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先生,我们这一系列的产品,主打的是二十至四十岁之间的淑女、贵妇,用段小姐来做企画中的女模特儿,似乎不太适合吧!”会议中,广告公司的代表似乎相当不满地抗议。
会议桌上的另一端,耐德公司的国内代表似乎也露出了不赞成的目光。
对他们而言,这是一笔非常重要的大案子,投下去的人力、物力和财力相当多,当然也只接受一种结果。
现在,纪炽澄竟然要采用最近绯闻连连的段鹤莲当香水代言人,他们自然无法接受。
纪炽澄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
如果他没有办法提出一个令大家都心服口服的理由来,恐怕他们很快就会以“由于你的新公司没有太多经验”,而放弃与他合作。
如此一来,他的损失也是惨重的,不过他却相信这个案子只有段鹤莲才做得来,因此难得摆出低势态。
“对不起,我知道我这么做势必给大家带来麻烦,不过请大家听听我的想法好吗?”纪炽澄面带谨慎道。
会议桌上的人互望了一会儿,才点头。
纪炽澄于是立刻把握时间,说明自己的理念,“是这样子,由于现在的香水市场非常竞争,因此我觉得,与其找一个形象清新的代言人,不如找一个具冲击性的明星来加深消费者对本产品的印象。”
“所以你就找上了段小姐?”
“正是。”纪炽澄露出笑容。“以段小姐的禁忌绯闻来制造话题,说明使用香水的人也可以像段小姐一样散发出无邪又性感的诱惑力,使得不管是哪一个年龄层的男生都无法抵挡其魅力。”
纪炽澄的话,也立刻引来广告公司代表的倒戈认同,“嗯,的确是如此,而且现在最热门的话题即是段小姐的绯闻,若是能趁这时将产品品牌推广出去,将来若是要推销形象较为清新的产品,也比较容易达到效果。”
这一附和,立刻引来一阵讨论。
最后,当然是决定用纪炽澄的提议,并且交由广告公司去筹画一系列的广告,预计在一个月以后,全面印制海报及广告,强力曝光。
***
纪炽澄回家之后,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段鹤莲,就连段鹤莲都不敢置信。
绯闻缠身的她居然接得到工作?
“这……你是怎么办到的?”
纪炽澄的笑容里没有得意,只有愉悦。“只要想办到的话,就能够辨得到。”这就是她比不上他的地方吧?
段鹤莲的自信是来自于她小时候受的训练与孙丽敏的指导,然而纪炽澄的自信却彷彿是与生俱来的,好像在他眼中,成功是必然的结果。
“太好了……”段鹤莲露出笑容,终于一扫这几日的阴霾。
即使报酬只有她的笑容,也令纪炽澄心甘情愿为她做任何事情,因为在他的眼中,这是比什么都还要重要。
但是段鹤莲脸上的笑容并没有持续很久,便消失在嘴角。“我明天……明天要……”
“明天要怎么样?”纪炽澄敏感地发现她的脸上再度出现忧郁,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抚慰她的不安。
她是个可怜的孩子,从相遇的那一天起,他就觉得他们是同一种人,是一个不会撒娇的孩子。
在母亲的期待以及严厉训练中的她,只能努力达到母亲的要求,比起他的童年来,她不幸多了。
思及此,纪炽澄的心里有股急切,希望段鹤莲能够把他当成撒娇的对象,就像上一回一般,在他的怀里大哭或者是大叫一场也好。
她的身边有他,他不会让她再孤单、害怕的。
“我父母明天要办离婚,我得……过去一趟。”她面露悲哀,但是语带嘲讽、自我揶揄。
段鹤莲也开始发现,似乎只有在纪炽澄的面前她才能够完全释放自己,这再度给了她另一种思考角度。
也许过去她无法在他面前这么坦率的原因,就是因为她早就喜欢上他,而不愿诚实罢了。
她也在嘲笑自己,竟到了现在才想清楚。
纪炽澄又是怎么看待一直与他怒目相向又处处作对的女人呢?她不敢再深想下去了,愈来愈消极的她,只想要赶快恢复过去的精神,重新把握与他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
当然,等她回到工作岗位上也有了自信后,她说不定会倒追他呢!因为她是真的爱他,同时也觉得他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要她放弃,简直比要她的命还难。
“要我陪你过去吗?”纪炽澄又坐在她的身边,大手似乎颇为习惯的一揽,立刻缩短了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
段鹤莲全身一颤,脸红起来。“嗯……”
现在,她开始学习在他的面前坦诚自己的心意,其实她也有意思想要他陪她去,才开口提起的。
纪炽澄也不负她的期待,给了她满意的答案……哦,不行了……这么温柔的他会让她不断幻想,但他是不是真的对她也有所感觉,否则他为什么愿意为她做这么多呢?
纪炽澄也不愿点破自己的心意,他要让段鹤莲自己想通、自己接近他,因为只有在此种情况下,她才会真正地表露出自己的感觉来。
喜欢他?抑或讨厌他?全在这短短的时间里。
他纪炽澄的追妻行动,可是计画缜密。
***
段鹤莲愈来愈享受和纪炽澄相处的时间了。
过去,她一直是一个倔强的女人,但那只是表面上的,内心却藏著另一个她,需要被宠、被需要。
纪炽澄虽然不至于溺爱她,却肯让她有完全自主的自由,有时就算两个人的意念相左,他也会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讨论,这更令她觉得和他相处简直就是一种精神上的享受。
这一夜,他们讨论了许多工作事宜。
纪炽澄的接近令她又惊又喜,有时她会偷偷垂著睫,窥看他的侧脸,便更加心动。
纪家三兄弟都是标准的衣架子,不管穿什么都好看,然而纪炽澄是她所见过最适合穿上西装的男人了。
当他穿上深色西装时,笔挺的衣服贴著他高昂的身躯,浑身散发出一种仿佛完全掌握一切的帝王风范。
而纪炽澄的情况也是如此,当他愈是知道段鹤莲不为人知的脆弱时,他就会更有怜惜她、保护她的欲望。
说是他小时候养成的责任心也不为过,总之,在他察觉自己的心意的同时,便把她当成自己的一部分,呵护著。
也许段鹤莲还没有发现他的这种心态,但是不久以后,她就会明白吧?纪炽澄是如此希望著。
翌日。
纪炽澄为了陪段鹤莲去见她的父母,难得把自己最重视的工作搁在一旁,这也让段鹤莲惊诧又窃喜。
如果他也能够像我爱上他一样的爱上我,那该多好。段鹤莲像初尝情事的少女般,渴望了起来。
纪炽澄开车送她来到律师事务所,便同她一起进入。
当他们抵达的时候,段鹤莲的双亲鄱在。
孙丽敏瞪著纪炽澄皱起眉来,不悦地眯起眼;段鹤擎则是诧异了会儿,自然地打量著纪炽澄。
纪炽澄坦荡的神情,令他激赏,于是他打破沉默。
“鹤莲,对不起,我们居然要你来这种地方……”段鹤擎脸上带著苦笑。如果可以,他根本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应付这种场面。
可惜的是敏儿执意要求,他也只好答应了。
孙丽敏则是在段鹤莲回应前,出言讽刺他,“哼!别说这种好听话了,要求离婚的人可是你。”
是的,她现在的心情十分不悦,因为这个不要脸的男人居然带著他同居的女人出现,难道他是故意带那女人来气她的吗?
还是说,他是想报复她的利用?
不过不管原因为何,这一切都要结束了,而他付的赡养费也够多了,她就暂且饶了他一回吧!
段鹤擎闻言,只能苦涩地笑著,不作反驳。
段鹤莲仿佛了解父亲的苦楚,对父亲报以微笑,以表示自己的赞成。
也许这不该是一个身为女儿所该有的想法,但是她也没有办法左右他们,因为只有单方面的爱情,苦的也不是只有他们双方而已,还有她这个女儿呀!如今,他们若是能够因为离婚而得到自己的幸福,又何尝不可呢?
“好了,不要说那么多,赶快开始吧!”孙丽敏向律师催促道。
很快,孙丽敏和段鹤擎都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盖章,段鹤莲则觉得自己好似从什么困境中解脱一般,松了口气。
以前,也许她是为维持父母这段表现上的婚姻,才对母亲的话言听计从,然而现在没有这个必要了,她自然会有这种感觉。
“既然都签好字了……鹤莲,我们走吧!”孙丽敏冷淡地拿著皮包,对段鹤莲道。
然而她的语气不是请求,也不是询问,而是相当肯定的命令,让段鹤擎不悦地起身挡在她面前。
“等一下,这不是我们当初说好的吧?”
段鹤莲察觉他们似乎作了什么协定,蓦地有些不安地回过头去看著纪炽澄,而他则伸出手来紧紧握著她,给她力量。
放心,我会一直待在你身边。纪炽澄无言的和煦目光令段鹤莲安心,沉默的传达著支持,她微烧红了脸,低垂下头,嘴边噙著婉约的微笑。
是呀!有他陪著她,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以前的她可是天不怕、地不怕,当然不会为了这种事而退却,所以她应该要重拾过去的自信,走出自己的道路来。
因为她不想再照著母亲规画好的行程去走了。
孙丽敏瞥了段鹤莲一眼,厉声说道:“是有,但是我相信鹤莲一定会跟我在一起。”
她认为根本不需要询问鹤莲的意见,只因鹤莲从小到大最听她的话,因此鹤莲绝对不会违逆她。
然而她的这种口气却令纪炽澄微愠。
她以前就是这样控制鹤莲的一言一行吗?他简直不敢相信。
鹤莲是一个自由的个体,虽然说是她的女儿,但是她却似乎不愿鹤莲有任何自主意识的空间,这就太过分了。
段鹤擎的想法也是如此,因此他很快就驳回孙丽敏的话。
“敏儿,难道你不该问问鹤莲的意见吗?就算不为我们的约定,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她也有自己的主张吗?”段鹤擎痛心地说道。
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他有绝对的责任。
因为他太害怕会失去敏儿,太怕会失去这个家而选择了沉默,要是他早一点这么做的话,也许女儿就不必受这么大的委屈了。
段鹤莲的视线,再度与总是十分宠爱她的父亲相交,并且充满感动。
她知道父亲的苦楚,也十分了解他因爱懦弱的原因,她从没有怪过他,因为她也是为了要维持这个易碎的家而努力著。
其实,父亲可以不用在乎她的感觉和母亲直接离婚,但是他没有,他对她的父爱,是不可怀疑的。
孙丽敏目露炽光地来回观察著他们,受于压力,她不得不退一步道:“我知道了,鹤莲,你会跟我一起走吧?”
孙丽敏十分习惯用命令的口气说话,如今要她矮下身段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她的话听起来仍是没什么诚意可言。
到底最后一句话,她是绝对不会让鹤莲离开她的控制。
鹤莲是拿过不少的奖项,但是只缺了最佳女歌手一项,她打算今年让鹤莲主攻唱片市场。
至少……至少她的鹤莲要再拿到这一个奖项才行,否则她是死也不甘心。
瞬时,父母亲两个人四只眼全都集中在段鹤莲身上,让她不由得全身一颤,若不是纪炽澄的大手仍安抚著她,她一定会息事宁人地选择跟母亲离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坚强的说出自己想说的话来。
“不。”她坚涩地开口。
孙丽敏宛如无法接受她的答案,有些歇斯底里地提高声调问道:“不!鹤莲……你说不是什么意思?”
段鹤擎拉紧了孙丽敏的手臂,生怕她做出什么会后悔的事。
段鹤莲痛苦地吞下口中的唾液,退了一步,立即抵上纪炽澄沉稳、安全的胸膛,她马上深吸了一口气,说出自己想说出来的话。
“不,我不想跟你们走,我想要……独立。”是了,她一直都是这么偷偷地希望著,只是她一直没有勇气向母亲提起。
“你……你说什么?”孙丽敏怔愣了会儿才问道。
一时之间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那个小时候最听她的话的乖巧女儿,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来?
但是段鹤莲像是要证明她没有听错似的,又重复了一次。
“不,爸,妈,我不想跟你们任何一个人走,我想要一个人学习独立,并且做些自己想做的事……”她露出坚强、腼腆的笑容说道,一直伴在她身后的纪炽澄,也不由得为她骄傲了起来。
现在的这个段鹤莲,才是当初他所认识的那个倔强、不老实、嘴巴又毒的段鹤莲呀!
可是孙丽敏却无法接受这个答案。
鹤莲要离开她……那么她的计画呢?该怎么办?
这使得孙丽敏恼怒了起来,尤其是在她环视著段鹤莲、纪炽澄、段鹤擎和那个女人,看到大家都以同情的目光看著她时,她便更加无法忍受。
殊不知那只是她自己的想像而已。
她只是把过去她的失败情景和现在重叠了起来,把自己当成唯一的受伤者,而其他人都是加害者……于是“?”地一声,孙丽敏光火地向前给了段鹤莲一巴掌,打得她往后退了好几步。
“敏儿!”段鹤擎惊叫,立刻挡身在段鹤莲的面前,阻止孙丽敏接下来的扬掌。
纪炽澄也马上将段鹤莲护在身后,怒视著孙丽敏。
“鹤莲,你没事吧……”纪炽澄担心地注视著她,并且伸出大手轻轻抚摸著她脸颊上被打红的地方。
“不要阻止我……放开!”孙丽敏大叫。
“敏儿!你不要这样子!不要……”然而段鹤擎愈是阻止她,她就愈是不满,开始指责著段鹤莲。
“鹤莲,你想背叛我是不是?在这种时候想丢下我一走了之,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你是我的女儿,就应该回到我身边!”
段鹤莲面对这些挞伐只能红著眼,无言地摇摇头,代表她的反驳。不,她从来没有这个意思……“鹤莲!你该不会是被这小子给迷惑了吧?”孙丽敏指著纪炽澄不客气地骂道:“你跟他上过床了?”
不……他们没有。段鹤莲还是痛苦的连连摇头。
段鹤擎一听,也不由得皱眉。“敏儿,你在胡说些什么?!”连自己的女儿都不信任,唉……真是完全的悲哀。
“我胡说?”孙丽敏怒斥著段鹤擎,“要不是这样,鹤莲会不听我的话吗?我早就跟她说过了,那小子根本不能给我们任何的帮助,她为什么要拒绝郝制作的好意,投入他的怀抱?”
纪炽澄闻言,俊逸的脸上逐渐出现心疼段鹤莲的犀利怒意,但他仍压抑了下来,粗声道:“那么你说,难道用肉体换取工作就是对的吗?”
孙丽敏则露出令人寒颤、心酸的势利表情,道:“是的,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没有这么做绝对爬不到最顶点。”
虽然他从来不打女人,不过现在纪炽澄有了打女人的冲动了。
正当他想出言教训孙丽敏时,段鹤莲突然拉拉他的袖子,走到他的身边,以一种绝断的表情挺直了腰杆。
“妈,也许你说得没有错,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没有这么做绝对爬不到最顶点。”段鹤莲的脸上带著哀戚,“但是妈,我从来没想过要爬到最顶点,也没有想过要永远声名不坠,我想要的只是一个温暖的家庭,有你和爸,我们三个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而已……可是这样的愿望好像很难实现。”
“鹤莲……”段鹤擎鼻头一酸,忙走过去拥住女儿。
老天!他到底有多久没有这么好好地抱著她,并且温柔的说些体贴的话呢?他的女儿竟然长这么大了……孙丽敏的气焰似乎被浇息了些,睁圆眼盯著段鹤莲。
段鹤莲则是拍了拍父亲的背,继续说道:“对不起,妈,我想我真的累了,今后,我只想走自己的路,我知道这是不孝,是千不该、万不该,但是我真的不想为了实现妈的梦想而出卖自己的身体……”
她只想要紧紧地抓住任何一个小小的幸福,并且细细体验。
和纪炽澄在一起,她觉得她可以做很多事,她爱他,而且只有和他在一起,她才会拥有快乐,这恐怕是母亲所无法体会的事情。
孙丽敏被堵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一想到从头到尾所有的事情都只是她一个人一相情愿,她就想大笑个几声来嘲笑自己。
但是为了维持尊严,她选择了黯然离去。
不过将来只要一有机会,她还是会回来争取鹤莲。
太早就说放弃可不是她的本性,而且她还想要瞧瞧鹤莲能够和纪炽澄做到什么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