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元媵舒舒服服地睡在床上以柔软的绫罗绸缎铺成的温暖被褥上,而阮真真睡在地铺上,片刻不停地听着他因为胸口疼痛闹了一整夜,一会口渴要水喝,一会哼哼着存心让她不好受。
好不容易捱到天快亮了,她实在困得不行,才打了个盹儿,偏偏又作恶梦来,梦里的自己因为剔骨散的毒发作而眼睁睁地看着手脚都化成血水……
当她被元媵自恶梦中唤醒,一身冷汗,可想而知那个梦有多可怕。
当然元大公子也没那么好心救她出恶梦,他是因为肚子饿了想吃东西……折腾了一夜,她还没饿他倒是先饿了?
好在她自小当侍女,知道怎样伺侯人,再加上她对元媵多少有些愧疚,也就忍气吞声地由他闹去。等他再次安逸地熟睡,天际已泛起鱼肚白,公鸡也在窗外打鸣了。
算了!阮真真叹了口气,打算第二天就离开乌龙镇。她不等师父来了,留在这稀奇古怪的小镇,不知还会有多少离谱的事情发生,她没那个闲功夫奉陪,不如自动离去寻找师父的下落。
可惜的是,没等她离开,就先一步被人找上了门。
接着她被十分郑重地通知,因为伤人,她犯了镇上“居民居住条例”的某一章某一条,要接受什么乌龙镇镇委会的审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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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明其妙的阮真真就被带到镇口歪脖子树下曲账房的破屋子里。里头又虎视眈眈地坐着一排人,正是她昨日来时遇到的那群,用元媵的话来说,都是些“心肠坏得狠”的家伙。
他们似模似样的拿出一本破的快要掉线的手抄册子,通知她,镇委会将依照这本镇之宝对她进行处罚。
“什么?”阮真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说一次?”
“因为你故意伤人,而且伤的是本镇的新星、财子、未来的精英,因此罪加一等。”曲账房很好说话地将适才的判决书重复一遍:“处罚结果为:赔偿元家一千两白银。”
一千两?开玩笑!她现在身无分文,一两都没有,更别说一千两了。
“我没有!”没这么欺负人的吧?她已经任劳任怨地伺侯伤患一整晚了,见他再无性命之忧才放下心来,这个劳什子破镇委会凭什么要她赔一千两?昨夜那个放话说要帮她求情的花道士人呢?敢情是故意躲起来了吗?
“元公子,阮姑娘不服判决,你这苦主有什么意见吗?”曲账房突然一眺目光,朝门口说了句话。
闻言,阮真真也飞快地扭头一瞧,哟!元大公子居然躺在铺著名贵白虎皮的躺椅上,被两个忠心耿耿的老仆抬来了。
“乖乖!可怜见的,一晚上而已,怎么都憔悴成这样子了!”客栈老板娘摇着头啧啧有声:“依我看啊,一千两都赔少了。”
这女人,居然趁机落井下石?阮真真对着老板娘怒目而视。
“没错哩,咱们镇的财子,散财童子啊,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伤心欲绝呀……”皇甫先生哀怨的语气更像说风凉话。
这些人明里握着手,暗地就下手。先前还巴不得元媵早死早投胎?现在当着人家面,倒讨好卖乖起来。跟这几个心肠坏得狠、两面三刀的家伙相比,那个元媵好像也不是那么惹人嫌……
阮真真一面忿忿然地听着,一面在心里暗暗盘算,如果她跟元媵打个商量,让她先离开这里,回头去筹钱来赔他,不知他会不会答应?
还未想好对策,就听见好似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的飘忽声音响起:“我有个好法子,你要不要听听?”
咦?是在跟她说话?阮真真赶紧抬头,狐疑地望向正舒舒服服躺在椅中的元媵,好奇地问:“什么法子?”
“不三不四,清场。”元媵不回答她,却对旁边的仆人发出命令。
“是!公子。”听到主子召唤,老头和老太婆又笑成了两朵大菊花,连请带撵地请镇委会各位成员离场。
“干嘛啊!过完河就拆桥呀?”皇甫先生抱怨,还想赖着继续欣赏。
“真得不需要俺们旁听吗?万一打起来……”曲账房一脸意犹未尽。
“赶紧消失!”元媵不容分说地挥挥手,直接轰他们走。
木门轻轻掩上,闲杂人等相继离开,元家老仆犹如两尊门神驻守在门口。屋内静悄悄的,只剩下伤人案的两位当事人大眼瞪小眼。
“你快说,是什么法子?”阮真真有点焦虑,她的确想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但又想,万一跟师父错过了,岂不是更耽误时间?
“先别急,你不妨先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因为身上有伤的缘故,此时的他不像昨日那样恣意妄为,玩世不恭。他说话的语速很慢,声音也变得温和,有条不紊的模样就像……一个有教养的贵族公子。
阮真真盯着他看,突然间有点恍神,自己似乎在哪里,曾经看到过这张脸,这双眼?可是,是在哪里呢?“怎么不说话?”他也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才开口催促。
“我……”沉默了一会,她如实回答:“我想留在这里。”
她还是想留下来,留在这里等师父来找她,给她解药。之后像个平凡的老百姓一样,安静的生活直到过完余生,这是她唯一的愿望。
“呵呵……”他笑了,表情如释重负般,语气也显得十分轻松:“那你就留下来好啦。”
“可是外面那些人不想让我留下来。”她委屈的抱怨。
他们不仅不让她留,而且还让她赔一千两银子出来,真是够了!说来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这里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也不是不让吧,而是……你会做些什么?”他又绕回最原始的话题。
“我不明白你们的意思,为什么非得会做些什么才能留下来。”她赌气似地回答:“如果一定要个答案,那我……会杀人。”
好个老实的丫头!元媵忍不住又笑起来,引来一阵猛烈的咳嗽,咳完才反问:“如果我告诉你,天下第一杀手现在正在镇上帮着杀猪,你会作何感想?”
“嘎?”天下第一杀手萧残夜?那个毁了整个“金风细雨楼”的萧残夜也在这里?
“他的特长也是杀人,我想你应该比不过他吧?”
“……”她一阵哑口无言。
“所以,若你要留下来,又不用赔钱,只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
“当给我。”
“当……什么?”她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打伤我,就得赔钱给我。不过呢,看你全身上下也没有值钱的东西可以赔,我是开当铺的,在我的铺子里,任何东西都可以典当,你可以考虑一下把自己当了还债。以后有我罩着你,你既不用离开,也不用赔钱出来,更没有人去难为你,你说这个法子好不好?”他解释详尽,娓娓道来。
第3章(2)
“我没听错吧?”
“没错。”
“当给你?”
“嗯哼!”
“我把自己当给你干嘛?”他没被她一掌劈成神经错乱吧?她明明记得刚才没打他的头啊。
“当丫头、当妾。”他晒笑,“不三不四年纪大了,我差个人伺侯,看你挺合适的,呶?我刚才的建议,你觉得怎样?”
“凭什么?”她怒极,手握成拳,握得死紧,强忍住没冲过去一掌劈死他。
“凭什么?嘿……”靠在椅背上,他苍白着脸注视她,黑眸有如黑幕中的星辰,熠熠生辉。
“对,凭什么?”阮真真冷笑起来,一双水眸寒意逼人。