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陆少夫人不参与这场仪式吗?」
朱毓摇着扇,领着无忧、无愁还有随行保护的封言,参与陆家午后的送福仪式。
「珊珊起床时感到不舒服,用过午膳后再去休息了,无法参加这个仪式。」陆明朝干笑一下,因为珊珊幽瞪的埋怨他,都是他昨夜太……可恶!
「这么巧呀!」朱毓别具含义的笑,又感叹地道:「少了美丽的少夫人在场亲睹这场特别仪式,真是令人惋惜。」
「既然无缘,也只好错过了。」陆明朝想的是,爱妻应该是不想见眼前的人,才干脆养神去!
由于晚上有盛大的夜宴,也邀请了戏班、舞团,因此中央一块适合的空地上,正搭了一座高台,以供晚上表演之用。
此刻摆上的是长桌香案,还有成堆的佳节礼品,正适宜拿来祭拜行仪之用。
「三皇子。」陆修先端上三杯清茶。
「明朝小弟,本皇子想先以酒追悼先人,再行送福仪式。」
「就依三皇子之意。」
「谢过明朝小弟的美意了。」
朱毓接过香,站在桌案前,祭拜了天地后,交给无忧拿去前方大炉内上好香。
「小时候我很喜欢到辅国大将军的府邸游玩,因为长公主,也就是我的大姑姑,对我们几个侄子疼爱有加。」拿起第一杯茶,他倒在前方地上。「姑姑不爱喝酒,所以,我以茶代酒遥祭红颜薄命的姑姑。」
「听闻长公主温婉多才,与当今圣上手足之情也极好,为何……」最后会与夫家密谋造反,这是陆明朝不解的地方,却不方便明言问出,因为这件事在皇族中是禁忌。
朱毓却了然一笑,直言道:「当年的事,有着当年的环境,还有不得不为之的绝断,父皇曾说,他此生最大的痛苦与遗憾,就是斩杀当年的皇姊!」他倒下第二杯茶。
「长公主从年轻就多才多艺,不但擅乐舞,丹青之能也颇见其长,先皇非常疼爱这个女儿,姑姑和父皇手足之情更是好,因为他们是同母所生,本皇子的琴、萧乐艺正是启蒙于长公主,在我印象中,姑姑是一位意志力高、韧性坚强的女子。」
「想来长公主的逝去让三皇子您很伤心。」很少见到朱毓的神情有过这般幽思。
「我曾想,这一辈子再也听不到姑姑那绝艺般的琴音,那股无人能弹奏出的独特韵律……我以为再也听不到了,没想到……」唇角牵起了如笑似凛的诡谲,随又勉去干淡扬。
当第三杯茶洒下时,他轻叹一声道:「这第三杯茶,希望苍天垂怜,一了朱毓对亲人的思念,别是一场梦里相思,梦醒,人已袅。」
「三皇子,先者已逝,望您莫心伤!」
「这还要先者真的已逝才好。」他忽话中有话的扯唇,随又看向皱眉的陆明朝,挑眉笑着,「只是一个私心之想,明朝小弟,开始送福仪式吧!」
陆修在主子示意下,跑到一旁挥手,随即前方的仆人点燃鞭炮,贯耳的鞭炮声与烟屑漫弥整座园子,仆人们虽各个掩耳,却欢欣的笑语着。
「皇主子,无忧想去帮忙放鞭炮。」
「无愁也去帮忙!」记得陆府每年为今天都会准备好多鞭炮、烟火。
「帮忙!」朱毓瞧着两名兴奋不已的丫头,「是去玩闹吧?不行,依妳们什么都拿来玩的性格,万一把陆家烟炮都玩掉了,晚上夜宴还用什么!」
「三皇子言重了。」不忍见无忧、无愁向来欢乐的神情沮丧,陆明朝忙缓颊。「夜宴的烟火有专人特别管理,至于白天施放的鞭炮尚有两串,若无忧、无愁有兴趣,我命小修交代阿全、阿平给妳们两个放!」
「真的吗?」两名丫头又快乐的看向主子。
「既然陆少宗主这么说,就准妳们去玩,别太顽皮知道吗?」朱毓叮嘱地道。
「是。」两名丫头欢天喜庆的携手跑去玩。
「怎么了?陆明朝小弟。」忽用亲和的目光望他。
「只是觉得三皇子对这两个丫头,也和一般人一样,挺没辙的。」此人虽说玩笑轻佻,但总给人飘飘忽忽的难以捉摸感,唯见他对无忧、无愁的态度有几分实在感。
朱毓忽笑得眉眼弯魅,移向陆明朝。「若明朝小弟有兴趣了解本皇子和常人有什么更多不一样的地方,挑个明月风清的夜晚,来我寝宫,大家一起了解一下。」执起他的蒲扇大掌,皇家公子的修长之手拍着,情暧意也昧。「明朝小弟也清楚,对你这身虎背熊腰的体魄,本皇子是垂思遐想已久。」
疙瘩皮从被他拍握的指尖,窜窜窜、爬爬爬,沿着臂绕过头,经过脚底,走了一圈,陆明朝僵掉的面庞扭动着,直到小修叫唤的声传来,他才颤着呼吸伸回自己的手!
「三……三皇子,该举行……仪式了。」抖落一身疙瘩,他撑着声,目视前方,僵直身躯道。
「呵呵,开始吧!」朱毓摇着扇,下忘再朝陆明朝道:「明朝小弟,记得,每年这送瞄仪式切开的第一颗水果,总是由本皇子亲手喂给你,证明我俩那甜蜜的情谊。」
「小修,快命人将东西送上。」不想再让这话题下去的陆明朝喊着。
「来了!」
在陆修击掌指示中,身后等候许久的婢女才一个个端着果品摆上供桌,最后一盘,摆上的正是鲜艳的大绿柚。
看着盘上三颗几是同模样的绿柚,朱毓以掌覆上,感觉片刻,挑出一颗。
「明朝小弟你知道吗?这次的贡品中以陀罗尼珠最为珍贵,此珠的罕有在于日夜不同,所绽放的光也有不同的疗伤、去毒之效。」
「陀罗尼珠能疗伤去毒?」对此珠,他熟悉不多。
朱毓抚着绿柚,轻笑道:「陀罗尼珠会散发热力,白昼的光让奇珠的光泽微弱,适合疗伤;入夜后它强光大放,适合驱毒,却要小心它过强的光茫,反螫人眼,不能直视,定要覆上能收光的布才能在夜晚拿出。」
「好奇特的一颗外域奇珠!」
「本皇子觉得它还是一颗优雅内敛的明珠,也因它如此不凡,才会在东域进贡时,引来境内极多族人的反对,甚至有人追到中原,想再下手抢回贡品!」朱毓话语略停,眸光感觉着那隐于暗处的动静,勾起浅冷的笑意。
「可以理解,东域之人定将此珠当成镇国之宝。」国宝送出,自有不服之人。
「奇珠呀奇珠,委屈你隐身了这么久,今天终于可以现世了!」
朱毓手中绿柚当空一抛,朝身旁的封言命令,「取珠!」
「是!」
封言剑一动,锐利的剑气飞出,流光似的烁芒绕划过半空绿柚,这过程仅在眨眼间完成,在场的下人全惊呼的看着,因为他们甚至没见到封言的剑出鞘,只见绿柚忽成四办剥落,露出其中的珠子,一见光,珠子从略红的色泽转成鳞白偏绿的珠身!
「果真是陀罗尼珠!」一阵扬叱,一道紫色身影由屋顶上,疾速纵身而下,目标——同时坠下的奇珠!
陆明朝和封言见状马上分别由两个方向,运劲出手拦阻!
一红、一白两道漩芒朝他们迎面而来,飞绕的漩涡发出夺人呼吸的光华,极美,同时慑人,像在夜晚见到异变的月色,拉人人梦魇般的眩彩,充满震撼!
「紫飞双月!」
陆明朝、封言甫一对上,知道了来人的身分!
他们第一次见到这传说中的夜盗,竟在大白天出现,也了解了「双月」之名由何而来,在来人双臂上缠绕的红白双缎,能发出火红与银白,红月、冰月的异色月华!
轻薄的缎彩对上强浩的掌劲,形成以柔克刚的巧劲,将双边夹击来的功力同时化开,飞身直取接住陀罗尼珠的朱毓!
「三皇子——当心!」
陆明朝更快出手,取之不及对方快速的距离下,凝指化剑芒,直射而去,红月之缎挡下这奔雷般的指光剑,另一条冰月之缎缠上朱毓的手腕!
「好个紫飞双月!」朱毓不动不惧,凝笑而立!
当另一边的封言长剑出鞘时,陆明朝也已抢身护来,深知对上这两人,只能借速度挡一时,久战绝不利,紫飞双月红缎点地,借力使力,飘逸的身顿形如离弦之箭,探手伸向朱毓手上奇珠!
「本皇子倒想看看你取得走吗?」
一按上奇珠便感一阵冲力震手,紫飞双月运劲以对,陀罗尼珠在这场内力相冲中,再度震飞上空!
「陀罗尼珠!」缠在朱毓手腕上的白月之缎马上改取飞空奇珠,另一对劲的手掌却传来透骨之痛!
朱毓手袖内藏三道铁勾,见来人一分心,铁勾延展,扣住对方手腕,深刺入肉!
此等情况,取珠极可能得赔上一只手!紫飞双月覆面的眼痛下决心般一凝,就要赌上时,陆明朝一道掌风袭来,震松铁勾,令纠缠的僵局顿转!
朱毓的铁勾虽没能取下紫飞双月一臂,却划伤对方指掌,同时,陀罗尼珠也落入紫飞双月手中!
「快来人——保护三皇子——保护少宗主——别让盗贼跑了——」
陆家护院与陆明朝随侍剑童,末锦、杜琴全赶来!
紫飞双月已迅即退跃出战圈,飞身离开!
「皇主子,您没事吧?」无忧、无愁也赶来。
「明朝小弟。」朱毓望向他,眼神微瞇起。「你那一掌来得可真巧,怎么?难不成已知来人是谁,深怕本皇子会废了对方的手吗?」他薄唇似掀似笑,让人不懂他此刻心情
「明朝请罪!」陆明朝忽严肃的单膝跪下,抱拳道:「愿以陆家『御前』之名立誓,找回奇珠,弥今日失职之过,届时再请三皇子上奏皇上赐罪下罚。」
一见主子正色行礼,陆家上下家丁、家仆也全随主子跪下,对忽转凝重的气氛,都深知事态严重。
朱毓却是一阵长笑。「本皇子不会罚你,也不用赐罪,你没想过这颗珠为什么会放进绿柚中再赐给陆家吗?」
「难道……」
「圣上体恤陆家办案,深入武林常遇危险,便接受本皇子建言,将此一奇珠选在中秋佳节,借佳节美意赏赐给陆家,望陆家为朝廷效力时,遇上伤、毒之危能有所助益。」
「明朝代陆家上下叩谢圣恩,更谢三皇子对陆家的建言。」陆明朝改为双膝一跪伏首叩谢,他深知这完全是朱毓对陆家的照顾,无论这人外在言行有多轻佻,对陆家、对他看着长大的自己,朱毓是真心在关切。
「好了,这是圣上私下对陆家的心意,不用这么严肃拘谨。」朱毓扶起他,语重心长道:「记住,虽是赐给陆家便是属于陆家,但是圣恩赏赐的奇珠,莫不可遗失,否则,他日有心人构罪,横竖都能成话柄。」
「明朝清楚,请三皇子放心。」
今日陆家在朝中与皇族官员、四大家族都有良好关系,但谁知来日朝政如何演变,万一奇珠没找回,遇有心人要陷害陆家,遗失奇珠罔顾圣恩,便是一条落人口实的罪,陆明朝懂朱毓这层提点!
「相信你内心有方向,本皇子先行一步,晚上夜宴再会了。」
「送三皇子。」
陆府上下恭送这位皇族贵客离开。
「小修,马上替我备妥马车,我有事出府!」
「是。」陆修离去前问:「要告知少夫人吗?」
「少夫人!」陆明朝扯唇。「她哪还在府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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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郊,一处高崖下俯瞰陇江,张牙狂翻的波涛,奔流延绵数里,登高也见其尽处,经遇两岸崖壁收紧的江流,江水激扬舞起,乍成急流漩涡,凶险中又令人叹为观止!
一抹华贵高傲的身形背手立于崖上,对这数十丈下的天险急流,俊雅的面庞淡笑如常,内心却如这崖下江河,满是凶涛暗礁,就等着失足猎物吞噬!
「三皇子!」收到命令的晏平飞已疾速赶至。
「如何?」朱毓没回头,只是继续俯眺这陇江之美。
「依皇子之令,守在望潮楼附近,观察所得的情况,一切都如皇子所料。」
「很好。」几乎可确定他的推测。
「天都王朝的三皇子,朱毓!」
此时崖边各处冒出外域服饰的人马,将他们团团围住!
「哇~~好多穿奇怪衣服的人,好好玩!」
「我们被包围了耶!」
无忧、无愁,面容不见惧怕,却像看到新奇的玩具般,好玩的鼓掌雀跃!
「东域的阎司与长老!」
朱毓回身,俊眸懒懒扫视,见到他们虽都属外域服饰,却有两种不同衣色与图纹,他认得这种服色图纹。
「皇子既识得我们身分,还请交还东域奇珠,陀罗尼珠!」褐白衣饰的领头者阎司大人道。
据他们查探,此珠并未进宫,理应尚在负责处理朝贡的三皇子手上。
「陀罗尼珠已为你们君王进贡中原,岂有再交还之理。」朱毓摇头以对。
「如果擒下你,中原皇帝该会非常乐意以奇珠换回疼爱的儿子吧!」他们早已打听清楚,三皇子朱毓是众皇子中最受宠的。
「这倒是真的。」朱毓也感苦恼般。「以本皇子换奇珠,父皇不但双手奉上,还会再奉送一屋子的天下奇珍,任何条件只要说得出,父皇就办得到,毕竟父皇最难受的就是,捧成心头肉的儿子有点闪失,本皇子无疑是他老人家一生最明显的弱点!」
「那么擒下你就更势在必行了!」
东域阎司与婆吉长老露出阴狠之色,双方手下也开始动作,各个手执刀刀,在白日下,锁定前方一身华衣宝石的刺眼目标!
朱毓一笑,轻悦道:「本皇子也祝福你们这群外域来客,在我中原地盘,真能势在必行!」面对这群人,他眼瞳犀锐转凛.「封言、平飞!」
「三皇子!」封言、晏平飞待命回应。
他们得有主子命令才能知道该留或该杀,甚至杀多少!
「一个不留!」朱毓再次背手转过身,嫌恶道:「一群留在中原的废物,光瞧就令人生厌!」
「是!」
随即不再理会那身后与四周响起的溅血哀号声,朱毓再次看向崖下江涛,享受着山风回荡,夹杂送来的血腥气味,新鲜的血味,活生生的挑动人骨血里的残意!
天家者,对外亲民为表相,骨血之里为残忍,世人总见其表却难见其里……
「少初爱弟,你真是一个让人心痒的人哪!本皇子究竟该得之,或者为当年的事,再一次对漏网之鱼灭口……毁之呢!」
想起苏少初的话,他笑得莫测。
「皇主子,无忧(无愁)也要,我们可以替您将他们的心取来?」两名小丫头左右缠上朱毓,撒娇闹着!
「呵呵,我的小黄莺永远深得我心!」朱毓笑道:「封言、平飞,留下阎司和长老给无忧、无愁玩。」
迅即的无忧、无愁欢呼的声压过一切,她们喜欢活取人心献给主子,喜欢主子笑着拍拍她们的头,每当主子看到捧在她们手上鲜血淋淋的心,总会笑得非常快乐,主子的快乐便是她们的快乐。
朱毓满意的看着无忧、无愁出手,他背手等着他最疼爱的一对小黄莺,捧着犹在跳动的心来到他面前,欢天喜地的邀功!
鲜血的溅洒总是让她们无邪的娇颜看来,更加天真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