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水凝艳所料,他们两人才踏进沧溟府,便瞧见云少祎一脸贼笑地迎上前。
“两位玩得如何啊?”
“没有你在一旁碍眼,当然很愉快喽!“水凝艳上前一步,假笑地说道。
“哎哟!这么不友善,会让沐辰留下坏印象喔!”云少祎嬉笑地望向司沐辰,得回一个无聊的眼神。
“真不懂,你不怕你这白痴的模样给底下的人瞧见,失了主子的威严吗?”水凝艳双手环胸,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他在外人面前不是这样的。”出乎两人意料之外地,司沐辰开口替云少讳说话:“他是出名的笑里藏刀,不仅是沧溟府上下,江湖上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小觑他。”
“你倒是很够义气嘛!鲜少听你说那么多话。”水凝艳似笑非笑地说。
“还是沐辰好,我就知道没白交你这个朋友,不像有人,就会成天给我排头吃。”云少祎装出一副感动至极的模样,连个性冷淡的司沐辰,也给他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别再继续下去,不然我连昨夜吃的东西也快呕出来了。”水凝艳瞧他那副德行,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要吐,也得吃饱才吐。”云少祎示意他们往内堂走去。“来,我瞧今晚月色不错,所以命人在你房前的花园设席,就咱们三个用餐赏月,小酌一番。”
花园的一隅,石桌上摆有三副碗筷、数样佳肴,还有一壶温过的洒。
水凝艳一瞧见桌上的莱肴,双眩登时一亮。
“西湖醋鱼!清酌螃蟹!”她一边咽口水,一边问道:“你怎么弄到这些东西的?”
转念一想,她又说:“你跟宇哥哥联系过了?”
“你们出去的时候我可也没有闲着,上回我不是请欧阳兄派船上来,并且留意一切可能的线索吗?结果线索没找到,倒是运来一大船新鲜海产。表面上虽说是送我的,但依我看拿来孝敬他们庄主的成分还比较多。”
“少讳,你口中的那位欧阳兄是谁?”司沐辰忍不住问道。
这已经是第二次听她喊那人做“宇哥哥”。
他是谁?为什么水凝艳喊他喊得那么亲热?
其实这根本不关他的事,可是听见水凝艳那么亲密地提起那个男人,却让他胸口感到一阵闷然。
“他是潋滟庄的总管,也是水丫头同父异母的哥哥。”云少祎扬起一个暖昧的笑容。“沐辰,我们认识十几年,我可从没见你对别人感兴趣过,怎么今天转性啦?”
“问问而已。”司沐辰耸肩,轻描淡写地道。
此时的水凝艳,根本已经没兴趣理他们在谈些在么,一双美眸紧紧盯着石桌上的佳肴。
“我们可不可以开动了?赶一天的路,我肚子好饿。”
“沐辰,动筷子吧!不然恐怕有人连口水都要滴下来了。”云少祎拿起筷子,比比桌上的食物。“你来试试从沿海运过来的鱼虾,虽然洞庭湖的水产也算丰沛,但比起从海里捞出来的,味道就是差些。”
酒足饭饱之后,水凝艳满足地叹息一声。
“云少祎,等我要回潋滟庄的时候,可不可以把沧溟府的厨子一起带走?同样的菜色,潋滟庄的厨子却烧不出这么好的味道。”
此话一出,司沐辰和云少祎相视莞尔一笑。
“别人碗里的东西总是比较好吃。”云少祎开口。“不过,烧出这餐饭的厨子不能跟你走,除非你能帮沧溟府找个新府主。”
“什么?!这些是你烧的?别说笑了,你恐怕连烧锅滚水都有问题吧!”水凝艳不信地说。
“你不相信我的话,总该相信沐辰吧!他可以证明我没诓你。”云少祎指指司沐辰。
水凝艳转头看他。
“他说的是真的。”司沐辰点头证实。
“怎么可能?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去学烧菜?什么时候学的?”水凝艳问道。
“算是交友不慎吧!我的厨艺是他教的。”云少祎指着司沐辰。“所以说,你虽然没办法把我这府主带回家,但可以把沐辰带回去,反正绝尘谷还有他爹娘撑着。”
不会吧!他们三人之中只有她是女人,但是她却从来没有进过厨房,只有幼时在旁边偷看过几次。
水凝艳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对司沐辰说道:“除了设机关、烧菜之外,你还有什么看家本事,一并说出来吧!”
“那些都不算什么本事,只是兴趣而已。”司沐辰微笑道,却无法否认心中因为她惊叹的眼神而微感得意。
她似乎特别有办法引起他的情绪波动。
“要不趁着待在沧溟府的这几天,你教我几手厨艺如何?”水凝艳要求道。
“丫头,我看你就别试了!几天的时间能学得什么?要是潋滟庄主在沧溟府做客时被火烫伤,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云少祎在一旁泼冷水道。
“哼!只要我想,没有什么事是我水凝艳做不到的。”她的语气之中散发着无比的自信。
以她从小到大的纪录来看,她的确有资格说这种话。因为她不仅有颗聪明绝顶的脑袋,还有坚定不移的毅力。
也正是这些特质,让水凝艳得以未到双十芳华之龄,便成为南方呼风唤雨的人物。
司沐辰凝睇着她,一个想法从脑中闪过。
他终于明白,天下美女何其多,为何独独水凝艳会吸引他的注意。
因为她的自信,让她整个人鲜活起来,显得益发美丽。
“如果你想学,我或许可以指点一二。”不由自主地,司沐辰回答。
“太好了!不如明天就开始吧!我们可以用那些运来的海产来练习。”水凝艳欢呼一声,兴奋地说。
“喂、喂!你们现在在说的,是我家的厨房,还有送给我的海产吧?”云少祎抗议道。
“我们是客人,你这主人既然要让我们宾至如归,借个厨房算什么,何必太小气!至于那些海产,改天我再让他们运个一船过来还你就是。”水凝艳说道。
“瞧你一个年轻姑娘,说起话来却是财大气粗!”云少祎笑骂。
接着,他面容一整道:“不过,我得先提醒你们,恐怕没有太多时间可以让你们在厨房里闲晃。”
“有什么消息?”司沐辰问道。
“我的手下查出当年梅赤霜曾经收有一徒,他死后他的徒弟也消声匿迹。我猜想,说不定他的徒弟还有传人。”云少祎露出一个跃跃欲试的笑容。“再过几天就是风云会,说不定我们可以和梅赤霜的传人交手。”
“哇!那不等于历史重演?而这回轮我们当英雄了。”水凝艳也挺直身子喊道。
“如果凶手真的是梅赤霜的传人,他的能耐可能比我们预估的还要强得多。”司沐辰是三人中惟一没有露出笑容的。
“只要我们三人同心协力,他一个人又怎奈何得了我们?”水凝艳有信心地说道。
“不管他有多强,我们都必须逮住他,免得更多无辜的人遭到毒手。”云少祎起身,伸个懒腰。“那个人就像是大家背上的芒刺,只要他活着一天,大家就得面对死亡的威胁。”
“我们会将他逮住,只是不能太过大意。”司沐辰说道。“我不希望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人受伤。”
虽只是寥寥数语,但水凝艳和云少祎都听出他对他们隐藏的关心。
水凝艳心中一暖。什么时候,他也把她当成是自己人了?
某种怪异的感觉攫获住她,却又不太真切,一时间竟令她有些困惑。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她病了?
云少祎上前一步,手掌搭上司沐辰的肩膀,深厚的友谊全都表现在这个简单的动作上。
“我们会成功。”他的视线扫过水凝艳和司沐辰。
水凝艳收敛心神,和司沐辰同时点头。“嗯。”
在这一刻,当今武林中年轻一辈的三位龙头结成一股强大的同盟,准备放手一搏。
∞Φ风の谷Φ∞∞ΦNauSicAaΦ∞∞Φ风の谷Φ∞
隔日上午,司沐辰很守信诺地带着水凝艳前往沧溟府的厨房。等他们到达那儿时,才发现云少祎已经替他们把厨房的人都遣离,让他们有一个不受打扰的空间。
水凝艳环顾一圈空荡荡的厨房,偌大的空间里,除去已经燃起的炉火以外,什么也没有。
“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挑选材料。”司沐辰走到一个巨大的橱柜前,拉开厚重的柜门,里头放有各式各样的食材,甚至包括从潋滟庄运来的海鲜。“要做出一道好菜,材料的挑选很重要。”
“这是什么怪柜子,怎么那么冷?”水凝艳搓搓双臂,问道。
方才司沐辰拉开柜子时,水凝艳便感到一股寒意从里头窜出。
“那是少祎不知打哪儿弄来的千年寒冰,可以保持食物新鲜,不易腐败。”司沐辰解释道。
“千年寒冰?”水凝艳惊讶地轻呼。“就是那个在上头练功,可以事半功倍的千年寒冰?那是所有人都求之不得的稀有极品,他竟然拿来保存食物?”
说到最后,水凝艳忍不住笑出来。
“有何不可?东西是死的,全凭人活用。”司沐辰理所当然地说道,一点儿也不觉得云少祎这么做有什么奇怪。
“说的也是。”水凝艳点头。
反正云少祎的武功已经够高了,不需要千年寒冰再来锦上添花。
“那么,我们现在要挑选什么食材呢?”她问。
“悉听尊便。”
“昨天已经吃过鱼、蟹,今天就来个虾如何?”
“好。”他从柜子里拿出冷冻起来的鲜虾。
之后,司沐辰从清洗开始,一直到配料刀工、烹煮火候,一遍遍耐心示范。
好美的手……水凝艳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修长的十指在虾背上划出整齐的刀痕。
“来,换你了。”他把刀子交给她,说道。
相较于他的优雅熟练,水凝艳的动作显得笨拙吃力得多。
好不容易把所有的步骤完成,水凝艳已经是香汗淋漓。
“没想到烧菜比练功还累。”一边举袖擦拭云鬓边的汗珠,水凝艳一边说道。
“那是因为你不熟悉。”司沐辰微笑道。
“我还没机会问,你为何会对厨艺产生兴趣?古人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
“那是因为小时候没有人陪,爹娘总是不在谷内,所以我常常跑去厨房跟里头的大娘说话,在她身后跟进跟出。或许是看多了,久而久之,我也学得一手烧菜的本领。”司沐辰笑笑,英俊的脸庞却泄漏出一丝落寞。“好几次,我爹娘吃的菜都是我一手烧出来的。”
“他们知道吗?”水凝艳轻声问道。
“当然不知道,他们甚至不知道我常待在厨房。”司沐辰回答。
水凝艳没说话,心头为那个寂寞的小男孩感到隐隐泛疼。
或许就是因为如此,所以才养成他现在淡漠无求的个性吧!
司沐辰看到她的表情,并未多做表示,只说:“来看,虾子已经入味,可以盛盘了。”
水凝艳在他的指示下,七手八脚地把一只只鲜红的虾子盛入盘中,然后得意地站在旁边检视她的杰作。
“我可以尝尝吗?”虽然虾子还是滚烫的,但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探手去抓。“哎呀!好烫!”
“小心些。”司沐辰眼明手快地舀出一瓢冷水,抓起她的手放入水中。
肌肤相触的刹那,一阵奇妙的战栗从他俩相握的手窜过,两人同时抽回手。
司沐辰借着把水勺放至一旁的动作,掩饰他心头突然浮现的莫名悸动。
“你还好吧?”声音有点生硬。
“谢谢,不碍事的。我们吃虾吧!”水凝艳双颊微红,低头状似检查烫着的地方,嗫嚅道。
接着,仿佛要找些事情做一般,水凝艳剥了一只虾送入口中,咀嚼几下后,忍不住发出满意的叹息。
“谁想得到我竟然可以弄出这么好吃的东西?当然啦!要归功于我有一个好师父。”
“如果不是你天生聪明,谁教都没有用。”司沐辰也拿起一只虾品尝。
他不得不承认,水凝艳的确有过人的天资。
就这样,他们把一整盘的虾都给解决掉,原本打算留给云少祎的那一份,也只剩下虾壳。
“我们明天再来好不好?”离开厨房时,水凝艳期待地问。
司沐辰几乎是毫不迟疑地点头,笑道:“照你这样的学习速度,恐怕不用几天,便把我的绝活儿统统学去。”
∞Φ风の谷Φ∞∞ΦNauSicAaΦ∞∞Φ风の谷Φ∞
夜里,水凝艳神志清醒地在榻上翻来覆去,怎么也无法入睡。
最后她索性拥被而起,透过微启的窗棂,凝视高挂天际的皎洁明月。
心中惦的、脑里想的,净是司沐辰。
怪了,除去宇哥哥和云少祎以外,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能让她印象深刻,可是她却为了司沐辰而失眠……
难道她真的对他动了心?
可没道理啊!过去这些年来,绕在她身旁献殷勤的男人何其多,却也没对哪个男人有特别的感觉。而司沐辰,别说是献殷勤了,连普通的七情六欲都鲜少出现在他的身上。
银白的月光从窗户悄悄流泻进来,微明的光亮中,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在锦被上写出他的名字。
指尖在柔软的被面上印下凹痕,仿佛也顺道印在她心上。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多年前曾经背过的一段诗经,忽然浮现在她脑海中。
当初读到时,根本不懂其中滋味,如今想来,她大概可以明了那种“寤寐思服,辗转反侧”的感觉了。
“司沐辰,如果你知道我因你而辗转反侧,你会是什么反应呢?”她对着空气问道。
水凝艳轻轻逸出一声叹息,又躺回枕头上,合起双眼,试图让自己入睡。
当她即将入眠之际,脑中最后一个念头是——
其实司沐辰一点都不怪,他只是寂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