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窗外的雨,像落石般猛烈敲打着屋瓦,叮咚之声不绝于耳。
进入雨季后,勒拿就常下着这种让人坐困愁城的恼人雨丝。
克罗采独坐房中,绵绵不休的雨像浓得化不开的轻秋心,悄悄染上眉际。
从大神官奥菲莉亚手上接下“护国大使”的封赏,已过了三天。
这三天来,他像个隐形人,独自躲在紫花宫苑中,有关外界的所有讯息他都不想知道。
说不出来是什么样的感觉,乍听菲尔德要结婚时,他竟泛起一股强烈的失落感,不自觉地紧锁眉头。
随后又想,婚姻乃人生大事,且菲尔德也早到了该娶妻的年龄,他该祝福他的。只是,这份祝福,竟教他一颗心像是失了魂似的,每天心神恍惚,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劲。偶尔,他走到阳台边,又习惯性想起以前菲尔德每天策马到楼城下探望他的情景,这份想望、这份思念,有时甚至会啃噬着他整夜难以入眠。
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自嘲,这……就是所谓的“相思之苦”吗?
砰砰!
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和着黑夜的倾盆大雨,听起来格外让人心惊。
“谁?”克罗采纳闷问着。
“开门!开……门……”门外的声音带着喑哑与焦急。
是他!那个让他夜不成眠的男人,他绝不会听错他的声音。
“陛下,夜已深了,请回去吧!”克罗采强忍下想见他的冲动。
安莉伊丝的到访,让他有如大梦初醒,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他与菲尔德的感情是不会有结果的。
“开门哪!”菲尔德狂吼着,“克罗采……”
狂乱拍打门板的声音,让克罗采的心也一并拍得乱七八糟。
嘎的一声,门开了。
菲尔德全身浴雨,湿渌渌的水珠滑下他英俊的脸庞,眸中布满血丝,显露出这几日的疲惫,想必他与克罗采有着相同的煎熬吧!
掩上门,菲尔德二话不说的从身后一把搂住克罗采,死命抱着。
强而有力的手臂让克罗采几乎喘不过气来,“你弄痛我了。”他挣扎着。
像没听见似的,菲尔德仍紧紧环往怀中的克罗采,生怕他会逃走似的。
“发生什么事了吗?”克罗采不再挣扎,索性放任自己,紧贴于身后的厚实胸膛中。
“我好想你……”低沉沙哑的嗓音,仿佛来自心底最深处的呐喊,“想得快疯了!”不由分说,他仰起他的脸,将自己的双唇印了上去。
一股甜美的芳香沁入心脾,醉人的春意漾进口中。
啊!不行!说好不再跟他有牵扯的,克罗采心里泛起一股拒绝的意念。但是……为什么推不开怀中的拥抱?为什么不能将他拒于门外?
啊!是了,这样的温柔、这样的深情,早已在梦里渴求过千百次了,怎么拒绝得了呢?不管了,今晚,就放纵自己一次吧!
让饱受相思之苦的心连同口中饥渴的唇舌,一并被这火热的湿润给攻陷吧!
久别重逢,这一吻似乎特别的缠绵悱恻。
菲尔德轻啄克罗采白净的脸颊,舔过他柔软的耳垂,吻上他微微抖动的绌长眼睫。“好香!”他低喃着,像在品尝一道极品美食,啃吮克罗采的每一寸肌肤。
每落下一个吻,克罗采就觉得自己像被火烧烙般,滚烫难耐。
伸手轻抚菲尔德深埋在自己胸前的脸庞,倏地,火热的激情顿时凉了半截!
“你在发烧?”他吃惊的大叫。
菲尔德的额头烫得吓人,但四肢却异常冰冷。看来,这家伙病得不轻!他究竟在外面淋了多久的雨?
强制将还赖在自己身上的菲尔德拉上床,发现他已有些晕眩,过高的体热,让菲尔德身体沉重如铅,连视线都有些模糊。
克罗采将他淌湿的衣服全数换下,再烧一壶热水,以毛巾不断帮他擦拭身体。
一整晚,他几乎未曾合眼,直到菲尔德的热度消退后,他才略微放心,钻入被窝,偎着身旁温暖的躯体沉沉睡去。???
雨,仍淅沥沥地下着。
不若夜晚的强悍,清晨的雨,有一种朦胧的美。
克罗采在熟悉的温暖中醒来,抬眼望进的是一双碧绿如翡翠的亮眸,他露出一丝安心的笑容,“你醒啦!”
“嗯,昨晚辛苦你了。”菲尔德说着,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他起身穿上昨晚克罗采帮他烘干的衣服,显然,他已准备要离开了。
“我必须走了。”菲尔德说着,轻拨开克罗采额前的浏海,在他雪白的额卜落下一个轻印。
一阵没来由的心痛蓦地袭上心头,克罗采紧揪住菲尔德的前襟,又倏地放开,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他没有开口挽留,甚至连说再见的力气都没有;默默地目送他离去。昨天晚上所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样,而今,梦醒了,也远走了。???
菲尔德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他不再接近城西,也不再到紫花宫苑中;更不会在言谈中提到克罗采,如果有人提到,他也会当作没听见。
人人都说君王变心了!因为,自从安莉伊丝公主来了之后,克罗采已经明显的被冷落了。
但,这只是表面上的变化。没有人知道,每当夜深人静、皎月初升时,城东的卡斯提罗神殿里,会走出一个金发碧眸的男子……
像是为了避人耳目,也像是怕被人发现似的,他不骑马,也不穿平日的锦衣华服,一身粗布短衣,徒步从城东奔向城西,两城门相距十几公里,不下雨的时候还好,他只是奔得满身汗水;若是遇上雷雨交加的夜晚,他不但像只落水狗,还得被溅起的泥水搞得满身污泥,狼狈不堪。
对菲尔德而言,无论是星月明亮或是乌云密布的夜晚,只要能见到克罗采,所有的夜晚都是一样的。他不畏路途遥远、也不怕风雨交加,惟一怕的,是不能见到克罗采。
每天晚上,他都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刻,敲响克罗采的门。
然后,他会像发了狂般地对克罗采倾诉爱意,像是要弥补白天的冷淡似的,他总是疯狂的紧拥住克罗采。他知道,只有这个时刻,克罗采才是属于他;也只有这时候,他才能放手去爱。
多可悲啊!堂堂卡斯提罗帝国的皇帝陛下,竟做到如此不堪!连自己心爱的人都没有勇气去爱,只能像偷情似地躲在暗处祈求施舍。
面对菲尔德双面人的作法,克罗采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开口问原因。
他似乎很能体会菲尔德所面对的难题与背负的责任,很清楚他心中的悲苦与为难。或许,他们有着相同的无奈!
而这样执着狂恋的菲尔德,让克罗采毫无招架之力,一次又一次地,他的情感战胜理智;一次又一次地,他让菲尔德满腔的爱意如入无人之地迅速占领他的心。
每当太阳升起,白天来临时,他们会深锁起彼此的心房,不让人瞧见。
当夜幕低垂,众人入睡时,他们会将赤裸的真心摊在彼此面前,认真审视着。
他们同时拥有两颗心,两颗爱着同一个人的心。???
自从与克罗采之间的嗳昧关系在皇城传开之后,帝国第一大神官——奥菲莉亚,菲尔德惟一同父同母的姐姐,就多次要菲尔德离开克罗采,奥菲莉亚认为克罗采是个是非之人,他会为卡斯提罗带来前所未有的灾难。
当克罗采领军前往双龙峡时,奥菲莉亚趁此机会修书,力邀安莉伊丝公下及狄奥里斯最高统帅极光城主前来,来访日期恰巧是克罗采返回首都的日于,她是故意的。她要克罗采知难而退,她要他知道,贵为卡斯提罗帝国君王的菲尔德,是不可能娶一个男人为妻的。
总之,奥菲莉亚不允许任何人玷污他弟弟的声誉,更不许菲尔德为了一个男人神魂颠倒,连自己的身份地位都给忘了。
如果只有三大神官及左右宰相的催婚,菲尔德自认还能应付,但是扯上狄奥里斯帝国,事情就变得复杂多了。
狄奥里斯毕竟是南方第一大国,国势与卡斯提罗不相上下,极光城主亲自领着安莉伊丝公主前来,若是当面拒婚,依极光城主怪异又喜怒无常的个性,只怕会为两国种下祸端。因为一己之私,而累祸两国无辜子民,菲尔德说什么也不想让这种事发生;更何况,两国联姻原本就有益国势,尚未遇见克罗采前,他原也是属意娶安莉伊丝为后的。
但是,现在的他,已不是之前的他了。
要他娶安莉伊丝,就像将他的心放在砧板上,用锋利的刀刃慢慢切割,痛得他心脾俱裂、鲜血直流,整个人仿佛被扯裂一般的剧痛。???
夜晚,卡斯提罗神殿的宴会大厅上,五光十色,鱿筹交错,舞姬曼妙的歌舞,穿梭在乐师轻柔的弹指间。
极光城主克西曼左右各拥着一具玲珑有致的女体,浅尝身旁娇柔送入口中的红色樱果,微挑起眉,开启两片魔魅诱人昀双唇说:“安莉伊丝,大帝的酒杯空了,还不快帮忙盛酒。”
“是!”坐在菲尔德身边、穿着浅粉色礼服、有着一张清秀甜美脸孔的安莉伊丝赶忙执起酒壶,将空禅注满酒液。
“谢谢。”菲尔德客气地说着。
克西曼再也按捺不住,菲尔德对安莉伊丝的态度就像在对长辈一样,恭敬有余,却不见一丝情爱。
来访至今半月有余了,对于联姻之事也一直避重就轻、顾左右而言它,模棱两可的态度,让克西曼颇为不满。
他神色不悦地开口:“大帝,我等到此已有半个多月,明日一早将起程离去,有关安莉伊丝的婚事,你也该有个明确的交代吧!”
这是克西曼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将求婚之事,挑明着讲。
一旁的安莉伊丝红着脸,将头低低垂下。
舞池中的众臣纷纷将视线拉回君王身上,这件事也是让众人感到困惑的地方。
极光城主一行人在卡斯提罗已停留多日,但皇帝陛下对联姻之事却迟迟未做出决定。许多人私下猜测,君王定是还无法对克罗采忘情,所以才迟不肯允诺。
菲尔德露出一个沉稳冷静的笑容,一身尊贵的帝气,让人不自觉地对他带上几分敬意,“城主,我与安莉伊丝公主年纪尚轻,我想……这桩婚事不妨过几年再说。”
菲尔德的语意虽然微婉,但任谁都知道,他拒婚了!
不会吧!北方大陆拒绝与南方大陆交好?他竟放弃这样的大好机会?
大殿上,顿时鸦雀无声,连一旁演奏的乐师也瞧出气氛不对,将乐声停下。
克西曼甩开身上两具女体,大步走到殿堂中央,“大帝此话当真?”
看出了克西曼的怒气,菲尔德小心的说道:“城主莫要误会,本王是一番好意。”
“好意?”克西曼不以为然。
“是的!”菲尔德续道:“安莉伊丝公主长年深居宫中,金枝玉叶、身娇体贵,倘若离乡背井、孑然孤身嫁至北方大陆,必有诸多不适,不妨等公主年纪稍长,再作打算。”
“哼!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克西曼眼中闪过一抹戾气,“菲尔德,我敬你是北方之王,给足面子,你不要自抬身价不识相。”
好个极光城主!果然狂傲得可以!
菲尔德起身,缓步走下闪着金光的殿台玉阶,鹰眼般的绿眸透着锐利,“城主此话差矣!自我接掌卡斯提罗帝国以来,凡是我带领的军队,从没有打过一场败仗,只要是我想攻下的城池,就绝不会落入别人手中。”扬起一丝冷笑,菲尔德的话声既效又冷,“我毋需自抬身价,我本来就是北方大陆的帝王!”
的确,菲尔德的骁勇善战,在南北大陆上早已不是鲜事,人人都知晓北方大陆的帝王是个英雄、是个传奇;若非如此,眼如天高的克西曼也不会答允与卡斯提罗联姻。
克西曼注视着英气四射、刚毅逼人的菲尔德,突然一阵狂笑。
“果然有点骨气……”克西曼不客气地说着,“不过,我千里迢迢来到北方大陆,总不能让我空手而回吧!”
“你想要什么?”菲尔德知道克西曼素有“狂人”之称,行事作风诡异到了极点,他开出的条件,想必也不是那么简单。
“呵呵!”克西曼冷笑两声,“我想跟大帝打个赌。”
“打赌?赌什么?”真是个怪人。
克西曼笑道:“素闻卡斯提罗人才辈出、良将济济,甚多奇人异士,我想请大帝指派贵国高手与我比划一下,倘若我胜出,照约定,你必须娶安莉伊丝为妻。”
“要是你输了呢?”
“退回南方,绝无二话。”
“好,我接受。”菲尔德话声果断。
一场好好的婚事,竟变成如此火爆性的决斗。
众大臣不免摇头兴叹,均想,陛下如应了这场婚事,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却要搞得如此剑拔弩张,真不知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毋需指派他人,就由我与城主一决胜负。”菲尔德手握长剑,胸有成竹地说道。他早就想会会传说中的“剑魔狂人”克西曼究竟有多厉害。
多年来,南北大陆上,流传着这样一句话——
南极光,北磁风,天下勇士竟折腰!
歌颂的是南大陆剑术排名第一的极光城主——克西曼,及北大陆连续六年御剑比赛冠军的磁风城主——西·伊瑟林。
西·伊瑟林,北方大陆的剑术奇葩,人称“金色剑神”,以仅仅二十岁黑马之姿,在帝国御剑大赛中力挫群雄、夺下魁首,一头淡金似银的长发、一张俊美绝伦的脸庞、一把寒亮如月的软剑,让他的容貌与剑术同时享誉天下。
他是菲尔德剑术的启蒙老师,也是北大陆第一大沿岸城市“磁风”的镇城将军;菲尔德一身精湛的剑法与凌厉身手,全都出自西·伊瑟林的精心调教。
此刻,西·伊瑟林不在勒拿,自然由他的嫡传弟子上场。
“哼!”克西曼冷笑一声,“任何人都可以跟我比试,惟独陛下不行。”
“为什么?”这克西曼的作风当真怪异得紧。
“你是安莉伊丝未来的丈夫,我不想伤你一分一毫。”
呵!好大的口气,尚未比试,就料定自己一定会赢,这克西曼当真目中无人。
“城主这话未免说得太过笃定,尚未交手,怎知你一定能胜过我呢?”菲尔德颇不以为然,殊不知过于轻敌乃兵家大忌。
“你不用浪费口舌,总之,你另外派个人吧!”克西曼露出讥讽的口吻,“堂堂卡斯提罗帝国,不会连个可以上场比试的人都没有吧!”
克西曼这话明摆着是故意刺激人,但,还真是让他说对了。
“金色剑神”西·伊瑟林、“黄金帝王”菲尔德、“黑骑土”弗蓝希,并称卡斯提罗帝国三大剑客,放眼帝国中,真能与“剑魔”克西曼抗衡的,大概也只有他们三人吧!
此刻,西·伊瑟林在磁风城,弗蓝希远在北方布鲁诺,众目睽睽下菲尔德又不能承认卡斯提罗真的派不出一个合适的人选,真是颇为棘手。
“大帝要是真派不出一个合适的人选,不妨就弃权认输,我是很乐意与你卡斯提罗结为亲家的。”克西曼似乎看出菲尔德的为难,话声中满是快意。
这狂人,当真难缠。
“葛尔诺。”菲尔德不情愿地开口。
“臣在。”
“到城西去……”菲尔德有些无奈,“请克罗采先生过来。”
“是。”葛尔诺领了旨,迅速离去。
克罗采?听都没听过!菲尔德打算派这种小人物迎战吗?真是不知死活。
克西曼沉脸不悦,他可不想与个无名小卒动手,辱没了他的尊贵之气。
不过,很快地,他瞥见厅上众人脸上闪过各种奇异的神色,仿佛在期待一场难得一见的龙争虎斗场景;看样子,这个克罗采也许有些来头吧!
须臾,葛尔诺自殿外归来,身后跟着一袭白色长衫的克罗采。
雪白的衣、雪白的冰肌,像是天山冰泉上的绝尘仙子,众人虽已见过克罗采数次,但每一次见到他,仍不免被他的美丽所震慑。
乍见天人,克西曼与安莉伊丝像是被勾了魂般,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奇异的美人。
方才在路上时,葛尔诺已将大致的情况告诉克罗采,他知道菲尔德遇上难题了。他希望赢吗?克罗采问自己。
菲尔德必定不想输吧!他大概希望他能打败克西曼,让两人的未来露出一道曙光。但……就算过了今天,未来的路,仍是困难重重啊!克罗采在心里轻叹着,不管了,打发眼前的麻烦再说。
“城主,这位是卡斯提罗新任的护国大使克罗采。”菲尔德说着,“今天的比试就由他代表出席,您没有意见吧?”
“哈哈!”克西曼大笑一声,“有这么美丽的人儿陪我打架,乐意至极。”
“很好。”菲尔德扬起一抹轻笑,“那就开始吧!不过,在此仍得提醒两位,此番比试并非打杀,请点到即止,莫伤了和气。”这番话是针对克西曼说的,纵然知道克罗采身手超绝,却仍不免担心。
克西曼刷出银白色利剑,画过数朵剑花,霎时,已将克罗采整个人罩在剑光之中。他身形之快、出剑之厉,当真骇人。
看着他如疾风般流窜的身形,一剑快过一剑的攻势,众人莫不暗自心惊,心想这极光城主果非浪得虚名。
但,克西曼出剑虽快,克罗采似乎闪得更快。
每一次出剑,每一次劈落,似乎总差了那么一点点,眼看就快画过克罗采的衣襟,却又总是从他衣角处掠过;像条鬼魅般,克罗采闪电似的速度,让克西曼颇感讶异,走遍南北大陆,他还不曾遇过这样一等一的好手。
愈是高手,愈能激起他的斗志!这是克西曼的名言。
只见他身形移动愈来愈快,出手也愈来愈狠,招招都足于顷刻间取人性命。
克罗采一味只守不攻,手中长剑,除了抗御眼前强敌,他没有挥出一招一式。
“为什么不出手?”克西曼怪叫着,他已斗上瘾了。
“没机会出手。”克罗采回给他一个淡淡的笑容,生死瞬间他仍能谈笑自若。
“胡说。”一声长喝,克西曼又狂暴地席卷而去。
两人的身形愈来愈快,如两条纠缠的狂风,看得殿上众人心惊胆跳、冷汗直流。
倏地,克西曼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我偏要你出手。”狂喝一声,身形陡变,竟往端坐殿上的菲尔德疾扫而去。
坐在殿上观战局、生怕克罗采受伤的菲尔德,完全没想到剑尖会指向自己。
出于本能地闪躲,却碍于皇椅两侧的金色大型石狮挡住身势……
匡唧一声,一把银剑挡下致命的攻势,锐利的剑气,将克西曼手中的长剑震断成两截。
克罗采在千钧一发之际,凌空跃起的身势,硬是将克西曼在殿阶前挡下。
削断的剑刃一落地,众人慌乱的惊叫声与紧张的气息淹没整座大厅。
克西曼面如死灰,甚是难看。这辈子,他从没败过,而且败得如此狼狈。
菲尔德急忙跳下皇椅,本能的一把扯过克罗采,将他拉至身后,“你输了,城主。”
克西曼愤恨的瞥向两人,对上的,却是菲尔德掩不住的担忧之情,当然,他担忧的身后的克罗采。
两人一前一后,菲尔德不自觉地将克罗采的手紧握在身后的手中。
克西曼的眼尾微微翘起,将一切都看入眼中,冷冷地、毫不留情地开口:“我还以为……大帝为什么非要拒婚,为什么放弃与南方大陆和平共处的大好机会,原来,皇帝陛下喜欢的是男人啊!”
克西曼语出惊人,震惊四下。
长久以来,众家大臣对陛下与克罗采的情感虽心知肚明,却一直不敢说出口,这事是卡斯提罗的禁忌,也是上卜斯提罗不能对外人说的秘密。毕竟,这不是一件光彩的事,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一项耻辱。
但是,这秘密、这耻辱,却由南方大陆极光城主之口说了出来。
锋利的绿眸射向克西曼,“我喜欢男人或女人,是我卡斯提罗的家务事,毋需城主操心,倒是刚才克罗采胜出一事,请城主务必遵守承诺。”
“哈哈!”克西曼狂笑两声,“我说皇帝陛下,就算我说的话不中听,你也用不着这么急着赶我走啊!喔!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急着想和你的男人回房间亲热,怕我打扰你们?”
“克西曼,请你自重。”菲尔德掩不住怒气。
“哼!嘴巴长在我身上,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有本事,你举兵南侵,我克西曼定当领军恭候大驾!”
两人怒目相视,情势危急上触即发。
适时地,一个清婉的话声浇熄两人间对峙的怒火:“极光城主,我劝你还是尽早回国吧!”开口的是克罗采,他神色淡然温若、静谧如水,清澈的紫蓝眸中满蕴光芒,丝毫没有厅中流泻的暴戾之气。
从菲尔德身后缓步走出,克罗采感叹似的说:“极光元年,你初掌狄奥里斯,原该是举国欢腾、普天同庆的日子,却发生克莱蒙山麓崩塌事件,造成二百多人惨死于淤沙灰泥中,你可知为什么?”
克西曼对克罗采突如其来的问题,虽感不悦却又有些好奇,问:“为什么?”
“因为……你不听众臣建议,执意在克莱蒙山上兴建爱维斯别宫,砍尽林中树木、杀尽山中生灵,踩着万物的尸体砌墙筑宫,可知,物尽气绝、木死土松,那片山、那块土,是毁在你的手上?”
“你……”克西曼既惊又怒,眼前这男人怎会知道这么多的事。
不让他有说话的机会,克罗采续道:“你统治狄奥里斯不过短短三年,可是格兰郡、五岩郡、尼威郡及撒卡拉城的领主却相继被杀,你可知道为什么?”
克西曼的脸色甚是难看,“你……为什么知道这些事?”
不理会他的问话,克罗采径自说道:“因为物极必反,严刑峻法,固然能达杀鸡儆猴之效,但不近人情的暴君行径,只会自取灭亡。”
“你在教训我?”克西曼怒到了极点。
“没错!我必须提醒你,因为,我怕你忘了,忘了当初自己是如何历经艰辛才爬到今日的地位;怕你忘了,自己曾经亲手杀死的父兄;也怕你忘了,那曾经被关在暗不见天日牢狱中的日子……”
“你!?”克西曼的怒气全数转为惊惧,“你……你究竟是谁?”
“你说呢?你认为我应该是谁?”
克罗采脸上带着微笑,看上去就像个天使,但克西曼却感到一股寒气,一股冷得让人直打哆嗦的森寒之气。
凡是知道克西曼幼年之事的人,早就死绝了,克西曼非常确定,因为那些人的死全拜他所赐。但,为何眼前这个男人,会知晓他的一切?
高超的剑法、鬼魅的身手、惊世的容貌、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通天本领,他究竟是谁?
克西曼自诩这一生没怕过任何人、任何事,但眼前这个男人,却让他有一种不可与之为敌的感觉,他的直觉告诉他,与这样的男人交手,绝无胜算!
“安莉伊丝……”出奇地,克西曼开口喊了公主。
“是,城主。”饱受惊吓的安莉伊丝公主,迅速奔至克西曼身边。
“我们……走!”没有多说一句话,今天的他,已是个败军之将,只有撤退的份。拉起安莉伊丝,径自往殿外走去。
“葛尔诺,迭城主出宫。”菲尔德的声音朗朗响起。
大殿上,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这下子,大家对克罗采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他若不是神仙,就必定是个妖怪;总之,他绝对不会是个普普通通的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