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什么消息?」颖心问。
自从卓秀玉替她宣布正式坠入爱河以来,每天都有人拿这个话题来亏她,加上黎仁业是名人,能亏的点更多。
「他想自创鞋子品牌,定高价位路线。呵,鞋子耶!不知道是不是受你的影响哦?」同事似笑非笑的瞅著她。
「呃,他是有提过啦!但我不知道他是说真的。」上个礼拜才提而已,现在就消息曝光了,可见记者的动作多快。
「颖心,周刊上说他带著一个女人……」另一位同事也来参一脚。
「啊!不听不听不听。」她立即捣住耳朵,说什么也不听。
有些女同事看不惯别人甜蜜,总是喜欢酸她几句,而这就是颖心目前处理黎仁业绯闻所采取的态度,很鸵鸟,但最有效。毕竟黎仁业是商场名人,又有六名公关情妇,这种桃色新闻不时会出现,她心知听了只会增加自己的猜忌与不满而已,乾脆把天线拔掉,什么都不接收来得清闲。
「颖心,外找。」这时卓秀玉走进休息室叫她。
「咦?谁?」颖心放下捣耳朵的手问。
「白马王子啦!」她笑著促狭。
「我有魔鬼情人了,白马王子送给你吧。」颖心边走边说,一点也不觉得可惜的样子。
「是你说的哦!待会儿要尽力撮合一下。」卓秀玉毫不客气的道。
走进卖场,远远就看到一位身著白色西装的潇洒人影,果真是白马王子啊!不过她现在一点兴趣也没有。
「山桂哥,这么有空?」颖心笑著问候。
「是你要我来看你的,有了新人就忘旧人喽!过份。」黄山桂笑咪咪的,和过去一样,形象满分。
「哦,对了,上次你有打电话给我,抱歉我忘了回。」两个礼拜前的事了,她真的忘得一乾二净,果真恋爱中的女人容易忘东忘西啊!
「你看,越说越过份了,你不说我还比较不生气。」他故意环住双臂表示自己的不开心。
「对不起嘛!可是你的电话很难打通,所以我就忘了。先坐一下吧!」颖心走进自己的区域,随意整理一下现场被客人弄乱的鞋,眼角余光瞄见黄山桂真的在一旁坐下,打算久留的样子。
「业绩如何?」他随意问。
「普普,下个礼拜春夏换季会比较忙。」颖心回道。
「你妈身体还好吗?」他再问。
「不错,谢谢。」她客套的说。
「你呢?你真的和仁业在一起了?」
「嗯。」终於问到重点了。颖心点点头,弄好最後一双鞋,这才回头道:「我知道你觉得黎仁业是为了气你才和我在一起的,将来必定会负我,可是我管不住我的心了,这叫命运。」
「你相信命运?」黄山桂嗤道。
「以发生在我们家的诸多事情看来,你觉得我能不相信命运吗?」家道中落、父亲自杀、母亲半疯,她遇上夺去她初吻的讨厌鬼、讨厌鬼照顾她母亲、她爱上讨厌鬼……这么多事情,有哪一件不是命运的安排?
「我一直以为你喜欢我。」
「过去是如此,不过就像黎仁业说的,我变了。人一成长,就学会了妥协,一妥协之後,观点就不同了。黎仁业帮我很多,而且对我很爱护,爱上他是迟早的事。」颖心发表她成熟的言论。
他默默看著她一会儿,才道:「其实,我一直没对你说实话。」
「什么实话?」
黄山桂拍拍他身边的空位,但颖心挽拒了。她正在上班,不宜这么随便,而且她答应过黎仁业不与他私下见面,目前这样已经算极限了。
「其实我是喜欢你的。」他说。
这时颖心的脑海中突然飘过黎仁业与他的恩怨,当下怀疑起他说这话的动机。果真是年纪大了,连人也变得比较爱猜疑了,她有段日子还非常天真,不管别人说什么都照信不误呢。
不答腔,她继续听他想说什么。
「我现在说还来得及吗?你会给我机会吗?」
「山桂哥,我不管你跟黎仁业之间的恩怨为何,但我不是棋子,能让你们两个推过来拉过去的。你说黎仁业会故意抢你的女朋友和生意,想必你也曾这么做吧!游戏要两个人才玩得起来,我不相信你什么都没仿过。」
「我承认偶尔会加入战局,」他有点小尴尬,「但你是不同的,你属於我生命中最甜美的回忆啊!直到你选择向仁业靠拢,我才知道自己错了,我不该轻言放弃的。」
「不曾拥有,又何来放弃。」颖心叹口气,不愿相信她所仰慕的山桂哥是这样卑劣。
「我知道热恋中的你,一定什么都听不进去,但我说的句句都是真心话。」黄山桂失望的道,「我之所以不敢进一步对你表示,完全是因为我……」
这时隔壁柜的卓秀玉突然跳过来,不明就里的站在颖心身边,笑著向他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卓秀玉,是颖心最要好的同事。」她向颖心挤挤眼,又道:「颖心说要介绍我认识一位白马王子,就是你吗?」
卓秀玉刚忙完一位顾客,感觉这边气氛不对,立刻赶过来救援。奇怪,她最近老是在扮演救援的角色,她又不是颖心的白马王子,怎么尽做这种事呢!都怪这个正牌的白马王子太蹩脚,让恐怖的恶魔变情人,一出原本美美的童话故事被演得乱七八槽。
「呃,你好,我……」黄山桂起身正想表现他的亲和力,突然,他目光调往两个女人的後方,一时间顿住了。
颖心和卓秀玉发现他目光有异,同时回头望去,只见一名俏佳人站在後方,脸上的妆化得完美无瑕,可表情却诡异到了极点。
「欢迎光临。」颖心朝她点个头,心里有些毛毛的,有种大难临头的预感。如果她没记错,那女人好像就是她与山桂哥重逢那天,他带来的美女。
黄幸芝像盯著猎物般的盯著她,两眼迸射出一道锐光,诡异的表情开始变得狰狞,只见她玉臂高高举起,一个巴掌就要呼下来——
颖心当下眼睛一闭,心想又要遭殃了。这一个多月以来被黎仁业拉著到处去运动,训练反射神经,事实证明一点效果也没有,她还是呆呆的站著等人家发威。
幸好这次卓秀玉反应快,赶紧把她拉到一边,并伸手拍掉那巴掌,这才逃过一劫。
唉!这大概叫熟能生巧吧!谁叫颖心老是遇到这种事呢?
只不过这一拉一扯间,鞋柜专区再度成为目光的焦点,实在不是她们所愿啊!
「幸芝,你在干什么?」黄山桂连忙挡在两个女人之间。
「贱人!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仁业不会那样对我!」黄幸芝凄厉的大喊,还不断冲向前,完全处於歇斯庭里的状态。
「我当初劝你你不听,现在出了事你才来闹,有什么用呢?」他对黄幸芝做劝说,眼睛却看著颖心,这话分明是说给她听的。
颖心知道他的用意,也能想像得出黄幸芝这可怜的女人,已经沦为黎仁业与黄山桂战争下的牺牲品,但也爱莫能助。
心里当然是责怪黎仁业的,但仍然愿意原谅他这种孩子气的行径。她早知道这种女祸冲突会不断发生,所以才会拔掉天线,不愿接收外来资讯呀!
「可是那是我的宝宝啊!他怎么可以随便帮我处理掉?我不要!还我宝宝来!还我仁业!」黄幸芝捶打著黄山桂的肩膀,忍不住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宝宝?」他看看怀中的女人,再看看颖心,一脸的疑惑。「什么宝宝?幸芝,你说呀!」他摇著黄幸芝,好像要把她摇清醒点。
「我怀孕了,是仁业的,可是他把他弄掉了!他怎么可以这样?那是我们共同制造的生命、我们的宝宝啊!」她柔弱的肩膀抽搐著,看起来随时要昏倒的样子。
「那个恶魔!这种伤天害理的事都干得出来,我帮你去找他理论。」黄山桂不安慰怀中的女人,反而扇风点火,彷佛要世人都看清黎仁业的真面目。
「我不要!」黄幸芝猛摇头,怨恨的眼神再次盯上颖心。「我要她赔给我!要不是因为她,仁业不会这么狠心。」她说著就要将细瘦的爪子往颖心抓去。
「幸芝,你难道看不出来,她只是另一个我和仁业争端下的可怜人吗?她很快就会像你一样哭著去怪罪任何能怪罪的人。」
「我不管!我不管!我要她赔!」黄幸芝不肯善罢甘休,像个疯婆子一样拉扯著黄山佳的白色西装,抗议他不让她报复罪魁祸首。
「宝宝……」颖心感到一阵青天霹雳,两眼发直,嘴里喃喃念著。
她曾经怀过黎仁业的宝宝吗?又是怎么没有的?谁能告诉她这中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这一对不会是在演戏吧?」旁边的卓秀玉评道。
「你觉得像吗?」颖心茫然的问。
「我看不出来。」她老实回答。
「我想只有一个人能解答这个问题了。」颖心脸色惨白的转过头。
「我帮你打电话。」卓秀玉习惯成自然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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颖心请了假,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她根本就没心情上班。何况给黄幸芝一闹,百货公司的经理都快气炸了,直说再这样下去就请她回家吃自己,不管她後台多硬都不给面子。
唉!这还用他说吗?这种事再来一次,她自己都没脸待下去了。
想不到刚请完假,才踏出公司门口,就看见黎仁业在外头等她。虽然早就知道他神通广大,但心里还是有些意外。
「你怎么在这里?」她问。
「接到你的电话时刚好在附近。」他面无表情,看不出在想什么。
「你有碰到山桂哥和那个女人吗?」她看著自己的鞋尖,觉得自己好无知。
「没有。」他面色铁青的回道。
颖心深吸口气,看向他,再慢慢吐掉。「我们应该好好谈谈。」一味的逃避不是办法,再鸵鸟也不能逃避事实。
「上车。」他简短的命令。
她依言上了车,然後两人皆带著沉重的心情来到了八一国际企业的办公大楼。上次她来这里时不得其门而入,这次再来由总裁大人亲自带领,身份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一路到了十三楼,所经之处无不引起惊奇,这些人大概以为总裁的癖好转向,开始对小女孩下手了吧!
进了总裁办公室,黎仁业要她坐到沙发上,自己则踱到侧面的窗边,打开窗户,看著窗外,燃起一根烟,大口大口抽了起来、
颖心很少看到他抽烟,虽然他教她抽,但她试过之後就不喜欢,所以他也尽量避免在她面前抽。今天他不再顾忌她,想必觉得事态严重,急需尼古丁的安抚。
他一连抽了三根,这才回过身来,道:「问吧!」
方才她在电话中只告诉他有个叫黄幸芝的女人来找她,并说他弄掉了她的宝宝,问他是不是真的。男人对这种事当然死都不会承认,於是颖心就说要带黄幸芝跟他当面对质。想不到他不慌不忙的说欢迎两人一起来,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真没做,还是早已习惯应付这种事,变得麻木不仁了。
最後颖心使出杀手鐧,道:「那我可以直接跟黄幸芝要就医证明喽?」
只见黎仁业不言不语,随後挂了电话,她瞪著话筒,迳自将之解读为——他不得已的默认了。
现在,既然他默认了,颖心只好进入下一个阶段。
「是你的吗?」她试著平静的问。
「我哪知道,我碰她的时候,她又不是处女。」他再燃起一根烟,猛抽一大口。
她闻言苦笑一声,想起自己也不是处女了,以为纪录辉煌的他不会在意,想不到他竟会以这种烂藉口来搪塞。
将来有一天他厌倦了她,也会用这种烂理由将她驱逐吗?
颖心跌坐到沙发上,将脸埋进掌心中,颤抖的问:「你怎么弄掉她的小孩的?」
「我有认识的医生,趁黄幸芝来我办公室时,将他开的药直接放到咖啡里让她喝掉,轻而易举。」咖啡会掩去一切苦味及药味,实在是个很聪明的方法。
「这么说你承认弄掉了你们的孩子?」
「不一定是我的。」
「不一定是你的你还做!」小脸从掌心中抬起来哭喊著,「你有没有一点良心啊!」眼泪没有手的阻挡,立时泉涌了出来。
「我绝不允许有任何人不经我同意就怀了我的孩子,绝不!」黎仁业毫无悔意的道。
「绝不?她一上门你就准备好药了,这不是第一次了吧!」难怪黎仁薰说希望为自己的哥哥多积点阴德,原来不是她觉得哥哥糟蹋女孩子很缺德,而是因为她知道他这种更恶劣的行径,真的是太可耻了!
「人生总有意外。」他轻描淡写的带过。
「我的天!」颖心再度将脸埋进双掌中,不知如何是好。
她知道他是个魔鬼,邪恶、霸道,不认输、英俊的魔鬼,可是知道是一回事,真实碰上又是另一回事,她怎能若无其事的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呢?假设这种事发生在她身上,她将如何痛不欲生啊!
同样身为女人,她可以感受到黄幸芝的旁徨与无助。
看著她哭成泪人儿,黎仁业虽然心疼,但仍然不承认自己有错,反而冷血的说:「你知道她到我办公室找我摊牌时是什么脸孔吗?女人最丑的时候就是自以为逮到机会可以控制男人的时候。她没资格当我的妻子,更没资格留著一个野种,这叫永绝後患!」
颖心听了抬起头来,擦擦眼泪、吸吸鼻子,狼狈的说:「我以为你在乎我,想必我现在的样子也很丑吧!你尽管说实话没关系。」
「说什么傻话,我当然在乎你!你长得像个孩子我都没嫌你了,为什么现在要嫌你?」黎仁业不明所以的道。
听说要懂女人的心,比登天还难,这下他终於了解这句话的意思了。女人就是自以为善良,喜欢为莫名其妙的人、事、物找男人吵架。从前他不需要了解女人,但为了颖心,他得开始学著了解。
「还说没嫌我,你现在就嫌我长得像孩子,你还说过我长得像侏儒。」她哀怨的提醒他。每次都挑她的地雷踩,好过份!
「我说过吗?」他一脸无辜,显然忘了。
「你还说过我尖酸刻薄,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跟我妈天差地别。」
「哦。」他虚应一声,好像有点印象。这次对话提醒他,女人好像有记住男人说的每一个字的超能力,所以下次千万别再乱讲话。
「总之我觉得我们应该分开一阵子,我无法看著你的脸而不想到黄幸芝和她的孩子。」颖心站起身,下定决心的说。
「不准离开!」黎仁业气急败坏的吼道,「你根本就不认识黄幸芝,为她担个什么屁心啊!」
「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用手背擦掉新落下的泪水。这人真是个不知反省的恶魔!
「因为我从来不犯错!」恶魔的咆哮声仍然凌厉。
颖心看著他的眼睛心寒的道:「黎仁业,我爱你,但是我没办法跟你在一起,因为你的所做所为让我觉得自己跟你一样冷血。」第一次说爱他,竟然是在准备与他分手的时候,好苦啊!
「爱我就应该留在我身边支持我,不是拿一堆无关紧要的琐事来烦我。」黎仁业咬紧牙根的说。他一直想听到她亲口说这三个字的,现在听到了,却一点都不开心,因为那是她道别的语言。
「人命关天不是无聊的琐事!」颖心也开始吼叫了。从现在开始,这才叫做吵架。
「现在谁死了?不过是个不受欢迎的胚胎而已,还未对它付出感情它就消失了,没有受害者。」
「不要用你的歪理帮我洗脑,不对就是不对!」
「是吗?女人可以决定堕不堕胎,男人为什么不能争取子宫权?我不准孩子生下来,他就没有权利出世。」
颖心骇然的睁大眼睛,仿佛到了这一刻才看清他。
「你走火入魔了。」她幽幽的道。
「我从来没说自己是大善人。」他坚定的回。
「当你无条件的帮助我、照顾我妈,我以为你是有感情的。」
「那是因为我对你有企图,你知道的!」
「一个人只为了某种目的而做事,太悲哀了。」
「颖心,别任性了,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我要你,要得到你,所以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我讨厌山桂、讨厌女人威胁我,所以用我知道的任何方法惩罚他们。总之你乖乖的待在我家,其他的事就别管了。」
「我不行!我的心是肉做的啊!黄幸芝的遭遇间接是我害的,如果你不是和山桂哥有宿怨,她也不会卷入你们的战争游戏中。」
「你以为自己的肩膀可以背负拯救世界的重任吗?你不是德蕾莎修女,也不是观世音菩萨,你只是一个爱上我的女人。」
她痛心疾首的摇摇头,「直到你醒悟的那一天,永远别再提我爱你。」
说完她拂袖而去,留下满脸寒霜,眼神充满风暴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