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快点拍,你怎么发起呆来了,日出、日出,太阳要出来了!”龙心瑜忙着打开所有3C产品的开关,一边急得跳脚道。
瞟了小妹一眼,龙俊麟忽地苦笑,不,她成不了若琳的翻版,她就算到三十岁,肯定还是一副稚气未脱的傻样,若琳就不同,她很淑女,举止优雅,像仙女一般……
天,渐渐亮了起来,拿起相机,对准日出方向,他永远也忘不了自己三年前守在若琳家门口,每天,他都是在太阳升起的那一刻,便开始张眼等候……
一早,天刚亮,位于台南乡下的一间平房,传出规律的敲木鱼声,这独特的报晓方式,龙家的孩子早习以为常,尽管已脱离学生生涯多年,但一听到“报晓”声,还是会自动起床。
不用木鱼声当起床号,已回来七天的龙俊麟,每天天未亮就坐在房间床上,望着逼仄的窗口,等待天亮。
是因为回到乡下早早入睡,所以自然就起得早?不,不是这样,他心里非常清楚,他又在缅怀五年前,在若琳家门口守候的那段时光……
苦笑着走出房门,他果然不能过得太悠闲,脑袋一得空,总会不由自主的陷入早已成为遗憾的过往。
“俊麟,睡不着就到庭院去运动一下。真不知你这孩子是怎么了,每天早上都坐在窗口旁发呆。”方从老师岗位退休的龙文宗卷着裤脚,自屋外走进,手中拎着两颗甫从菜田里挖出的大头菜。“是不是你妈敲木鱼的声音,吵得你睡不着?我跟她说过晚一点再念佛诵经,但你也知道她习惯了……”
他搔着后脑,“我不是被木鱼声吵醒,晚上早睡,早上自然就醒得早。爸,你能不能种点别的,我怎么老看你手中拎的都是大头菜?”
“我种了很多不同的菜,你根本就没去看,再说这大头菜有什么不好,它含维生素B1、B2、B6……”
“好,我知道它很好,爸,你多种一些,改天我再拿去送给同事。”
若不打断父亲的话,等会他就会上一堂冗长的营养学课。父亲虽已自教育界退休,在自家宅院的空地锄土种菜,当起“菜农”,但他终究习惯当老师,正愁找不到学生一吐满腹的种菜经,自己可不想自投罗网。
“送同事,好啊,不过得等下一批,这是龙家菜园最后两颗大头菜了。”龙文宗突然问:“对了,你们公司台南这边的厂区,进度还顺利吧?”
“很顺利。”龙俊麟跟在父亲身后走,笑道:“爸,我可以推荐你当公司的顾问,你比我老板还关心台南厂的进度。”他回来才七天,老爸至少问了八次。
公司旗下新兴的太阳能事业在欧美和亚洲皆有设厂,身为太阳能事业本部总经理的他,已到欧美出差了好几趟,原本半个月前已排定再度到欧洲厂去,但听到母亲脚摔伤住院,他一颗心悬挂着,正好原本坐镇台南厂的太阳能事业制造副总经理新婚不久,还在考虑要去哪里度蜜月,他便提议对方去欧洲,顺便视察,自己则来暂代职务,这么好康的事,副总经理马上点头如捣蒜,他也顺利回来看顾母亲。
公司在北部的太阳能工厂已运作两年多,订单每年加倍成长,为了提高生产量,遂在台南扩建新厂,目前已开始运作,一切都很顺利。
第2章(2)
“那个陈副总经理什么时候回来?”做完早课的邱月英拄着拐杖,跟着来到后方的厨房。
“妈,你脚还没好,要多休息,不要一大早就起来做早课。”龙俊麟忙不迭的挪了张椅子给母亲坐。
母亲是典型的乡下贤妻良母,父亲长年教书,家里很多粗活都由母亲一肩挑起,可她忘了自己已不年轻,半个月前为了摘一条往树上爬的丝瓜,踏上铝梯最上端想摘下,孰料铝梯一个不稳倒下,她人也跟着摔落,幸好去载有机肥料回来的父亲见状,赶紧把她送到医院。
小妹当时请假回来看顾几天,但她也得上班,大哥每隔两天就南北往返,实在也累,虽然老爸要他们别回来,他去医院照顾母亲就可以,但他们为人子女的在母亲脚伤住院时实在无法不闻不问,他正好有机会和陈副总经理对调职务,自然是义不容辞的回家来。
“你放心,我已经跟佛祖说我脚受伤,这两天不跪着做早课,用坐的,坐着就等于休息,没差啦!”邱月英一本正经的说。
龙俊麟苦笑,“妈,佛祖有答应让你不用跪吗?”他母亲极其虔诚,为了求丈夫子女事业、学业顺利,几十年来早晚课不曾间断,即使脚受伤住院,还坚持早晚都要念经,她坚信这回是佛祖有暗中保佑,她的伤才没太严重。
“有,佛祖很慈悲的。”突然想到方才自己的提问,儿子尚未回答,邱月英再度提及,“我刚问你的话……”
“噢,陈副总可能还要延后一个月才回台湾。”龙俊麟打开电锅,将已煮好的地瓜粥端出,顺手拿碗盛粥。
“这么说,你还要在家住一个月?”邱月英眼睛登时发亮,迫不及待说:“我叫阿好婶帮你挑几个好对象,你去请人家吃个饭,看看有没有中意的。”
盛粥的动作顿了下,他想也没想就回,“老板叫我明天就回台北。”老妈住院时除了不忘念佛经,也没忘了絮叨一下儿子的相亲经。
“嚎晓!”邱月英情急的回了一句“胡扯”的台语。丈夫是当老师的,平时她顾及丈夫的面子,努力地学说国语,也绝不说粗话,但情急之下免不了会脱口说台语版的夸张口语。
龙俊麟无奈一笑,“妈,我不是回来度假,我工作很忙的,没空请人吃饭。”母亲住院期间,他也只是晚上去和父亲交班,睡在医院。
“吃一顿饭而已,我就不相信你老板和职员他们忙得连吃三餐的时间都没有。”儿子一口回绝,让邱月英忍不住开始唠叨,“不然请她们来家里吃饭,你边吃晚餐边和人家聊天。”
“我这几天都要加班。”他正色道。
邱月英瞪着儿子,忍不住又低声道:“听你嚎晓!”撇了撇嘴,再继续此话题,每回都是她一头热,三个儿女淡然以对,真无趣!
坐在一旁的龙文宗身负结尾重任,“俊麟,你都二十九了,是该找个对象考虑定下来。”
埋首吃粥的龙俊麟闷应了声,算是自己有在“正视”此问题,也算暂时给父母亲一个交代。
下班后,龙俊麟未如前几日般急奔回家照顾邱月英,他开着车,在橘红夕阳的陪伴下,朝家的反方向漫无目的地行驶。
想来好笑,他当初急着回家是因为母亲,现在不想回家也是因为母亲。
既然早上已告知今晚要加班,虽真如母亲所言“嚎晓”,但今晚他就是不想回家吃饭,催婚的话题让他想起若琳,母亲的声声催,犹如在他伤口上撒盐。
五年了,撕裂的旧伤早该愈合,只是心里的愧疚和情人一声不响离开的痛,即使再过十年,他也一样难以释怀。曾以为新恋情会冲淡情伤,只是一段又一段的新恋情,最后也总是在女方责怪他没能多陪伴下,无疾而终。
他的新恋情总是来得快去得急,也因如此,他对若琳的愧疚更加深重,自他毕业后便全心在工作上冲刺以来,即使一个月只约会一次,甚至忙得连面也没见到,她全没一句埋怨,无数次约会到一半他不得已要提前“离席”,她更是体谅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