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刘映溪的通知,章皓云依约来到昔日同住的家门前。
「我来了──映溪,你出来开门啊……」她一边敲门,一边喊。
「章小姐,是你啊?」隔壁邻居听到她的叫门声,好心探头问道。「刘小姐好像不在喔──但是,她有交代我把钥匙给你。」
「喔?是映溪把钥匙托给你吗?」章皓云觉得奇怪,明明是她亲口约的时间。
「是啊,她还说──你的私人物品,她已经都收拾打包好了,开门进去直接拿走就可以了。」
「怎么会这样?」章皓云接过邻居手上钥匙,想不明白刘映溪在想什么?
难道,她真的恨她恨到连见一面都不愿意吗?
呵,这也不是不可能。
章皓云心想。依刘映溪的个性,任何事均可不计较,唯独「男人」不同。
谁要犯到她的「目标」,就算对方对她没半点意思,更没有任何承诺,但凡她想要的,哪个女人敢去碰的话,她绝对可以六亲不认,彻底翻脸。
想到朋友偏执孤僻的个性,章皓云只得无奈摇头,看来这段友谊,大概注定随著分家而彻底结束了。
走进客厅,章皓云真的看见几箱打包完整的物品,再往里走进自己的房间,却惊讶发觉屋里面竟满是散落的床单、被枕、衣物……
「怪了?怎么会乱成这样?难道是遭小偷了吗?」她狐疑地蹲下身,一件件拾起衣物。
「噫?屋子里是什么味道啊?好难闻……」章皓云一件件闻著衣服上的怪味。
「不会吧?衣服和地毯上……怎么都是松香油?难道……映溪她……」
猛然惊跳起身,她什么也来不及往不想,直接以最快速度往大门外冲。
轰!轰!烈焰熊熊……不知从哪生出的火焰,瞬间阻隔她的去路……
火舌凶猛外窜,一条比一条更炽烈,在外围观者莫不触目惊心!
一脸阴笑的刘映溪躲在暗巷中,冷冷看著自己的房屋,不断冒出浓烟大火……
玉石俱焚,这是她最后的狠招──谁叫该死的章皓云说话不算话?
当初,章皓云信誓旦旦,表示自己不会抢她的男人,结果呢?她死缠著吴若风不肯放!就连设计让他看见马余庆与她共处一室,他们也没有彻底决裂的意思!
看火舌愈窜愈高,刘映溪笑得愈是得意……既然章皓云能使出狐媚威力,让吴若风不离不弃,在这把烈火之下,任凭她再媚再娇,就算烧不死,凭她那皮焦肉绽的鬼样子,到时看她怎么狐媚男人?
「哈哈哈……」火愈烧,刘映溪笑得愈开心。
屋里,章皓云清楚听见剧烈声响从客厅传出,接著是猛烈爆发的大火──
搁在客厅的几个大纸箱已经猛烈燃烧,一室高温浓雾几乎把她呛昏。
此刻,身处火海中的她全明白了──
刘映溪亲口约了自己却不在家,摆明她设计一切,让她自投火海……
「何苦啊!为了虚幻感情……你一再一再伤害自己和别人?!」
火势愈来愈大,求生意志令她片刻间产生勇气与机警,立即冲进浴室里以湿毛巾掩住口鼻,再走出来已是满室浓烟密布,什么也看不见了……
「……皓云,你在哪?」吴若风焦急呼唤道。
在灼烫的烟雾火光中穿梭,吴若风怎么也想不到,会碰上这种彷佛电影情节的场面!
原本他是想约章皓云晚餐,顺便向她道歉,他从姐姐那里知道,是自己误会了章皓云和马余庆,本来他们三人在生活上就是互相合作帮忙,除了家人间亲情,并无其他。
吴若风打了好几次电话没找到她,却听到她在他手机中留言,表示将到刘映溪家里收拾东西?他本想给她一个惊喜,不声不响地开了一部可载货的休旅车,打算来帮她搬家──
没料,竟给他撞上这惊心动魄的场面!
当望见屋子窜出不寻常的烟雾,吴若风什么也来不及想就往火场里面冲!
即使眼前的景况叫人惊骇,他仍感谢上苍让他赶上──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能没有她!
「皓云……你听到了吗?皓云……」
隐约地,章皓云感觉有人一直不断地呼喊,不断叫她的名字……
「皓云,我来救你了……告诉我,你在哪?」
浓烟笼罩中,她开始觉得昏眩──这是幻觉吗?是心里的期盼化成幻听吗?
她一再听到吴若风的叫唤,然而,在无孔下入的浓烟之中,又有谁能进到这座火城?
不多久,稀薄空气令她瘫软了身子,在卧倒地面的前一刹那,一双有力的臂膀接住她──
「皓云……你听得到我吗?」清清楚楚,是吴若风的声音。「振作点,我来了……你别怕……很快就能出去了……加油啊!」
「你?真的是你?」章皓云仅以残存的意识,虚弱问:「可是,火那么大──不……不可能……我大概快死了……一定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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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是她气我抢走她的男朋友……所以,她……放火……烧我的房子。呜……」
「既然章小姐被你抢走男朋友,为什么这男子奋不顾身冲入火海救她?事发当时你在哪里?」
「呜……不要问我……反正,一定是她放的火,就是她!邻居都看到她进了我家里,是她放的火,没错啊……呜……」
吴丽嫔听著电视萤幕传出,一遍又一遍播放刘映溪可怜哭诉的模样,她的心急速往下沉──
「不可能!皓云绝不会做这种事……皓云不会的,不是她!不会是她……」
愈想愈觉可怕!偏激的刘映溪不只是哭闹上吊,她竟然……
吴丽嫔头昏脚麻跳上计程车,往医院飞驰的路上,她害怕地捧住不断不沉的心口,彷佛预知了什么天大的阴谋──
是,一定是的!
刘映溪计画这场灾难,只要她没有的,别人也一定不能有。天啊!
怎么办?她丧心病狂闯下大祸,但受伤急救中的若风和皓云可有机会辩驳?
她已经没时间去咒骂刘映溪的离谱作为,全心只想著唯一的弟弟、和无辜的好友能不能醒过来?
三步并两步冲进烫伤病房,只见吴若风的几名义兄弟已守在门外。
「现在情况怎么样?」她著急抓住童若箴。「若风会不会有危险?」
「你放心,没事了。」童若箴轻拍她的背,仔细说明情况。
「我们兄弟对进出火场都很有经验,特别是若风,从小戎爹对他施与严格的训练,所以他只受了一点灼伤。但是,比较严重的是……章小姐。」
「啊……皓云她?她会有生命危险吗?」
「不会的。」童若箴忙著安抚她的心焦欲狂。「浓烟呛伤让她脑部受到不小的伤害,医生说她一定会醒过来,可能要多等几天。你不用担心,刚联络到我们兄弟中担任医生的梁若寒,他一定会安排妥善的。吴小姐,若风是你唯一的亲弟弟,也是我们最亲爱的兄弟,我们绝对会让他和章小姐平安无事走出医院。」
「是啊!放宽心,他们一定没事的。」戎爹的义子之一,单若星刚从自创的科技研发中心熬了夜班下来,接获消息立即赶过来探望。
「我怎能放心?」吴丽嫔忧心忡忡,语带玄机道:「万一皓云太晚醒来,真正纵火的『元凶』不就逍遥法外了吗?」
「哎……这部分,只能靠警方努力去查办了。」单若星似乎明白她所指为何。
「其实,警方早在大火扑灭的初步鉴定中,发现许多疑点,也锁定可疑人物,天下事自有公理,报应不爽的道理一定应验。」
「哦?听起来,缉捕真凶这件事,你好像还满有把握?」童若箴问道。
「我已问过侦办的警察局主管,他们透露的讯息似乎是如此……」
「映溪……你一定要把自己逼到死处吗?为什么想不开呢?」吴丽嫔气忿又感伤摇头叹息。
「当一个人落入执迷不悟的漩涡,八百匹马也拉不回来,或许正是要经历这劫难,她才会真正的想开看透──」
「吴若风的家属!」病房内的护士叫唤。「病人已经醒了。」
「太好了!若风醒了!他没事了!」吴丽嫔急忙进入病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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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病房里躺了好几天,陷入昏迷的章皓云,终於在众人细心守护下慢慢清醒。
「皓云……皓云……」
彷佛在云端漫步,她觉得身体飘啊飘地,渐渐往下沉……
隐隐还见得到光灿的火焰,煚煚在眼前燃烧,她不断挥手想挥去火舌的进攻,但是,双手愈挥动,火焰愈是炽烈逼近──
「救命啊!好热……好热……火好大……谁来救我?」她不住挣扎梦呓。
「不怕……这里没有火,你是安全的。」吴若风心疼拥紧她,柔声安慰。
「皓云,听得见我吗?我是若风啊──你睁开眼睛,睁开就没事了。」
「呜……好痛……我……不能呼吸──」她蹙紧眉峰,呓语不断。「啊──带我走……若风……带我走啊……」
吴若风听见她出自潜意识的呼唤,心疼不已。「我在这──你已经安全了……没事了──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皓云,你勇敢张开眼睛,张开眼看看,你已经安全了。」吴丽嫔在一旁帮忙叫唤。「你看看,大家都在这儿陪你……若风一直守著你,好几天了……」
「是啊!这小子看起来是认真的,你就看在他不眠不休看护你几夜的分上,快点醒来吧──」马余庆总算也被吴若风的痴心感动。
「你说那什么话?若风一向是很认真啊!都是你啦──」
吴丽嫔忍不住数落老公。「要是那天你当著他们的面把话讲明白,也不会害他们俩误会那么深,哼!不知道你脑子都装些什么?」
「你还怪我?」马余庆很无辜争辩。「是他没搞清楚状况吧!哪有人事情问都不问,就乱定人家罪的?何况还是自己喜欢的女人,更应该问清楚再说啊!」
「嘘……你们夫妻俩也帮帮忙,什么时候了还吵?」童若箴看不下去。
「皓云──你听到大家在说话吗?」吴若风一直盯著章皓云,心中不断祈祷,盼以念力唤起她。
「唔……好吵……」终於,沉睡多时的她总算幽然醒转。「我的头好痛……」
「谢天谢地!你终於醒了?」吴丽嫔高兴从椅子上跃起,拉著老公,并对其他人使眼色。「走啦走啦!人已经醒了,我们闲杂人等还杵在这儿做啥?走──」
「若风,那我们先走了,你好好看著她。」童若箴也跟著起身离开。
「没问题,我一定会好好看紧她,绝对不会再有任何差池……」
他微笑对章皓云说:「对不起,我去太晚了……本来想赶去帮你搬家,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如果,我再早几分钟,陪你一起进去的话,也不会……」
「大火……好可怕。」她闭上眼:心有余悸低喃饮泣。「呜……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本来,在映溪约我搬东西之前,我还想找你谈谈,想告诉你──那天在工作室,我跟余庆真的没什么……」
「别说了!」吴若风顺著她的发,心疼安抚道:「我都懂……我什么都清楚!是我该死,不该乱吃醋生气,全是我的错……如果我不误会你相姐夫,如果我一直都陪著你,就不会发生这件事。」
「不,不关你的事。是她的心太狠毒……若风,这火……真的跟映溪有关?」
「你还怀疑?她躲在巷子鬼祟张望,不但全给社区监视器录下来,连警察搜到的油罐上,都有她的指纹,这还赖的掉吗?」
「可是,我总是她最要好的朋友,映溪她……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算了──原谅她吧!」吴若风一心只要心爱的人没事,其他没有什么不能原谅。「她有病……而且病得不轻。前两天,警察以蓄意纵火的杀人罪将她逮捕,她一再推说会放火是命理师的教唆,但是,这种荒谬说辞没人采信。毕竟,在现场她留下太多证据,赖不掉的。」
「命理师?天,她实在走火入魔……」
章皓云想到她们共游巴里岛时,刘映溪曾深信不疑的真命天子说。
「若风,她……她会坐牢吗?」章皓云仍关心,她对朋友做不到绝情。
「放火是很严重的罪,相信司法会做公正的审判。」吴若风客观道。
「其实……她只是渴慕爱情。」章皓云同情感伤地红了眼。
「别太仁慈──看!她把我们害成这样……」吴若风不舍地吻著她的额头。
「幸好我还赶上了……谢天谢地……如果再晚一步──我连想都不敢想……」
「呵──那天你气冲冲来兴师问罪,我以为我们之间是不可能了。」
「我太冲动了,姐姐已经跟我说过,本来你们三人之间,相处就像家人一样,是我太小气……对不起!对不起……」吴若风低声下气,传达他深深的歉意。
「你……真的在乎我?」章皓云的脸倚著他的臂膀,柔声问。
「当然!」吴若风点头如捣蒜,情真辞切。「就算曾受戎爹的训练,但我终究没有特异功能,冲入火场的特技我表演不起……」
「好危险……为什么不多替自己想?」她再回顾那样的场景仍下寒而栗。「万一,你冲进去找不到我,又出不来,那……不是太冤枉了吗?」
「傻瓜……我一心想的全是你,哪还顾得了那么多?」吴若风深情款款。「皓云,别再怀疑我,让我负起照顾你的责任……我爱你。」
闭上眼睛,章皓云因感动而泪盈於睫。
尚未恢复的虚弱身体中,霎时充满了能量,源源不绝输送暖暖的爱意。
依靠著他,章皓云感觉安全,彷如漂流多时的浪人终於躺回自家的床席,再也不必担心霜风雨露,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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湾畔居
吴若风为章皓云设计建造的全新工作室。
傍海的沙滩,一样的椰林树影环绕,虽然透著些许的人工味,但处处充满令人心旷神怡的悠闲气氛……
「这里什么都好,就是太新了,少了点怀古的、历史沧桑的味道。」
躺在吴若风宽敞坚实的胸怀,他暖和的体温挡住黄昏海风的冷瑟,章皓云紧靠著他的胸臆,听著他规律的心跳声,安静恬淡的幸福环绕彼此。
「是啊,屋子太新,你想扮鬼也不像了──以后别搞怪了好不好?」吴若风宠溺地轻捏她的粉颊。「我特别请人把新屋子设计重重保全、完全密不透风,从此你好好安心做你的衣服,好好当吴太太,不准再调皮,听见没有?」
「谁要当你老婆?」章皓云以羞怯又兴奋的语气反驳,以指轻戳他胸膛。「听好,我的革命志业尚未成功……同志──你和我仍需努力。」
「啊……还要等你拿到设计师大奖?」吴若风沮丧惨叫。「万一你几年都不拿奖,我要等到什么时候?」
「哟!不想等啊?」章皓云嘟起嘴,转过头去不理他。「算了!我不稀罕。」
「干嘛这么固执?创作是永续的事业,慢慢来不必急……」
章皓云的坚持让他没辄,正愁著该如何说服她同意进行婚礼时,门外电铃急响──
「谁啊?这个时候来破坏我们的甜蜜时光?」吴若风抱怨道。
「好消息!好消息!来人喔,天大的好消息!」马余庆在门外喳呼叫喊。「皓云!章皓云小姐!你出运啦!赶快出来喔……」
「什么事啊?你喊那么急,还以为失火呢?」吴若风没好气对姐夫埋怨。
「呸!你嘴里不能说点吉祥如意的吗?」吴丽嫔接著训诫。「想结婚的人啊,心里要多想好事情──呐!这是国外寄来的奖状和奖杯,还有两张商务舱机票,招待你们去领奖!」
「啊?奖状?领奖机票?」章皓云激动几乎要昏过去。「你告诉我──丽嫔,这一切是真的吗?我……今年……真的拿到新人奖吗?」
「是的!是的,你得奖了!」吴丽嫔为她开心。「从现在开始,你已经站上流行时装界的舞台。」
「太好了!」吴若风开心把章皓云抱起来旋转。「你答应我的,拿到奖就可以结婚,你自己说的──不准黄牛。」
「可是……我……」章皓云被喜悦冲得昏陶陶,话都说不清楚了。
「你还可是什么?」吴若风半点下容她推却。「好歹我也贡献了我的衣服让你做实验,光冲这点,就算以身相许,一辈子跟我都不过分。」
「好啦!你们两个别肉麻了。」马余庆看不下去。「又不是十八岁,以为在演偶像剧啊?大家是成年人,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皓云你就爽快点答应他吧?」
「喂!你是不是废话太多了!」吴若风又贡上他。「这里是我们的地方,你管我们想演偶像剧?还是超激情剧?」
「走啦!我们别碍人家的眼了。」吴丽嫔知趣拉著丈夫离开。「你们尽情开心庆祝吧!」
太高兴的章皓云和吴若风早顾不得外人,在自家的庭院里紧密拥吻,这一刻,没有什么比两人互动的真情爱意,来得更重要──
尚在门口的吴丽嫔,含泪带著满足的笑容,看著银色月光下紧紧相拥的两人,把漫天的星星、月色及全世界的安宁幸福统统留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