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他想起费扬古的话,神色更趋沉重。「最近京城疹疫流行,我认为此刻出府不宜,希望格格待在府里,最好哪儿都别去。」
疹疫凌厉,明玑当然晓得轻重,所以即便明日是红豆的祭日,但为了不让额驸担心,她愿意顺从他的意思。
「我明白了,那我就在府里祝祷好了。」
「那就好。」鄂士隆露出微笑,像是对她听话的奖励。
然而他的笑,却让明玑心儿一阵燥热,不由自主想起刚刚齐琪格的话——
要知道一个男人想不想要你,你得先主动试探,比如说,先想办法靠近他,最好是赖进他的怀里——
明玑的娇颜微微嫣红,乘机看看左右,心里忽然也有了主意。
于是,趁着马车颠簸之际,她大胆地挪动身子,然后一个顺势,整个人就往他的怀里扑。「啊——」
见她失足,他果然展臂抱住她的娇躯,将之护在胸前,接着关怀低问:「怎么突然起身了,没摔着吧?」
明玑紧张得闭紧眼,直到听见他近在耳畔的声音,察觉他坚实的怀抱,才发现自己已经扑进了他怀里。
被他这么圈抱的情况并非未曾有过,以往他带她骑马时,也曾这样抱着她,可她的心从未像现下一样跳得这么快,好似心跳会被他听见似的。
「格格?」
她耳边又响起舅母的话——
如果他看着你了,你也得把眼睛对着他,记着,千万不准害臊!
小手攥牢他的绸衣,明玑深深吸气,依言抬起脸蛋。「额驸……」
气若绵音,双瞳如水,她首次如此大胆,向他投以乞怜的目光。
「怎么了?」他恍若无事地开口,却听见自己的声音很紧。
他觉得自己彷佛回到那年,书房的暖阁榻上,她那娇怯不已的发问……
第3章(2)
这时,明玑痛苦地缩下眉。「我……我站不起来了。」
「脚麻了吧?」鄂士隆暗斥自己的心猿意马,于是抱起她,他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然后伸手抬起她的玉足。
「我帮你揉揉。」
害羞地抿唇,明玑见他帮自己脱了花盆底,大手便隔着白绢的薄袜,轻柔地替她按摩穴道。
虽说是第一次让他揉脚,但他的温柔远比下人的伺候还来得舒服。
甚至他的手所到之处,都在看不见的薄袜下燃起了热。怎么她以前从不知道,让他这么触碰自己是如此喜悦的事?
「还麻吗?」
她面有赧色,却舍不得他的温柔,厚颜地点点头要他继续。
大手因此滑至她的脚踝,他更仔细推揉她气血不通的小脚,丝毫没发现自己的眼里充满了对她的怜爱。
注视着他的神情,明玑心想或许此时此刻,就是舅母所说,测试他的最后一步棋路——
「额驸……」
「嗯?」
明玑与他四目相接,既羞又语带期待。「今晚,你能在公主府过夜吗?」
远远地见了一道身影如蝶般从拱门翩旋着进了竹林,绿豆还以为自个儿眼花了,揉了揉眼,才看清楚原来进门的是自己的主子。
「格格,您在做什么?」
明玑来到她面前,才停止翩舞的脚步,脸上是无限笑意。「绿豆,快点去准备,熏香、衣裳、还有晚膳!」
「准备这些做什么?」
明玑强掩欣喜,抿着娇唇宣布。「额驸今晚要上我这来。」
「额驸要来用晚膳?」绿豆不解,他天天都会来,主子有必要这么高兴?
「不是。」她想着更羞了。「他要来过夜。」
刚刚当她问出口的时候,他的神情立即一僵,她原以为他是生气了,结果他却是瞅着自己,难以发声地点了点头。
虽然他一脸的不敢置信,但她清楚看见了,他眼里因自己说出的话语而流露的欣喜,还有他压抑着是否该问清楚自己意思的浓浓情意。
那一瞬间,她便知晓了他的心意。
回头想起当舅母问她喜不喜欢额驸时,她心里着实怔了一下。
虽然他们自小成亲,却不是以夫妻的身分相处,以前她总以为只要他能跟安书哥哥一样对她好就好,不知何时,她发现自己不想他只当哥哥,尤其是见过舅舅与舅母的新婚恩爱模样,她明白这两者是不一样的。
她发现,这些日子总萦绕在自己心头,一抹想他却又心慌的情绪代表什么,尤其是看见别人家夫妇的恩爱,她心里的酸然与期盼……原来那就是对他的喜欢。
她明白了自己的感觉,却开始担心他会拒绝,更怕对他的感情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万一他只当她是公主,甚至妹妹般地疼惜,毫无男女之情,那么已为他动了春心的自己该怎么办?
如今确认了他对自己也有情意,明玑既是开心又是庆幸,自己还来得及接受他的情意。
「对了。」忽然想起一件事,她赶忙交代。「绿豆,记得再拿一床被子出来,那就不用担心他跟我抢棉被了。」
「怕他抢干么要他来啊……」见主子开心,绿豆倒不痛快了。
明玑没听见,只是睨她一眼。「你嘀咕什么?还不快去准备。」
「知道了。」想到今晚不能跟格格同桌用餐,绿豆就开始胃部泛酸,闷闷地进房做主子交代的事。
明玑也没闲着,她进屋找出了一小盒的干果,自己坐下来刨那些干果,盼着晚上鄂士隆来了,可以让他享用。
直到日傍西山,她总算刨好那些干果,在下人的伺候下,换上他喜欢的绣袍,又用白梅香熏了熏身子,一心盼望着他的到来。
没想到没等到鄂士隆,倒是刘管事慌慌张张地来到她面前。
「奴才给格格请安。」
「额驸呢?」
「禀格格,傍晚宫里有传,额驸这会儿已经进宫面圣了,所以特地要奴才来给您禀报一声……」
「喔……」尾音拉得特别长,明玑心里满满的期待落空,脸色不仅失望,声音更是无力。
她想怨他失约,可也知道他不能怎么办,毕竟程咬金是皇上。
只是……为什么不亲自来告诉她一声,就算这样也好啊……
「格格?」
「没事,去吧。」她勉强地笑了笑,要自己别小题大作。
「是。」
待刘管事走,绿豆开心地问:「格格,额驸不来,那我们可以用膳了吗?」
她看着开心的绿豆,明知鄂士隆失约是没法子的事,但无论怎么想,心情还是高兴不起来。「你饿了就先吃吧。」
「那绿豆就先吃喽。」得了旨意,绿豆没多想,赶紧去填自己的小胃。
看见绿豆的高兴样,明玑幽幽叹了口气,突然很羡慕绿豆的不识愁滋味。如今的她,全副心思都为了鄂士隆而牵动,哪怕是这么点小事,都让她煎熬。
衷情无处可诉,只能影独坐——明玑只得抱紧手中的木盒,直到天色全暗了,还坐在前厅,一动也不动。
天刚拂晓,鄂士隆才返回府里。他什么人也没叫,径自往公主府走。
每走一步,他腰间所系的祥云玉坠就会发出声响,而他一跨进公主府前的那道白玉拱门,便伸手握住玉坠,只为了不想惊扰房里可能还睡着的人儿。
房里依然飘着熏香,他寻着那股白梅香味,来到她的寝室。
然而一进房,他却见到明玑解了发趴睡在桌上。
浓眉倏紧,他走上前去,拾起她落在地上的狐裘,小心地覆在她肩上。
她怎么睡在这里?
心里还没个谱,鄂士隆瞧见她的臂里紧揽着个木盒,木盒之下,则压着一张有着她字迹的纸片——
青青子佩,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