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来就行了。」兰熏的眼神不敢乱瞟,婉拒他的帮忙后,就眼观鼻、鼻观心地拿回自己的衣服,背对着他窸窸窣窣穿回衣棠。
辛耕昊一边套上衣衫;一边观察她那生硬缓慢的动作,知道自己终究还是伤害到她了,他不禁懊恼地皱起眉来。
「你还很疼吗?」他歉疚地环住她那纤细的柔躯,忍不住又将她抱到腿上了。
兰熏的俏脸红了红,粉颈低垂地细声道:「一点点。」
经由他这幺一提醒,她闷在心里的疑问全出来了,让她好想问哦!「呃……人家可不可以问一个问题!」
「问吧!」辛耕昊望了望满地散置的笔墨与书卷,及那滩污渍书案的血迹,一抹尴尬的色彩染上他的颅骨。
他怎幺会那幺性急地在这桌上要了她呢?这里不但硬梆梆的,非常不舒服,而且还十分不尊重兰熏。
「我们刚才是在……做什幺啊?」克服了心中的羞涩后,兰熏睁大好奇的圆眸,小声地找寻答案。
辛耕昊亲昵地吻啄一下她的额角。「傻丫头,我们是在做生儿育女的事啊!」
「喔!」兰熏似懂非懂地点点螓首,心底又有新的疑问了。「那你上回对我做……的是什幺?」
好怪哦!上回他说是占有她,怎幺今天又占有了一次!而且两次的感觉还不大一样耶!那一次是全然的喜悦;而这次除了痛楚外,竟有着更深沉的欢愉。
「为了早点让你对那小子死心,所以我骗了你,其实那晚我只完成了一半。」辛耕昊毫无愧疚地坦承不讳。
兰熏先是诧异得说不出话来,随即娇嗔地睨了他一眼。
他好过分哦!怎幺可以骗她呢!害她那晚哭得唏哩哗啦的,直以为自己已经不是清白之躯了,虽然现在回想起来,心中并不觉得遗憾,不过,他欺骗人总是不对的。
「耕昊,你为什幺那幺讨厌公孙公子!」从几次言谈中,兰熏发觉他不是普通讨厌公孙滔。
辛耕昊那深遽的眼瞳闪着别有深意的眸光。「兰熏,这件事你最好别知道,不然会徒增你的烦恼。」
是吗?兰熏心底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什幺事那幺神神秘秘的?
※※※
当夜——
一条矫健的身影偷偷潜进「孤鹜堡」——
他像识途老马般溜到后边的一间厢房,他见房内还点着烛火,便举手敲了敲木门。
「谁啊?」屋里的思霜轻喊一声,不久,她就打开了房门。「咦?库塔你来这里做什幺?」
库塔毫不避讳地走进她的闺房,一脸难掩的思慕之情。「思霜,你怎幺最近都没到『紫桃林』来?」
「这些天堡里很忙。」
思霜虽然是苗人,但经过胡大娘多年的教导后,倒也清楚男女之防,所以她见到库塔就这样大剌刺地走进房里,便面有难色了起来。
「啧!你怎幺还在念这种鬼书?我不是叫你不要念了吗?」库塔态度轻蔑地翻了翻桌上的古书,他是懂得一点汉语,但汉字可不识几个。
「库塔,你别乱碰。」思霜连忙抢过他手中的书,像宝贝一样捧在胸口。「这是堡主借我的书,弄坏了可就糟了。」
库塔不高兴地瞪了瞪她胸前的书,悻悻然地道:
「你读那幺多汉人的书干嘛!你别忘了你是苗人耶!」她就是读了太多的书,才会变得古里古怪的。
「我是苗人又怎幺样!就不能学习多一点道理吗?」思霜没啥好气地反驳他。这家伙究竟来她房里做什幺?批判她吗?
「就算你把所有汉人的书全读完了,辛堡主也不会看上你这野丫头的。」库塔那粗犷的脸上满是妒意,他从小就喜欢思霜了,谁知道她被胡大娘收养后,整个人就完全变了,一双明媚的大眼睛开始跟随着辛耕昊打转,甚至还妄想要嫁给他为妻,简直快要把他给气死了!
思霜恼羞成怒地涨红了粉颊。「这是我自已的事,与你无关。」臭库塔!亏她平常还待他那幺好,竟然大半夜跑来泼她冷水。
「怎幺会不关我的事!」库塔那不甘示弱的气势挺吓人的。「我问你,你究竟把我当作什幺?」
「朋友啊!」思霜没有多想,就理直气壮地回答他。
库塔气愤地攫住她的手腕。「就只是朋友而已吗!我们从小一块长大,难道你没想过要嫁给我吗!」
「库塔,你在胡说什幺啊?」思霜气嘟嘟地甩开他的手。「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我唯一喜欢的人只有堡主而已。」
库塔怎幺变得那幺奇怪啊!居然跑来跟她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他们明明只是朋友而已啊!
在夜深人静的夜晚,库塔的拳头突然发出骇人的喀喀声。
「我懂了,你是嫌弃我不够有钱,无法提供你富裕的生活,所以不肯嫁给我,对不对?」库塔求爱不成,思绪开始偏激了。
「孤鹜堡」盖得又壮观又舒适,是苗疆数一数二的大建筑,任谁看了都想住进去,何况是那没见过世面的思霜呢!所以他私底下一直认为思霜会移情别恋,全是被辛耕昊引诱的。
思霜非常不悦地撇起小嘴。「你太侮辱人了!我思霜是那种势利的人吗?我才不是贪图这里优渥的生活环境呢!我又不是什幺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哪会吃不了这一点苦?况且,我还挺喜欢在这里做下人的,每个人都待我好客气哦!」
其实,有胡大娘在「孤鹜堡」罩着她,只有思霜欺负别人,哪有别人欺负她的分啊?
「那你为什幺不肯嫁给我?」库塔耍赖地问,摆明就是不信她的话。
「库塔,你实在很烦耶!我又不喜欢你,我干嘛嫁给你啊?」思霜跺了跺脚,不耐烦地向他解释。
可恶!若不是还顾忌着朋友之谊,不想与他扯破脸,她早就把这侮辱人的家伙踹出门了。
「思霜。」库塔突然激动地握住她的小手。「你等等我,我快要飞黄腾达了,到时我就可以得到一笔钱——」
「出去!出去!」思霜受不了他满嘴的胡说八道,话没听完,就把他推出门了。「以后你再提起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我就不理你了。」
「碰!」思霜直接把门合在他鼻子上。
库塔气得猛抓头发。该死!他非得让思霜对他刮目相看不可!
※※※
过了两天,辛耕晁故意挑个他大哥外出的日子,找上了在房里休养的兰熏。
「小叔?」兰熏吓得跳了起来,她拋下手中的刺绣,连忙倒了一杯茶水放在桌上。「呃……你请坐。」
辛耕晁「哼」了一声,摆足了架子后,才坐下来。
兰熏实在怕他怕得半死,唯一能保护她的人不在身边,偏偏她又摸不清辛耕晁的来意,只好胆战心惊地站在一旁,拼命回想自己最近是否有惹他生气。
辛耕晁以那双睥睨的黑眸四处观看,最后才把注意力停在她身上,讥讽地问:
「你最近好象挺闲的嘛?」
「小叔,对不起,兰熏前几天得了绞肠痧,所以多休息了几天,不过,我的身体已经康复了,明天就可以在堡里帮忙了。」兰熏赶紧诚惶诚恐地垂下脑袋瓜子,一张俏脸早已吓得苍白起来。
完了!完了!这下他一定会把握机会,狠狠教训一顿她的怠惰。哎呀!说来全是耕昊害的,本来她是要下床帮忙胡大娘做一些杂务的,都是他坚持要自己留在房里休息,害她现在沦落到这种凄惨的地步。
「谁跟你说这些了?」辛耕晁皱起了翩飞的剑眉,听她的口气,好象把他当成刻薄的男人一样。
兰熏心底忐忑了好一阵子,才鼓起勇气地开口:「那小叔……想要说什幺?」
辛耕晁的个性直率,所以一点都没有拐弯抹角,就粗着嗓门直接间了。「你现在到底是站在哪一边!是『公孙山庄』,还是我们『孤鹜堡』!」
「我不懂……你的意思,小叔。」兰熏迷惑地眨动俏美的睫毛,一脸疑窦地望向他布满敌意的脸庞。
「你别想装傻了!我可不像我大哥那幺好骗,你最好老老实实回答我,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了。」辛耕晁沉不住气地威胁出声。
为了杜绝后患,他与祈叔本来是打算要暗中解决她,可惜他大哥愈来愈迷恋她了,他们若是真的下手了,只怕他不会轻易原谅他们,况且,她在这次的绞肠痧事件中,表现出当家主母的担待,获得堡内大多数人的认同与喜爱,使得事情更加棘手了!
在他咄咄逼人的气势下,兰熏的双肩下意识地畏缩一下。「我真的不明白嘛!我们与公孙家无冤无仇的,为什幺硬要我……选择一边呢?」
她虽然嫁给了辛家的人,但是公孙家就好象她的娘家一样,两边都是自家人,根本不需要分得那幺清楚嘛!
「谁说无冤无仇了?」辛耕晁忿恨地怒捶一下圆桌。「我们与公孙家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有那幺严重吗?」兰熏被他的话给震惊住了,一张小嘴张得圆圆的,久久都一直合不拢。
辛耕晁额角的青筋暴起,沙嘎的怒吼声中全是失控的戾气。「公孙家屠杀了我们『辛家堡』百余条人命,你说这个仇不严重吗?」
若是光明正大地上门挑兴,他们「辛家堡」无话可说——身为江湖人本来就是过着打打杀杀、朝不保夕的生活,可是公孙家的人卑鄙无耻,他们先是在水中下毒,让他的家人失去反抗能力后,继而毫不手软地屠杀所有人,若不是那时候他的娘亲冲进屋里,不顾一切地把他们兄弟与奶娘推进密道内,让奶娘带他们去投靠爹的结拜兄弟祈武,那幺这段血海深仇他们永远也报不了!
「原来你们是『辛家堡』的人!」兰熏内心的惊愕慢慢沉淀下来,忍不住为他们感到难过。
她曾听人说过这桩「辛家堡」的灭门血案,它在当时引起了轩然大波,而且在二十年后的今天仍然让人感到心惊胆颤。「可是……你们怎幺能确定是公孙家做的!」
据她所知,这桩血案还没查出是哪个帮派所为,怎幺可以赖在公孙家身上呢!
「哼!当年我娘拼着最后一口气,把那一干人的身分全说给我们听了,那些凶手全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只要我们兄弟两还活着,他们一个也逃不掉。」辛耕晁目露凶光。
兰熏暂时忘了对他的惧意,脸色凝重了起来。「小叔,听你的口气,似乎仇家不少。」
辛耕晁嘴角讽刺地一扬。「那些小角色早就被我跟大哥解决了,我大哥的恶名就是因此而来的,现在只剩公孙家这带头者的仇未报而已。」
想来他们兄弟还挺善良的,只杀死当年参与此事的罪魁祸首,并没有牵连到他们的家人,否则死的人就不只这些了。
「既然有仇,又为什幺把『玄天秘籍』拿给公孙——」兰熏突然瞠大剪水秋瞳,轻呼一声︰
「难不成秘籍有问题?」
「你不笨嘛!竟然猜到了一半。」辛耕晁勒不住嘲弄的语气。「秘籍已经被我们修改过了,任谁都练不出绝世武功来。」
兰熏着急得差一点咬到舌头。「那另一半是什幺!」
「你问那幺多干嘛!」辛耕晁狐疑地瞇起清朗的俊眸。「你这女人想通风报信啊?」
「不是!不是!」兰熏连忙摇摆着素白的玉手。「我有个情同姐妹的朋友还在公孙山庄当婢女,我担心她的安危嘛。」
「你不用解释,就算你想通风报信也来不及了,此时的公孙山庄恐怕早已遭到各大门派围攻了,你就把那位朋友当作死掉算了,别白费心机了。」辛耕晁不但幸灾乐祸,还得意洋洋地笑了。
这人嘴巴怎幺那幺坏啊!
兰熏那秀美的娥眉勾勒起微愠。即使他说的话是事实,公孙家的人真的犯下这件惨绝人寰的血案,但是山庄里还是有无辜的人啊,例如桂馥或是其它下人,他怎幺可以视人命为草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