决心——江鹊儿的眼泪似乎让他受到很大的震撼,导致每次吃饭都会找话聊的他很沉默,也明显没胃口。
华定月越郁闷,她就越想笑,再调戏她啊,哈哈。
一个不小心,四目相对,她还来不及把笑意完全憋住,被他看个正着,糟!
男人放下筷子,“夫人胃口好像不错。”
杜雨胜尴尬,又不能说心情好所以吃得多,只好微微一笑,试图混过。
“在这里都不平静了,回将军府恐怕会更糟。”
杜雨胜想,那当然,一口气就抬了两个丫头当妾室,这对府上的未婚丫头来说是多大的鼓舞啊,苏姨娘跟陆姨娘可是丫头们心中的女神呢,大家都幻想着哪日能跟女神并肩,那就发达了。
“可如果让你回院子帮我管,你肯定也不愿意。”
杜雨胜继续在肚子里顶嘴,那是当然,她不贪恋他的爱,也不贪恋华家的财,何必去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你随便跟我说个故事吧。”
杜雨胜傻眼,这什么奇怪要求,她又不是说书的,随便都能拿出段子。
大概是见她没反应,华定月又说,“那我跟你讲个故事吧。”
唉,算了,听故事总比讲故事好。
没想到过了一会,华定月又道,“算了。”
杜雨胜已经连腹诽都懒,看着华定月在房中走来走去,心想,你开心就好。
华定月走到最旁边的时候,暖春恰好进房,行了个礼,“便跟小姐猜的一样,听说,江家姑娘最近很得太子的宠,太子妃肚子迟迟没动静,江姑娘若是有了,大概就会封上侧妃,届时——六、六爷。”
她看桌边没人,还以为六爷已经用完膳走了,没想到人还在,而且脸色那样难看,打听江家的事情,不知道会不会给小姐带来麻烦……
相对于暖春的不安,杜雨胜却十分坦然,“继续说。”
“呃,是。”既然主子有命,那她便开始倒情报了,“便是因为这样,二奶奶说要带江姨娘出来时,夫人这才允了。”
“桑落院两位呢?”
“自然也是知道,不过倒不是打听来的,是江姨娘说,她的姊姊过些日子就会封上侧妃,桑落院的丫鬟们说,最近江姨娘气焰高得很,以前还会喊声陆姊姊、苏姊姊,可现在都只喊陆姨娘、苏姨娘。”
“夫人可有什么表示?”
“听夫人的意思,江姨娘如果只在桑落院闹腾,那便由她,可若出了院子还把自己当那么一回事,便是要罚的。”
“我知道了,你跑这一趟也辛苦,下去休息吧。”
“是,小姐。”暖春又弯了弯身,这才离开。
杜雨胜站了起来,“我跟夫君虽非真夫妻,但华家待我也算不错,给我清静院子,也不阻挠我做生意,若是能给夫君分忧,我自然愿意,只是,我不过是名义上的六奶奶,一来,没有娘家当后盾,二来,没有夫君的宠,三来,也没有婆婆的缘,侍妾的身分虽低,但江家只怕不久便会成为皇亲国戚,这情形下,我是不好管的,江姨娘今天没闹起来,不是看我的规矩,是看着夫君跟二嫂在,奶奶做到像我这样,很多时候是有心无力,还请夫君体谅。”
华定月点点头,“我明白。”
以前用完晚饭他都还会在她房中磨蹭一下,但今天大概是真的烦了,只动了几筷子,便说累了要回房。
杜雨胜压抑内心的雀跃,温言道,“请夫君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