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推门而入,她知道墙角的摄影机已经捕捉到她的画面;不一会,这屋子的女主人铁定会跑到她面前兴师问罪一番。
她绕过眼前巨大美丽的建筑物,走向一旁精简的小木屋。
才一个月没住,上头就结了不少蜘蛛网,蒙上许多灰尘,看来她得先花费一番工夫整理整理了。
当她正想拿起角落扫把的时候,突然,砰的一声,大门被人猛然一推发出一声巨响。
她转头看着门口站着一脸凶样的女人——她的大妈,白晓星。
白晓星脸上横肉狰狞,怒气冲冲的质问道:“你这个野杂种!这一个多月你到底给我死哪去了?!”
“我到别人家里住。”江雨瞳淡淡道。
“我不管你去谁家住,只要别丢我们江家的脸就好!我告欣你,只要你名字上有我们江家的姓就要给我小心点!”白晓星鄙夷道。“要不,你只要告诉门外警卫一声,以后就算你死哪去也不关咱们的事!”
白晓星极度怨恨眼前这名女子,她的存在无疑是提醒她丈夫的背扳;不管如何,她都要想尽办法拔除这个眼中钉。
“我父亲呢?”
她不想把她的话放心上,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存在,对眼前这个女人来说是多么大的痛苦。
她还记得,当父亲把她带回家时,当时她充满怨毒的眼光,几乎让她害怕得躲在父亲身后不敢出来。
“他就在书房里。”白晓星颇为心不甘情不愿的说。“他叫你过去一趟,他有话要跟你说!”
“有话?”
江雨瞳眉头皱了起来,心中充满了苦涩。
对于她这个女儿,父亲总摆出一副爱理不理的姿态,平日就算她从他面前走过,他也不会瞧上一眼。现在她失踪了一个多月,他总算注意到她。说来还真是讽刺。
她眼帘低垂下来,掩去她眼中的苦涩。
“我知道了。”
白晓星冷哼一声,随即幸幸然离去。*****以前她就算有事到主屋里头来,顶多也是在一楼活动,鲜少踏上楼上书房。
算算自已,大概也整整有一年的时间没踏上主屋二楼一步了。凭着记忆,她来到了父亲的书房。
她心情极度忐忑不安。看见父亲她该说什么好?
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
她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打开眼前的厚重木门。
门一推开,她看到满头灰白的父亲埋首在文件堆中。
江雨瞳心一惊何时父亲的头发变得如何灰白?她根本就没注意到。
“爸。”她轻喊了声,但他好像没听见她叫喊,头抬也不抬。
“爸!”这次她喊得更大声些。
江管抬起头,微眯着眼,看着站在门口的江雨瞳。
“雨瞳吗?进来吧。”他简短说道。
江雨瞳二话不说把门关上,走到父亲面前。
“爸”她轻喊了声。
突然间,她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
“听妈说你找我,有事吗?”她嗫嚅道。
在人前她必须喊白晓星一声妈,否则,白晓星就会指责她不把她放在眼里,还说是自己故意给她难堪。
江管拿下鼻梁上的眼镜,揉揉略显酸涩的眼睛。
“学校老师曾打电话来过。”
“她说什么?”江雨瞳低声问道。
其实不必问,也知道学校老师打电话来是因为她无故旷炉了一个多月。
“老师说你已经一个多月没去上炉,这样下去根本毕不了业,所以我先替你办了休学。”
“是吗?”她淡淡道。
反正她就要离开了,休不休学对她来说根本没任何意义;她只是想知道,在父亲心中,有她这个女儿存在吗?
江管眉头皱了起来,对于她冷漠的反应感到不解。
“你不怪我不征求你的意见,就先帮你办了休学?”
“那你呢?你为什么不问问我这一个多月我到底上哪去了?”
她眼中带着一丝希望,希望父亲能重视她的存在,即使是严肃的表情责问她,她也甘之如胎;而不是这样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漠视她的存在。
一想到这,她的心就微微抽痛。
“我想你这么大了,你应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一手翻着资料冷漠无情的说。
江雨瞳的眼泪差点就克制不住的掉下来。
“你从来就不重视我的存在?”她低喃道。
“什么?”江管讶异的抬起头看。
她拳头不觉收紧,声音低哑。
“从小到大,你从来就没正眼看过我,也从不过问我要什么?”
“我很忙,我没时间理你,你需要什么就跟你母亲说吧!”
江管手一挥,就打算像赶苍蝇一样把她赶走。
“她不是我母亲呀!”她低声呐喊。
“胡说!”江管板着一张脸。“你姓江,晓星就是你母亲!这事少对外人说,免得丢了我们江家的脸!”他稍稍恼羞成怒。
“我的存在真让你感到丢脸吗?”
她感到心痛,眼泪不住滑落。
“你不要再说了!”
汪管脸色变得铁青,他一直不愿再提这件事,只要一想起,他心中不禁有怨。
他曾经爱过她的母亲,虽然明知自己是个有家室的男人,还是受不住诱惑的往下跳,两人之间的感情也延续了好几年。
因为事业的关系,公司有一大半股权操控在他妻子手中,所以他不能离婚,给他心爱的女人一个正当名分。
直到有一天,事情爆发开来,他的妻子把他心爱的女人赶走,就算他怎么拼命寻找依然找不到她的踪影。
直到几年后,她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带着两人的爱情结晶;可是她一开口却是句残酷的话——“我要结婚了!”
这话犹如青天霹雳轰得他脑袋一片空白。
“你要结婚了?”他痛苦的眼神看着她。“我不准、我不准”他猛然捉住他心爱女人的肩膀,猛力摇晃着。“你是我的!”
石湘缨推开他的怀抱,冷漠无情的说:“我不是你的。从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更不可能是!”
“湘缨”
他仍忘不了,当时他的心就像被插进了一把利剑。
“这孩子就交给你了。”她把当时幼小的女孩交到他手上,眼帘低垂下来。
“她的名字叫雨瞳,是你江家的骨肉。我把她交给你,希望你能给她过好日子。”
“你说的真好听!”江管冷嘲热讽道。“我看你是嫌弃她是个拖油瓶是不是?!”
“随你怎么说。”
石湘缨狼狈的撇过头去,不敢看向他的眼,以及一脸无措的孩子。
“妈”年幼约女童想挣开他的手,不停呼唤着母亲。
“你走!”他低吼着,不想再看到她。“既然你要嫁给别人就不要再出现在我和孩子面前!”
当石湘缨转回头时,他看到她脸颊的泪水。
江管本以为她会回心转意,因为他知道她不是个狠心的人;可是她却当真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我有亏欠你什么?”
江管不管她是不是他女儿,只要是触碰他那段病苦往事的人,他一律没什么好脸色。
“你没有亏欠我什么”
她泪水悄悄滑落,他的一言一行只是让她更彻底死心他根本不在乎有没有她存在。
也罢,就当她从不曾在这个家存在过吧。
她的心传来阵阵刺痛,紧咬着下唇,隐忍着逐渐发热的眼眶,不让泪水夺眶而出。
“如果没事的话就下去吧。”江管不耐的说。
原本充满哀伤的小脸,因想起还有件重要的事,顿时她面容一整。
“我还有件事想问您。”
“什么事?”江管一脸厌恶的撇撇嘴说。
“我想,你应该有我亲生母亲的地址吧。”她按捺住内心激动,声音低哑道。
“知道是知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要!”她毫不犹豫的说。
“你想做什么?”
江管总算抬起头正眼看她,只见她脸上充满坚决的表情说:
“我想做什么,你在乎吗?”
她毫不避讳的眼神直视着他,看得他有些心虚,好像他真的从未注意她的存在。江管一恼火,在一张空白纸上写下一长串地址,撕下来扔到她面前——
“你要就拿去!”
好一会,她才弯下腰捡起那张字条,耳边又传来她父亲冷嘲热讽的声音——“你拿到的话就快点走,别再打扰我办公的时间!”
她感到喉咙间有硬块哽着,她只能暗咬着唇,从齿缝间逼出一个字。
“是”
她紧握着那张字条,站起身看着父亲又重新埋首于文件堆中。她哽在喉咙里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
沉寂了会,她转身拉开门,往门外走去。
江管抬起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里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他知道他忽略了这个孩子,但是,每当他一看到她,他的心就会不自主感到一阵猛烈抽痛,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他明知他不该,但是他就是没办法面对她的脸江管幽幽叹了口气。******
站在月台上,江雨瞳右手提着背包,望着手上抄有母亲地址的字条,她内心激动不安得有如悬在半空中。
她十几年不见的母亲就住在这里吗?
一旦见着了母亲,见面的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她心中充满了兴奋和紧张不安,心中怀抱着一丝对亲情的渴望。
她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不久,火车缓缓开动,朝着下一站驶去。
望着窗外飞逝的景物,她在心中反覆演练着和母亲见面时,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她会先开口喊她一声妈。然后呢问她为什么要弃她而去吗?一想到这,她心酸的闭上眼。
说她心中没有任何怨恨是骗人的,要不那恶梦也不会一直苦苦纠缠了她十几年。火车摇摇晃晃,一路经过了大大小小的站,终于来到了台南。
江雨瞳紧握着背包和写着母亲地址的字条,迫不及待冲下了火车。
一走出火车站,面对这个陌生的城市,江雨瞳的表情有一些迷惘。
这就是母亲生活的地方吗?
街上车水马龙,人行道上熙来攘往的人潮川流不息,与她居住的台北相差无几,只不过四周景物显得陌生。
“司机,麻烦你载我到这上头的地址好吗?”她把手上纸条拿给年约四十开外的司机。
“没问题!”他露出牙齿,爽快回道。
江雨瞳一路上都相当沉默,她低着头,紧握着颤抖的双手;就连司机的发问,她也仿佛没听到似的,害得司机感觉自讨没趣的闭上嘴。
“小姐,到了。”车子在一幢透天别墅前停下,司机回过头对江雨瞳说:“这里就是你要找的地址。”
“啊!到了吗?”她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急忙掏出钱来付了车资。
她下了车,车子马上开走。
望着眼前的房子,看来虽然不是十分豪华,却是十分小巧温馨;前面还有个小庭院,种了许多花花草草,其中大理石花就占了大部分。
她记得小时候母亲也曾在阳台上种植大理石花,当花迎风摇曳的时候,母亲曾告诉她,那是属于她的花,因为她就像大理石花一样娇俏可人。
母亲是因为想念她,所以才种植大理石花吗?
她心中五味杂陈起来,母亲还想着她吧,既然如此,母亲又为何会抛弃她呢?
如果今天没找出答案的话,她没办法就这样了无牵挂的离开地球,和雷撒共度一生。
就在她站在门外张望的时候,大门突然打开;她身子一闪,躲在墙角后面偷看。
门内走出一名十八、九岁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孩,跟在女孩身后出现的是一张令她备感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孔。
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母亲和她记忆中的一样,不过是头发剪短了,身材也比以前略为丰腴些。以往她脸上总是充满了无限的哀愁,现在她脸上却盈满了笑意。
记忆里,母亲不曾对她这样笑过
突然间,她听到那女子喊她一声妈时,仿佛有如青天霹雳,轰得她脑袋一阵嗡嗡作响
“妈,我走了!”
“好,小心点,还有,别太晚回来。”石湘缨叮咛着。
“妈,我知道!”刘苓恩翻个白眼。“每次我出去你都说这句话,我都快听烦了。”
“坏孩子!”
石湘缨摇摇头,拿她无可奈何。
刘苓恩无辜的眨眨眼。
“我这么乖,怎么可以说我是坏孩子呢?”
江雨瞳看这对“母女”谈笑自若的幸福样,她不禁在心中呐喊,妈,您的女儿在这里呀!为什么是别人喊您妈?
江雨瞳望着她的背影,确定那女孩走远之后,她才怯生生对着转身准备进入屋里的妇人背影,细如蚊钠的唤了声:“妈”
石湘缨听到那细微的声音时,身子顿时一僵。
江雨瞳看着她的背影,内心不禁一阵退缩母亲不愿认她吗?否则为什么不回头?
不行!她不能就这么退缩。
她深吸口气,鼓起勇气又喊了一声。
石湘缨一直告诉自己她听到的只是幻觉,可是当一声“妈”再度响起时,她忍不住冲动,猛然旋过身
看到身后的人,她像是受到了重大的打击,身子略略一晃。
那是她的孩子!她就和自己年轻时一模一样石湘缨忍不住热泪盈眶,心情一阵激动。
她伸出手想抚着那日夜思念的娇俏脸庞,但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猛然抽回手,撇过头去,以冰冷的语气说:“你是谁?我根本不认识你!”
江雨瞳像被人重重赏了一耳光,脸色极度苍白。
“妈,为什么?”她呐喊着,声音悲怆凄凉。“我是你女儿,你为什么不认我?!”
“你说什么!我只有一个女儿,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快点走吧!”石湘缨违背自己的心意说。
其实她好想抱抱这十几年不见的女儿,但一想到认了她,必定会惹来一场风暴,她又勉强压抑住思念的心情。
她现在的家庭幸福又美满,她不想因为雨瞳的出现,破坏了她想要的安定生活和美满家庭。
“为什么你不认我这个亲生女儿,非要赶我走?”她满溢着泪光,内心痛苦不解。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小姐,你要是乱说话的话,就别怪我请你离开!”可湘缨脸上相当冷淡。
江雨瞳闭上眼睛,紧咬着下唇,齿缝不意透出一丝啜泣的声音
石湘缨心如刀割,但她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心软。
她相信有钱有势的江家绝对不会亏待雨瞳,所以,为了不让自己因此心软,她打开门像逃难似的躲进屋内。
一股忿怒一涌而上,她对着石湘缨逃去的背影发出怒吼,把她心中所有的怨恨及不满全呐喊出来。
“我恨你!你为什么要抛弃我?!当你幸福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一个人孤伶伶寄人篱下的痛苦和难过。当我想你的时候,你在哪里?!”她哀呜着。
石湘缨的眼眶充斥着泪水,身子摇摇欲坠起来。
好苦,她的心好苦
她不知该怎么解释当时她为何会狠心得丢下她,追求自己的幸福。
当时她接受了另一个丧妻男子的求婚,心想与其将她带过去成了个拖油瓶跟着她受苦,倒不如把她交给她亲生父亲,让她能好好的过日子。
所以,她终究忍着心痛,把她交给了江管,希望他能好好对待自个的女儿;而自己则把全部重心放在现在的家庭里。幸运的是,她和继女刘苓恩相处得极好,两人情同母女。
她从没想到江管不但没好好对待雨瞳,而且她心中对她似乎满了怨恨这也难怪,是自己先抛弃她离去的。
石湘缨在心中反覆挣扎。
“你走吧。”
她想了又想,最后自私的念头战胜了母女亲情她不能为了她,毁了自己现在的幸福。
江雨瞳感到自己落入了冰窖里,内心一阵冰冷,她从嘴角绽出一抹虚弱的笑容。
“我只想再和你说一句话。”
“你说吧。”
石湘缨没转过身子,双手却克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或许,我对你充满了怨恨,但我还是爱你。”她痛心的说出内心的真心话。
“你说完了吧。”石湘缨颤巍巍的说。
她勉强抑住失控的情绪,走进屋内把门关上。
看着门砰一声关上时,江雨瞳已心痛到分不出任何感觉。她在门口不知站了多久,才旋过身准备离去。
当她走出去时,看到先前那名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子就站在她眼前,一张灰白的脸,默然无语的看着她。
刘苓恩是回来拿忘记的钱包,没想到却听到这令人震惊的消息——她从没想过母亲竟有个亲生女儿。
看着面前酷似母亲的一张脸,不必多作解释,一眼就能瞧出她和母亲才是一对真正有血亲关系的母女。
风瑟瑟的从两人身旁吹过,当江雨瞳与她擦身而过时,突如其来一股恐惧揪紧了她的心,刘苓恩忍不住心中恐慌,一句话脱口而出——
“请你以后别再来了!”
江雨瞳的脚步暂停,身子微微颤抖,眼眶蓄满了泪水,她几次张口想说却又说不出话来。最后她只得摇摇头,逸出一抹凄凉的笑容。
“你放心,我不会再来了。”
刘苓恩半旋过身看着她孤单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突然一股愧疚感涌上毕竟是她的母亲被人抢走了,然而她还是什么也没说,默默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