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姑娘挺沉的。”
“啊,啊!”她更窘了,急着从他怀里挣扎爬起。“压到你了是吗?我马上起来……”
是太急切了吗?她竟忘了对他用敬称,你呀我的不成礼数。
可他竟不介意她这般的没规矩,见她白皙的脸蛋整个渲染红霞,宛如一朵独自在清晨悄悄绽开的芙蓉花。
她手忙脚乱地起身,才刚刚撑起半个身子,他忽地大手一揽,又将她压回自己怀里。
他紧紧地、不容抗拒地抱着她,让她心口咚咚咚咚地一阵疾响。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朱妍玉心乱如麻,就连傅云生自己也不明白。
只是忽然舍不得这暖玉般的身子离开自己,舍不得那股缭绕在鼻间的清幽女孩香。
他的心韵同样乱不成调,俊颊发热,耳根亦隐隐泛红。
生平第一次这样抱着一个又香又软的女体,原来是如此教人迷乱的滋味……
第6章(1)
哒哒哒哒!
由远至近的马蹄声打断了这暧昧的一刻。
朱妍玉心神一凛,重新挣扎起来,这次傅云生放了手,任由她柔细的发丝擦过自己耳畔,留下若有似无的香气。
他跟着起身,整了整身上的玄色斗蓬,随手将一个荷包掏出来丢给她。
朱妍玉接过,愕然。
是昨日他原本要赏赐给她的金豆豆?可她明明赛马输给他了啊!
傅云生彷佛看出她的思绪,脸色一沉。“给你就给你,好好收着。”
他用命令的口吻说话,她却听出隐藏在话里的一丝赧然。
是她听错了吧?
他可是威风凛凛的军神呢!怎么可能会有类似害羞或困窘的情绪?
朱妍玉握着荷包,感觉里头鼓得满满的,想着那一颗颗金光灿亮的芸豆,心下不禁欣喜。
她记得昨日这包金豆并非从他怀里掏出来的,今天却随身携带,莫非他早就决定了赏给她?
难道是看出了她昨日错失一笔横财的依依不舍吗?
无论如何,这都表示了他对自己的一番心意。
“我知道了,大人赏我是因为我带来的点心和肉包子吧?”说着,她调皮地眨眨眼,笑颜如花。“谢谢大人赏赐,民女必将珍藏。”
看她将荷包仔细地揣入怀里,一副喜孜孜的模样,他不觉也轻轻勾了勾唇,只是一见她眸光瞥过来,立即警醒地收敛。
待来人停下马时,他已恢复一脸淡漠。
朱妍玉悄悄打量他冷凝如刀削的侧面,不知怎地,好想伸手抹去他脸上那酷酷的表情,觉得手好痒,蠢蠢欲动……
“都督大人!”
来人是傅云生的亲卫玄武,身材精壮,脸庞黝黑,五官生得有棱有角,也算端正,他俐落地翻身下马,视线飞快地扫过识相地远远躲到一旁的朱妍玉后,恭敬地躬下身子,低声报告。
“刚刚弟兄们收到消息,京里派人来了!”
傅云生眉眼不动。
“是新上任的巡察御史?”
身为北境权倾一方的镇守大将军,虽无藩王的名分,却比一般藩王更具有影响力,军民归心,万众仰慕,北方蛮人闻风丧胆,也难怪远在京城的皇帝总觉得龙椅发烫,坐得极不安稳,每年都要找尽各种藉口打发人来盯着他。
“这回除了御史,还有皇上最信重的大太监柳信。”玄武撇撇嘴,眼中闪过不屑。
以太监监军,向来是本朝的传统,只是以前从没有一个太监能在傅云生身边待得住,这回皇上是下了血本,连御前的第一把手都舍得派过来陪他玩。
“既然人来了,好好招待就是了。”傅云生语气淡然。“安排他督府住下,我这就回去。”
“是。”玄武领命,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再度往朱妍玉的方向扫了一眼,只见她正陪着系在树下的两匹骏马说话,一下摸摸吹雪的头,一下拉拉流星的髻毛,笑逐颜开。
傅云生察觉到属下的视线,不觉微微皱眉,“还有事?”
玄武一凛,连忙收回目光。“是,属下听说这次前来巡察的御史是内阁大学士宋祈的嫡孙,天佑十六年的探花郎宋殊华,也是大齐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前三甲,少年英才,人称宋七公子。”
那又如何?傅云生剑眉一挑。
他当然知道宋祈,有传言说他学识渊博,甚得帝心,极有可能是下一位内阁首辅的人选,而宋家一门书香清贵,子孙多有成器。
“宋殊华和朱长青的嫡长女订过亲。”玄武快速低语。
傅云生一凛,这意思是……
“因朱家犯下谋逆大罪,宋家坚持退亲,两家婚事作罢,但宋朱两家是远房表亲,素有往来,据说宋殊华本人对这个远房表妹仍是念念不忘……”
原来如此。
傅云生望向远处那道轻盈的倩影,目光深沉。
若她果真是朱长青的女儿,宋殊华便是她的前任未婚夫,既是从小青梅竹马的表兄妹,宋殊华想必认得她。
两人重逢,会是怎样一番情景呢?
傅云生发现自己颇有些介意。
齐北方边境第一大城雍州城,正是都督府衙的所在地。
腊八节这日,朱妍玉姊弟随着傅云生一行人乘坐马车下山入城,搬进了城里的都督府。
朱漆铜钉的大门,门前立着两座石狮子,前院一排敞亮的议事厅及外书房都算是官衙,供处理军政之用,后院才是生活起居之处。七间七架的正院,两旁还有三重厢房、三重耳房,整座都督府按照规制建造,自有一股森严凛然的气势。
朱相宇被留置在前院,和都督府的小厮们住在一起,她则是被领进了靠近正院的,处后罩房。
春柳表示,这是都督大人特别为她安排的住处,异样的口吻令朱妍玉不得不猜测傅云生似乎是为她开了个特例。
后来她才辗转打探到,由于都督府尚未有女主人,这座正院除了傅云生几个大丫鬟,平时不许任何女人出入,而她一个马僮,却跟春柳她们住到一处,这可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荣幸,也难怪春柳见到她时,会忍不住在眼中闪烁过一丝妒意。
不过,她可从来不想要这样的“荣幸”啊!傅云生安排她跟大丫鬟们住一处,莫非也把她当成了贴身侍女看待?虽说她就是个官奴,地位比春柳这些军眷出身的良家女还不如,但她从没想过除了伺候马之外,还得去伺候一个男人……
连续数日过得忐忑不安,傅云生却未如她所想,召她去做一些丫鬟服侍之事,只是让她照管从马场一并带回来的流星和吹雪,除了换个地方住,她过的生活和之前并没什么不一样。
朱妍玉总算安心了,心一定下来就开始对周遭的环境好奇起来,闲暇时四处走走转转,邻近后院一处占地广阔的园林都被她逛遍了,也认识了几个在府里工作的下人,听了不少流言八卦。
比如都督大人之所以赶着回到府里,除了打算在府里过年外,最重要的是等着迎接京城派来的巡察御史和监军太监。
据说除了都督府里忙着准备招待客人,城里的百姓也致力于清扫环境,将整座内城整治得焕然一新,务求绐皇上的使者留下一个好印象。
由干府里的掌灶者和马场那位大娘的厨艺有得拼,做出来的东西绝对称不上色香味俱全,因此府里除了日日流水似地抬进鸡鸭猪肉等各种食材,大管事的娘子最近也急着从城里几间酒楼借调上得了台面的大厨。
朱妍玉对做菜有几分兴趣,倒是很想跟着酒楼大厨打打下手,学得几招,这日溜进厨房来,正想跟厨房的主事者拜拜码头,眼角却瞥见一道熟悉的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