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傅家的第一晚,她便进了傅文绝的小苑里,并在紧邻他寝室的房间住下。
傅文绝终于等到奶娘探亲回来,一整个晚上开心极了。
“奶娘,你怎么去那么久,文绝好想你啊!”傅文绝赖在她的房里不走。
看着有着二十四岁男人样貌的他,对她说着好想你啊这样的话,她还真是浑身不自在,尽管知道此刻的他只有十二岁,但她想她还需要一点时间适应。
但让她更无法接受的是,傅文绝总是动不动就拉着她的手。
他当她是奶娘,这动作再平常不过,可每当他突然拉着她的手的时候,她都会想揍他。她知道他不是在占她便宜,但从没让男子碰触过的她,实在很难把这视作平常。
“奶娘,你可别又突然离开了,晚上你要哄着我睡。”傅文绝睁着无辜的眼眸望着她,两只手还紧紧的拉着她的手,深怕她又不见人影。
一听,和秀敏真有点后悔答应了傅定远,答应的当下,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啊,对,她想着能给年迈的爷爷奶奶添件保暖的冬衣,好吧,看在那一个月二十两优渥薪俸的分上,她就忍忍吧,反正傅家那么有钱,一定会请来更好的大夫替他医病,他不可能一辈子都这么犯傻下去。
像是看出她在隐忍,一旁因为不放心而一直跟前跟后的老舒向她使了个眼色,像是在拜托她千万忍耐。
“少爷啊,”老舒涎着笑,语带商量地道,“秀敏刚回来,也累了,你就让她早点歇着吧。”
傅文绝一脸认真地回道:“秀敏是谁?她是满福。”
“呃……这……”老舒一时口快,不免有点慌张。
为了省去日后不必要的麻烦,和秀敏决定撒个谎骗他。“少爷,满福这趟回乡,已经改名了。”
他不解地反问:“为什么要改名?”
“喔,是这样的……”她随口胡审,“这趟回乡,有位算命先生说我若不改名,会有逃不过的血光之灾,严重是会夺命的,所以帮我重新起了个名字,秀敏这名字能保我平平安安。”
傅文绝虽不疑有他,但一时间无法接受。“可是我不习惯……”
“久了就习惯了。”和秀敏说着,并偷偷向老舒眨眨眼,老舒明显松了一口气。“少爷,秀敏兼程赶路回来,真的是累了,今天可否让我早点歇息呢?”
他思忖了一下,但没迟疑太久便点点头道:“嗯,不过明天早上你得来陪我吃饭念书。”
她点头应允,“那是一定的。”
眼见她顺利的说服了少爷,老舒总算放心了。“少爷,咱们让秀敏早点歇着,来,今天就让老舒伺候你吧。”
傅文绝用力摇头,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不,我要奶娘帮我洗脸洗手脚。”
“可是刚才不是说好了让她早点歇着吗?”老舒一脸苦恼。
“我是说让她早点歇着,没说不要她伺候我。”傅文绝相当坚持。
老舒为难的看着和秀敏,恳求她再帮帮忙。
和秀敏心想,在傅文绝恢复记忆之前,她横竖都是要伺候他的,今天不做,明天还是要做,既然她已接下这差事,也拿了薪俸,就没得卸责,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强迫自己把他当做十二岁的孩子,只看着他那十二岁的灵魂,对他二十四岁的身子视若无睹。
“少爷,来。”她反牵起他的手,像在照顾自个儿的弟弟般。“走,秀敏伺候你睡觉去。”
傅文绝听了,心满意足的笑了。
在傅府住了三日,也跟傅文绝相处了三日,和秀敏慢慢从他和别人的口中以及自己的观察,知道了一些傅文绝双亲和异母手足的事。
傅文豪已娶妻陆绣娘,并育有一女娴儿,傅文仪也早在十七岁那年便出嫁,已育有两个女儿。
以傅家这样的豪门望族来说,人丁是单薄的。
她还得知傅文豪是个好大喜功但资质平庸、一事无成的人,因此傅定远一直将希望放在傅文绝身上,如今傅文绝遭人袭击,变得像个十二岁的孩子,可想而之,傅定远是多么的心急忧虑。
不过和秀敏也发现,傅文绝虽丧失记忆,但却是绝顶聪明的。
他每天按时温书,勤奋向学,善用时间充实自我,在某些层面看来,他成熟得就像个大人,而他最像孩子的时候,便是在她面前。
她想,生长在这样的家庭里,双亲早逝、祖父又寄望于他,他必然自小便承受着某种程度的压力,为了不让祖父失望,为了成为有出息的子孙,继续将家业发扬光大,他得付出更多的心力。
这晚,她哄睡了傅文绝,才走出他房间,便看见外头庭院里站了个人,正面向着傅文绝的房门。
那人,她这几日看过,正是傅文豪。
“二少爷,你怎么在这儿?”
为了不让记忆倒退到十二岁的傅文绝感到困惑及困扰,傅定远要傅文豪在傅文绝恢复记忆前避开他,因此傅文豪出现在小苑里,让她有点讶异。
“我哥他……睡了?”
“是的。”她趋前,闻到了酒味。“二少爷不该来这儿。”
“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傅文豪不悦地回道,“就因为他失忆,我就得像耗子一样避着他,要是他傻一辈子,难道要我一辈子东躲西藏?”
她知道傅文豪十分嫉妒傅文绝比他聪明、比他能干,也比他受到疼爱,她听老舒说,傅定远未将傅家物业交给傅文豪,但按比例将部分财产分配给他,可他却已经胡乱做些生意而花光了属于他及母亲古氏的财产,如今,他整天闲晃,靠着按月分配的生活津贴过日子。
“文绝少爷他不是傻了,只是失去记忆。”和秀敏重申道。
“他现在就像个十二岁的孩子,还得要你这个假奶娘哄着睡,不是傻是什么?”
有几分醉意的傅文豪说起话来,嗓门收不住。
她眉头一皱。“二少爷会吵醒文绝少爷的。”她好不容易才哄睡了傅文绝,要是让他给吵醒了,她一定会揍他一顿。
“你不过是个佃农的女儿,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傅文豪借着几分醉意,态度跋扈,语气嚣张。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怀才不遇,因为庶出而不得傅定远喜爱,可他从来不曾自我检讨,更不求精进。
“二少爷再闹下去,恐怕捱骂的不是我,而是你。”她压低声音劝道,“趁着文绝少爷没醒,也没惊动其它人之前,二少爷还是回去休息吧,否则……”
她话未说完,傅文豪便伸手推了她一把,她一个重心不稳,跌坐在地,他大步欺近,恶声恶气地道:“否则如何?你这个卑贱的丫头,居然敢威胁我?”
和秀敏不惊不怒,仍义正辞严地道:“二少爷,我已经劝过你了,若你不听,后果自负。”
她强硬的态度惹恼了傅文豪,他一把揪住她的衣襟。“你少给本少爷装模作样!你一个未嫁的姑娘竟答应当一个男人的奶娘,瞧你一脸狐媚,不知心里有着什么盘算?”他冷哼一记,语带嘲讽地再道:“奶娘奶娘,你该不是想用你这奶去哄骗那傻子以骗取钱财吧?”
他的言语及眼神,都让她感到备受污辱,她目光凛然,愤怒地回道:“不是每个人的想法都跟二少爷一样肮脏。”
“你说什么?!”他陡地瞪大眼睛,眼睛好似要喷出火来。
“我和家虽清贫,但不偷不抢,不拐不骗,靠的是双手双脚,二少爷与我相比,只不过胜在出身,可你的人品却远远不及我,简直可说是低劣。”她直视着他,毫不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